抵达目的地时,天刚黑。
陆音跳下马车,被眼前一幕震惊了:“哥……这、这是咱们以后的家?”
眼前立着的,是座典型的江南别院。
朱漆大门,雕花门廊,可气派了。
陆临“嗯”了声:“以后,我们就住这儿了。”
临行前,柳夫人提过一嘴,“江南有处旧院空着,你拿去住,没事扫扫灰”。
他本想推辞,怎料夫人说,“终归是和忆儿拜过堂、算过夫妻的,名义上也是柳家的少夫人,总不能让你去外头睡大街吧?”
这话堵得他没法,只能应下。
车夫将行李搬下,笑着递来一把钥匙:“少夫人,宅子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您只管住。”
陆临接过钥匙,推门而入。
院内竟比外头更雅致。
青石小径蜿蜒,绕着一方池塘。
池边架着座小木桥,桥畔栽着几株垂柳。
“哥,”陆音声音带着怯意,又藏着欢喜,“这里……比柳府的院子还好看。”
陆临“嗯”了声,心里却有些发沉。
柳夫人这般“慷慨”,是因为“忆儿喜欢”?还是……另有他意?
他甩了甩头,把杂念压下去——不管怎样,这里能让音儿安稳生活,便够了。
穿过前院,便是正屋。
推开门时,陆临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屋内陈设简单却精致,八仙桌、太师椅、卧床,皆是上好的红木。
真正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八仙桌上,那方静静立着、再熟悉不过的牌位。
而牌位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正是柳忆。
墨发高束,红袍似火,眼神清亮,正是他想象中的红衣少年。
陆临叹了口气,看着画像无奈失笑:“又见面了。”
还真是应了那三个字,「江南见」。
陆音小声惊呼:“哥!他就是,柳家大少爷,你嫁的那个人?”
陆临点点头:“嗯。”
陆音小声道:“他……真好看。”
陆临指尖动了动,没接话。
“哥,那你和大少爷住这儿吧?我找间厢房住就行。”说完,陆音便蹦蹦跳跳地跑了。
脚步声渐远,陆临才走上前,指尖悬在画像前。
几番犹豫,终究还是没敢碰,似怕惊扰了画中人。
他看向桌上的牌位,沉默片刻,取来三炷香,点燃拜了拜:“柳忆,我们到江南了。”
他将香插进香炉,动作轻缓:“这院子,你母亲挑的。有水,有柳,比柳府雅致些,也清净些。”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纹:“音儿也喜欢,方才还说,要去厢房住,给你我……留着正屋。”
说到“你我”二字,陆临自己先笑了,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涩:“她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别介意。”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动了画像的边角。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陆临下意识转头——身后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眉头轻皱,刚转回头,眼前就凑来了一张“鬼脸”。
眉眼挤作一团,鼻尖皱起,舌头吐了出来。
“唔!”陆临心尖一缩,惊呼声卡在喉咙口。
他下意识退后,脚底却一绊,重重摔在地上。
清脆的笑声炸开,少年直起身,揉着笑疼的肚子:“哈哈哈哈……你好胆小啊!”
眼前人,正是柳忆。
陆临整个人都傻了,第一反应去看那三炷香。
“别看了,香没问题,”柳忆蹲下身,与他平视,眼底满是笑意,语气却很认真,“我是真的,不是你的幻觉。”
陆临喉结滚了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半响,他才找回自己声音,“是人是鬼?”
“当然是鬼啊!”
陆临喉间发紧,指尖掐进掌心——疼,不是梦。
他看向少年脚下——没有影子,真是鬼?!
柳忆见他脸色发白,收敛了笑意,语气软下来:“你别怕啊,我是好鬼,不是坏鬼。”
陆临问:“柳府的那些……摔画、添字、说‘丑死了’,都是真的你?不是曼陀罗香的幻觉?”
“一半是,一半不是,”柳忆盘腿坐在地上,“不过,我本来就一直在柳府,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那现在,我怎么能看见你了?”陆临追问。
柳忆解释:“一来,你跟我命格相合,本身又‘通阴阳’;二来,此处有我牌位、画像,又供着香火,能让我凝住形。”
“可先前在柳府,也有你的牌位、画像,香火也没断过,我怎么就看不见你?”
“……因为那香不对,必须得用纯纯的沉香,换了别的就不行。”
陆临:“……”
他忽然想起,之前柳夫人明明把香换成了沉香,是他自己怕再也见不到那抹红,又悄悄换了回去。
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柳忆凑了过来:“我娘听人说,曼陀罗能‘引魂’,非要掺在香里。”
“可那东西太烈,不仅引不来魂,还扰得鬼神志不清,我只能躲得远远的,看着你对空气说傻话。”
说到这儿,他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陆临的:“你还骂我,说我闹你,我哪有?你身上曼陀罗香太重,我都近不了你的身。”
陆临的脸“腾”地红了。
那些对着画像碎碎念的抱怨、戳着画中人脸颊撒气的模样、甚至偷偷画他“吃醋”的糗事,竟全被正主看了去。
他慌忙别开眼,想起身,却被柳忆一把拉住手腕。
少年的手很凉,却不冰:“这世上,就只有你能看见我了。你不会因为我是鬼,就把我赶走吧?”
“我……”陆临张了张嘴,喉间发涩,“我没说要赶你。你若想待,便待着。”
反正这院子本就是柳夫人给的,连牌位和画像都是人家特意摆的,多一个“正主”,也没什么不妥。
他沉默片刻,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忆笑了笑:“你想知道啊?”
“嗯。”
“……”柳忆轻咳两声,语气含糊,“我啊,打小身子弱,舅舅当年带我去京城,一半是为了找太医调理身体,一半……也想教我两手拳脚……”
“然后呢?”
“然后……有回我爬房梁,偷听底下人说闲话,没踩稳,摔下来断了腿……就、就这么摔死了……”
“……”陆临气笑了,“不想说就不说,瞎编什么?”
柳忆挠了挠头:“这哪是瞎编?顶多……顶多是没说全。”
“没说全?”陆临挑眉,“那你说说,漏了哪段?总不能是摔下来时,还顺手抓了房梁上的鸟窝吧?”
这话本是随口打趣,没成想柳忆眼睛一亮,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陆临:“……”
柳忆见他不语,反倒来了兴致,凑上前絮絮叨叨地补。
“那天,房梁上正好有个鸟窝,里头有一颗鸟蛋,三只小麻雀,毛都没长齐,嫩黄嫩黄的,可好玩了!”
“我爬上去,本来想把鸟窝挪到安全的地方,底下突然有人说话——是舅舅的副将,正说着朝堂的事呢。”
“我一时好奇,就想凑近些听,结果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就栽下去了!”
说“咚”字时,他还特意加重语气,学着当年摔下来的架势,身子一歪,又立刻直起身,拍着大腿笑。
“亏得我反应快,摔下去之前还不忘护着鸟窝!就是落地时太疼了,突然‘咔嚓’一声。”
“我还以为是鸟蛋碎了,低头一看,鸟窝好好的,是我的腿断了。”
陆临听得怔住,半晌才回神:“后来呢?腿都断了,你舅舅没骂你?”
“骂了!怎么没骂?把我关在屋里,抄了三天兵书!”柳忆撅起嘴,又转了话题,“诶,有一回,我路过后花园,你猜我看见啥了?”
陆临刚想问,他就喊了出来。
“我看到一个小厮和丫鬟亲嘴!”
陆临一惊,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柳忆扒开他的手,笑得更欢了:“最逗的是,那丫鬟刚亲完就推开他,问他,‘你是不是吃大蒜了?嘴怎么这么臭!’哈哈哈哈哈……”
陆临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呢?”
柳忆眉飞色舞,正要往下说。
门外传来陆音的声音:“哥?你在跟谁说话呢?”
陆临心头一跳,立刻从地上站起,快步走到门口:“没跟谁,就……自己跟自己念叨了两句。”
陆音探进半个脑袋,好奇地扫了圈屋子:“哦,那哥你早点休息,我回房啦。”
“好,”陆临揉了揉她的头,“你也早点睡,别瞎跑。”
陆音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陆临关上门,回头见少年还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笑。
他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起来吧,地上凉。”
柳忆身形一晃,就飘到了床边,挨着他坐下:“那个就是你妹妹呀?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她比你软乎多了。”
陆临垂眸:“她自小就软,去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现在能胖回来,我就放心了。”
“……以前在山里,她总跟在我身后,我打猎,她就蹲在溪边摘野果,等着我带猎物回去。”
柳忆托着腮,听得认真:“那你们以前的日子,是不是有山有水,还有吃不完的野果子、打不尽的小猎物?”
“哪有那么好,”陆临失笑,“山里的冬天能冻死人,大雪一封山,连路都出不去,猎物更是影子都见不着。”
“有时候连着好几天,只能挖草根、剥树皮、煮野菜,涩得咽不下去,也得硬灌。”
他顿了顿,侧头看柳忆:“倒是你,在京城的日子,应该比我们自在多了吧?爬房梁、听八卦,还能撞见小厮丫鬟闹笑话。”
“……也、也还行吧?”柳忆声音低了些。
陆临见他突然蔫了,倒有些意外——方才说起爬房梁、撞破私情时,这小子还眉飞色舞,怎么一提到京城的日子,就突然没了兴致?
他没追问,只顺着话往下说:“想来也是,你舅舅是大将军,在京里定是没人敢欺负你,想吃什么、玩什么,一句话的事。”
柳忆眉头皱了皱,没等开口,就见陆临抬手揉了揉眼,轻轻打了个哈欠。
柳忆问:“你困了?”
“嗯,有点。”
“困了就睡吧,”柳忆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我在旁边坐着,不吵你。”
陆临“嗯”了声,侧身躺下。
夜渐深,迷迷糊糊间,陆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
他没睁眼,只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别闹。”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不闹,睡吧。”
陆临的意识渐渐飘远,在即将沉入睡梦时,恍惚听见,柳忆在耳边絮絮叨叨,声音又轻又远。
“京里也没什么好的……有圣心难测、有尔虞我诈、有明枪暗箭、有身不由己……”
这一觉,陆临睡得格外沉。
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侧身坐起,下意识往身旁摸去——空的。
陆临微怔,却也没太在意。
鬼嘛,总归是昼伏夜出的,白日里不见踪影,也正常。
他起身下床,刚推开房门,就见陆音蹲在院中的柳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
“音儿,玩什么呢?”陆临走过去,弯腰一瞧,瞳孔骤缩——
地上竟滚着颗人头。
“唔!”陆临惊得后退半步,看清那熟悉的眉眼后,顿时咬牙切齿,“柳忆!”
脑袋睁开眼,笑着飘了过来:“你也太胆小了,这都能吓着。”
陆音却一脸茫然:“哥,你怎么了?脸都白了。”
陆临喉间一哽,扯出个僵硬的笑:“没事,哥看错了。你这树枝……挺好看。”
柳忆飘到陆音身后,对着陆临吐了吐舌:“略略略,就吓你,你还打不着我。”
陆临:“……”
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个死鬼!
接下来的几日,陆临开始四处奔波,忙着找份差事。
他得挣钱养活自己和妹妹,更何况,妹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得攒些嫁妆傍身。
头一日,他去了书坊,想寻个抄书的活计。
掌柜看他字迹工整,本已心动,可写到最后,他手腕莫名一抖,墨迹晕开,污了整页纸。
掌柜皱眉摆手:“罢了罢了,手不稳做不了精细活。”
陆临愣了半晌,半句辩解都说不出。
第二日,他去了布庄,想做个账房先生。
东家拿来账本,让他核对上月的收支。
陆临屏息算完,东家接过一看,当即沉了脸:“先生这心也太不细了,这笔账算错了!”
他低头一看,果然错了个数,心里一阵发堵。
第三日,他转去码头,想靠力气谋生。
管事见他身形挺拔,看着就有力气,便让他先试搬几箱绸缎。
谁知搬最后一箱时,手一麻,箱子“咚”地砸在地上,绸缎撒了一地。
管事气得跳脚,说他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这么虚。
陆临:“……”
第四日,陆临去了酒楼,想当个跑堂的。
掌柜看他模样周正,说话也客气,便让他先试一天,主要是端端菜、收收账,不算累活。
陆临攥紧了拳,心里暗下决心,这次绝不能再出岔子。
起初倒也顺利,菜端得稳当,账也记得清楚。
可快到晌午,客人渐渐多了,他端着汤往楼上送,突然脚一滑,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汤洒了一地,客人惊得跳开。
掌柜闻声赶来,看着地上的狼藉,脸色铁青。
不用说,这跑堂的活计,他终究还是没保住。
接连四天,从笔墨到算盘,再到力气和腿脚,偏偏在最不该出错的地方掉链子,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回家后,陆音见他垂头丧气,便知道今日的差事又黄了。
她默默端来茶水:“哥,累了吧?先喝口茶歇歇。灶上温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陆临接过茶杯,喉间一阵发涩。
他望着妹妹转身去厨房的背影,想起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挫败,眼底满是懊恼。
连份安稳差事都找不到,他这个哥哥,做得实在窝囊。
正愣神间,柳忆飘了过来:“要不……你写封信给我娘?让她托人给你寻个差事?”
“不行。”陆临直接拒绝。
柳忆愣了愣,飘到他身边坐下:“为什么不行?你、你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夫人,我娘会帮你的。”
“再说,这也不是难事,柳家在江南有不少铺子,我娘一句话,别说找个活计,让你去当个掌柜都成。”
陆临喉结滚了滚,声音沉了下去:“我是男人,得靠自己的力气和本事挣钱,哪能靠柳家,靠‘少夫人’这个身份讨生活。”
柳忆满脸不解:“我娘又不是外人,你是我……你是我的人,用柳家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
陆临摇头:“音儿的嫁妆,我要自己挣;我们兄妹的生计,我要自己扛。这样夜里睡下,才睡得安稳。”
正闷着,陆音端着粥碗过来:“哥,粥熬得稠,你多喝点。”
陆临抬头,见妹妹一脸担忧,鼻尖忽然一酸。
他刚要开口,就见柳忆飘过去,凑到陆音耳边,小声嘀咕:“你哥啊,就是个死心眼……”
陆临:“……”
他抄起手边的茶盏,作势要砸。
柳忆却像片羽毛,飘到梁上,抱着木梁笑:“你打不着!打不着!”
陆音茫然地眨眨眼:“哥,快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陆临接过粥碗,瞪了梁上的红影一眼,终究还是没发作——总不能在妹妹面前,对着空气动怒。
陆音看他脸色沉,也不敢多话,只说要去买点针线,便离开了。
没一会儿,柳忆突然大喊:“香!香快灭了!”
陆临闻言,瞥向供桌——果然,牌位前的三炷香已燃至尽头,眼看就要熄了。
他快步走去,取了新香点燃,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急什么,晚片刻又不会散了形。”
柳忆飘到供桌旁:“万一呢?我好不容易能凝住形,能跟你说话,要是香灭了,我又得变回之前那样,没人能看见我,没人能陪我说话……”
陆临动作一顿,心里莫名软了软:“好了,以后我盯着,不让香灭了,行不行?”
“好啊好啊,你早该这样了。”
陆临:“……”
这死鬼,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得寸进尺的本事一流。
他睨了柳忆一眼:“别忘了,你现在用的香可是我买的,正宗的沉香,贵着呢!”
柳忆:“那、那我娘不是在宅子里留了些嘛?”
“你娘留的早燃完了,”陆临挑眉,“你要我日日给你燃,真不知道得烧多少银子进去?”
柳忆:“那、那你现在花的银子,还是我娘给的。”
陆临毫不退让:“那也是我在柳府陪了你这死鬼一年,天天给你上香、跟你说废话换的!”
柳忆急了:“那我娘也给你妹妹粮食了啊!”
陆临:“粮食只给了十几石,还没给够三十石呢。”
“那谁让你急着走嘛!”柳忆小声嘟囔,“再说当时旱灾那么严重,粮食多金贵啊,十几石也不少了。”
陆临被他堵得一噎,又气又笑:“好啊你,跟我待了这么久,没学会别的,倒学会跟我算账了?”
柳忆撅起嘴,飘到桌边蹲着,闷声道:“本来就是你占了便宜……我娘给你的院子,比街上的大宅子还好看,你一分钱没花就住进来了。”
陆临叉着腰:“那是你娘自愿给的,又不是我抢的。”
他慢慢走过去:“再说,我住进来,不也顺带把你这‘正主’给供着了?你吃我的香、占我的地,还敢说我占便宜?”
柳忆猛地抬头,脸颊涨得通红——虽然是鬼,却愣是憋出了点人气。
“我占你什么地了?这院子本就是我娘的,牌位和画像也是她摆的,就连你——你、你、你还是我媳妇呢!”
“媳妇”两个字一出口,陆临的脸“腾”地红了。
“你、你胡说什么!那拜堂是假的!我是男的,怎么当你媳妇?!”
柳忆飘了起来:“假的也是拜过了!红烛点了,喜服穿了,天地也拜了,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
“那是我为了粮食装的!”陆临又气又急,“再说了,拜的还是个纸人!算什么明媒正娶?”
“纸人也是我替身!你进了柳家的门,给我上了一年的香,现在到了江南,住的还是我家的院子,供着我的牌位——你就是我媳妇!”
陆临头都大了,干脆转身往外走:“跟你说不清!我出去透透气!”
刚走到院门口,手腕突然一紧——是柳忆的手,凉丝丝的,却攥得很牢。
“你别走,”他声音弱了下来,“我就是……就是怕你不认我。我以为……你就算不把我当夫君,也把我当朋友了。”
陆临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柳忆正垂着头,有些可怜。
“我死了十年,也孤零零飘了十年。好不容易碰到个能看见我、能跟我说话的人,你要是不认我,我又得一个鬼了。”
陆临喉间发涩:“我没不认你,就是……那‘媳妇’的说法,太荒唐了。”
柳忆立刻飘到他身边,眼睛亮了亮:“那我不叫你媳妇,叫你阿临?”
陆临:“……随你。”
“阿临,”柳忆试探着叫了声,见他没反驳,嘴角翘起,“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跟你算账了,也不跟你争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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