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冰冷的红珠穗,这只簪子陪了她很多年,即使是与宋清决裂,她也常常戴着。
“没有为何。”宋怜放下手来,她蹲得有些累,于是让墨沁拿来一个软垫放下,自己盘膝坐在地上,“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
宋清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跟你讲不通这些。”
“你叫我过来,到底想说什么。”宋怜不爱听宋清西一句东一句地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
而宋清则像是失心疯了一般,无论听见宋怜说什么,她脸上都是带着一丝甜美的微笑。
宋怜为数不多的耐心很快就在这有些怪异的疯癫中被消耗尽了,她起身欲走,宋清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皇姐,你还记得它吗。”宋清神色空洞,动作却激烈,她从怀中拽出一个玉麒麟吊坠,吊坠上的红绳还在她脖子上挂着,猛地用力直接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红印。
那块玉的水头不差,雕工也好,分外精致。这对宋怜来说便是司空见惯,极为平常的一块玉饰,她曾经有段时间酷爱玉器,宫内宫外就没有她得不到的玉,见过的玉太多了,她实在看不出来这玉麒麟有什么特别。
宋清见她面上懵懂,面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来:“我就知道,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在你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宋清没有跟她解释,只是温柔地将这枚玉麒麟又放回了胸口。
“你有宋霄这么个好哥哥,父皇又更偏疼你。自出生起你便比我强,往后更是处处都要高我一节。你站得太高了,从来不肯低头看我。”
宋怜不知道她这个结论是从哪得来的,宋清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宫中人缘好得很,宋怜再是喜欢不过。说不是她后来自己找死,宋怜极尽冷酷地想到,她二人倒也不会是现在这般田地。
再者说她想要把这么大个人彻底忽略掉也不容易。
“宋霆对你……”宋怜顿了一下,其实以今日的情形看来,这话算不上妥当,“也算不错”。
“他这个废物……”宋清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似乎口中提到的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而是她的敌人。
“你以为宋汐又是什么好东西。”宋清冷笑,嗓音中带着几分嘶嘶的沙哑。
“你与她,不就是昔日的你与我?”宋清手撑在地上,身子往宋怜的方向探去,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宫里人人都说你与她姐妹情深,可是宋怜,你当真喜欢这个妹妹吗。”
宋怜自觉与她谈不到一起去,宋汐还小,又不像宋清一样糟心糟肺,这两者又没有什么可比性。她环着双臂,挑了挑眉:“与你何干。”
像是没听见宋怜的话一般,宋清自顾自地分析下去:“你根本不喜欢这个妹妹。”她歪了歪头,又问道:“宋怜,你真的有心吗?”
宋怜已经不想再跟宋清没有目的地聊下去了,宋清的每一句话都是毫无前后关联的,她此刻发自内心地觉得——宋清疯了。
而宋清看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不耐烦样,情绪更加激烈了几分,甚至伏在地上大笑起来。
“既然我恨你,那你也应该恨我。”宋清的头发早就乱了,金钗镶嵌在海藻一样的头发中,约莫已经取不下来了,她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紧盯着宋怜。
宋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宋清叫她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着她发疯吧。她认为若是宋清真的疯了,请的人应当是御医而不是她。
她看着宋清笑到落泪的双眼,奇异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抽离感。不过这件事情本来就与宋怜无甚相关,她任由自己浮在皇宫的上方看着宋清发疯。
宋清正如她意料之中的那样,面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定在一丝迷离的甜蜜里:“皇姐,我昨天……”
“够了。”宋怜打断了她的话,扶住胳膊的手敲了两下,“你要是没有别的事要讲,我就先走了。”
“皇姐,”宋清哀哀地叫着宋怜:“自我回京起,你我二人都不曾好好叙旧,今日连妹妹的几句话都不愿听吗?”
当然了,宋怜心想,要不然还是请个御医给宋清瞧瞧吧,她这话说得越发疯癫起来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面能说出这话,自己今日肯站在这里,已经是容忍过后的结果了。
“我以为我们的话在庆芳园已经说尽了。”
宋清这下闭嘴了,但她还是不甘心一般,想要去扯宋怜的袖子,被宋怜轻巧地躲了过去。
“皇姐,如果我杀了宋汐。”宋清的眼眶红地厉害,眼尾的一点血珠在眼眶里呼之欲出,就像是宋怜头上的那颗珊瑚珠:“你会恨我吗?”
宋怜幽幽地叹了口气,拎起裙摆来在宋清面前蹲下,不解道:“我为何要恨你?”
还是这句,宋清心想,还是这句。她神情冷了下来,低着头整理衣摆,又努力把所有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俨然又是从前高高在上的模样,方才眼中的一点晶莹就像是一场幻觉。
“皇姐,好走。”她说:“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
广德馆还是她上次来的时候那个样子,但是又多添置了些东西,一看就是宋霄的手笔。
宋怜早把白日里宋清的话抛在脑后了,换了寝衣,正要安息,却听门外有人叩了四下:“五殿下薨了。”
她忙忙披上外衣,刚问一句:“陛下那边怎么说。”就听见外头闹哄哄一片。
宋怜凝眉:“庄妃那头是怎么了?”
广德馆和庄妃的住处离得不远,宋清的死尚且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只能是庄妃和宋汐的问题。
不到一会儿就有人来回话:“说是丢了东西,没什么大事,无意惊扰殿下。”
“丢了东西?我看是丢了人吧。”宋怜推开大门,走到中间站定,“宋汐,滚出来。”
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了出来,被黄雀在后的墨沁直接拎进了殿内。
“跪下。”
宋汐听到宋怜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摆子,想也没想,捞起裙摆来跪得干脆,直到膝盖跟冰凉的砖地接触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她急忙忙求助般看向母妃,却见庄妃手中的茶盏端得格外高,遮住了大半张脸,庄妃把头也扭到一边,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发顶。
宋汐知道这顿毒打逃不了,赶紧求饶争取减轻刑罚:“皇姐,皇姐,我错了。”
她寝衣外头只罩了件黑色披风,像是一颗芝麻团戳在那。这芝麻团脸上犟得很,被墨沁拿竹鞭打了两下,就在满大殿里咕噜着,最后黏在了宋怜脚边。
宋怜的脚一抬,那颗丸子又咕噜到大殿中央,杀猪一般嚎着。
“收声。”宋怜的神色冷淡,宋汐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调整着自己嚎叫的声音大小,听她这么说,立刻闭上了嘴,瞬间安静。
墨沁打的那几下不过是开胃菜,宋汐跪在宋怜的椅子面前,瑟瑟发抖。
“皇姐……”宋汐试探地叫了叫,泪珠也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眶。
“你胆子不小啊。”宋怜今日丝毫不吃她这一套,“不知是什么紧要的军国大事,值得我们公主殿下漏夜出门呢?嗯?”
宋怜见宋汐低下头,拽着披风不说话,先把她放在一旁,调转矛头向着庄妃道:
“娘娘,您也是。这种事您自个儿别声张,悄悄派人找回来之后打一顿就是了。”宋怜朝着悄悄扣手的宋汐点了点,轻咳两声,宋汐唰地将手背在后面,“弄得如此声势浩大,明日里可怎么给父皇解释?”
庄妃听到皇帝,打了个激灵,狠狠瞪了宋汐一眼,恨声道:“你明日自己去给你父皇解释。”
宋汐委委屈屈。
眼见宋怜还要再说,庄妃连忙扶住额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本宫乏了,就先歇息了。”说罢,也不等宋怜反应,起身就走,到了屏风后面才放慢了脚步,留下一句:“宋汐好好听你皇姐的话。”
宋汐被自家母后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震撼住了,看到宋怜的目光又转了回来,顿觉大事不妙,嗷一声就要开跑,不幸被墨沁抓住了领子,痛苦挣扎。
宋怜无视宋汐被打得嗷嗷叫唤的动静,忽然感觉到一丝荒谬。
这当真是一个有公主去世的夜晚吗?
秋日的夜一向是冰凉而安静的,皇宫中更是如此,浓厚的黑压得人透不过气,今夜理应更加寂静,这厢却是闹烘烘粉墨再登场。
呜咽的风进入殿中,又打着圈从窗棂逃出去,一片落叶顺着半开的朱红大门飘到槛上,半死不活地垂着,宋怜顺着门缝往外头瞧去,只看见瘦瘦的一缕天上挂着一缕瘦瘦的月亮。
月亮是昏黄的,说不上和宫里的灯哪个更黯淡。她勾了勾袖口,圆滚滚的玉麒麟在袖子里膈着她,却那么轻。
这章磨了好长时间,磨得心态有点点崩盘,但还是写得有点差TT。
于是就想着先发出来吧,比较还是要更新的,以后会狠狠修的[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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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宋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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