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到三殿下和柳二小姐在此私会,”谢思妄捏着柳夕颜的下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本王的王妃,耳朵是不是太灵敏了些?”
——
回摄政王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柳夕颜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谢思妄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冰冷又危险,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缠绕着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盯着柳夕颜,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看穿。
柳夕颜低着头,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扮演着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却飞速思考着对策。
谢思妄的怀疑如今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并且指向明确,单纯的装傻充愣恐怕难以过关,她必须给出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
终于,马车驶入王府。
亲卫打开车门,谢思妄率先下车,却并未离开,而是转身向车内的柳夕颜伸出了手。
真给他演上了还。
柳夕颜犹豫了一下,摸索着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他轻轻一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将她扶下车后却并未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柳夕颜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和若有若无的苦涩药味。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强烈的男性气息和压迫感让她呼吸一窒。
“现在,没有外人了。”谢思妄低头,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告诉本王,你在花园里,究竟听到了什么?”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战栗。
柳夕颜心脏狂跳,只见她抬起空洞的眸子,泪光瞬间氤氲,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声音哽咽:“王爷,民女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只隐约听到二妹妹在哭,好像很伤心,还有一位男子的声音在安慰她……民女害怕,想赶紧离开,这才不小心摔倒了。”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手,表现出对刚才花园遭遇的后怕和对此刻近距离接触的抗拒。
谢思妄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另一只手抬起,冰凉的指尖抚上她刚才摔倒时擦伤的手臂,摩挲着那处红痕,然后狠狠按下去。
“疼吗?”他问,语气莫名,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柳夕颜惊呼,泪珠滚落,声音带着哭腔:“疼……”
“知道疼就好。”谢思妄的声音依旧冰冷,“记住这份疼。在本王面前,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
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双眼死死锁住她空洞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死亡宣告般:
“你会比现在,疼上千百倍。”
说完,他骤然松开了她,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靠近只是幻觉,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玄色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弧线。
柳夕颜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青瓷及时扶住。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吓坏了,心中却稍稍松了口气。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谢思妄虽然怀疑,但没有确凿证据,而且他似乎……并不想立刻拆穿她?或者说,她对他还有用。
“带她回去休息。”谢思妄对青瓷吩咐了一句,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尽头。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柳夕颜被限制在别院活动,谢思妄没有再召见她。
但柳夕颜觉得这平静之下,必然暗流汹涌。谢思妄肯定派人在暗中盯梢,或者已经布下了新一轮的试探。
她利用这段时间,继续熟悉环境,悄悄锻炼这具虚弱的身体。
虽然眼睛不便,但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感官强化训练以及利用现有材料制作简单防身工具的工作可以悄悄进行。同时,她也在反复思索谢思妄的意图和当前的局势。
先帝遗诏……
这是她目前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秘密,也是谢思妄最大的心病。
国公府的书楼……
她必须想办法进去一探。
但如何在不引起谢思妄更进一步怀疑的前提下做到这一点,是个难题。
这天下午,王府管家语气客气而疏离的说:“柳姑娘,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去书房?柳夕颜心中警惕,这次会是什么?
书房中除了谢思妄,还有几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他的心腹幕僚或将领。
他们正在商议要事,内容涉及边关军报、漕运政务、国库收支,甚至还有对几位皇子近期动向的评价。
柳夕颜被安置在书房角落的一张椅子上,青瓷站在一旁。谢思妄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这让柳夕颜更加疑惑。
让她来“旁听”这些足以掉脑袋的机密要事,是试探她的反应,看她是否会露出破绽?还是另有打算?
她始终低眉顺眼,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真的对一切充耳不闻。
但她的耳朵,却像最灵敏的接收器,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都清晰地捕捉、分析、记忆。
“北狄异动频繁,需增兵三万以防不测。”
“漕运总督近日与齐王往来甚密,恐生变故。”
“三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吏部张侍郎府邸。”
当再次听到“三皇子”和“张侍郎”时,柳夕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印证了花园里听到的信息,三皇子一党确实与国公府、吏部勾结,有所图谋。
谢思妄虽然看似在专注议事,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角落里的那个盲女。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活人。那种超乎常人的镇定,让他心中疑惑更深。
一个盲女,身处这等机密要地,听着足以让她九族覆灭的朝堂秘辛,怎么可能连一丝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除非……她要么真的无知无觉,要么,就是拥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隐藏能力。
他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议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幕僚将领们躬身退下,书房内只剩下谢思妄和柳夕颜主仆。
谢思妄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一份公文,继续批阅,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死一般寂静。
柳夕颜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施压和观察。
她继续保持呆滞的状态,甚至刻意让呼吸变得稍微绵长轻浅,显露出一丝疲惫。
终于,她听到谢思妄放下了笔。
他走到柳夕颜面前,“听了这么久,”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什么想法?”
柳夕颜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脸上甚至带着困惑和倦意:“王爷,民女听不懂,民女有点困了。”
谢思妄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浅,未达眼底,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听不懂?很好。”他淡淡道,“本王也希望你是真的听不懂。”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从半开的窗外而来!速度快到极致!
直指谢思妄的后心!
有刺客!
谢思妄似乎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警觉,在破空声响起的同时,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后方疾闪!
但那一箭来得太快太刁钻!几乎是算准了他所有的躲避路线!
箭矢穿透衣袍的声音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柳夕颜,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还是脚下无力,竟然“恰好”向前扑倒,整个人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谢思妄的腿侧!
这一撞力道不大,却极其微妙地改变了谢思妄的重心和原本的躲避角度!
原本瞄准后心的毒箭,擦着他结实的手臂外侧掠过,然后“tong”的一声,钉入了对面紫檀木书架之上!
箭头完全没入木头,可见力道之猛!
而柳夕颜则因为这一扑,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顿时痛得她闷哼一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箭矢射入到柳夕颜摔倒,不过一呼一息之间。
“有刺客!保护王爷!”
书房外瞬间响起亲卫统领的声音和兵刃交击之声!
显然,刺客不止一人。
谢思妄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臂,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的目光扫过那支钉入书架的箭矢上,箭簇泛着的幽蓝光泽——箭上有毒!
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摔倒在地,痛得蜷缩起来的柳夕颜身上。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空洞中带着真实的惊恐,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被意外卷入刺杀事件的无辜者。
是巧合?
还是……精心计算下的掩护?
如果是后者,那她对时机的把握,对危险的预判能力,以及这份足以以假乱真的演技,都堪称恐怖!
谢思妄眼神晦暗不明。
他没有去扶柳夕颜,而是快步走到书案旁,目光锐利地扫过案上一个看似随意摆放的紫檀木雕花的匣子。
幸好匣子完好无损。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刺客悍然冲破亲卫的阻拦,闯入书房!
他的目标明确,直直扑那个紫檀木匣!
“找死!”谢思妄冷哼一声,快速迎上,袖中滑出一柄短刃,与刺客扭打在一起。
他的武功极强,即便手臂受伤,依旧稳占上风。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亲卫已然控制局面。
那刺客见事不妙,眼中闪过狠厉与决绝,虚晃一招,猛地将手中一枚黑乎乎的东西掷向谢思妄的面门!
谢思妄侧头避过。
那东西却“啪”地打中了书案上的那个紫檀木匣,将其撞落在地!
匣子落地,盒盖弹开——里面,空空如也!
刺客一愣。
谢思妄抓住他这一瞬间的破绽,短刃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刺客倒地,气绝身亡。
书房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谢思妄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径自走到那个掉落的空匣子旁。
然后,他拿着那个空无一物的匣子,一步步走到刚刚被青瓷扶起来的柳夕颜面前。
他的手臂还在流血,玄色衣袍被浸染得颜色更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敲打在柳夕颜的心上:
“你要找的东西,早就碎了。”
“现在,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
最后的伪装,被彻底撕开!
柳夕颜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杀意。
再装傻已经没有意义。谢思妄不是傻子,刚才那一系列“巧合”,加上此刻空荡荡的匣子,足以让他断定她别有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传来的尖锐疼痛,抬起头,用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睛迎上他锐利的视线。
所有的怯懦、恐惧、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这具柔弱身体极不相符的冷静和坦然。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一个能帮你找到真正遗诏的人。”
“合作吗?王爷。”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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