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茶庄安顿下来已经中午,山里空气很好,让人心情舒畅,云雅正做着一辈子住在山里不出去也挺好的美梦,山外的电话就来了。
是刘意安打来的,一接起,她那头声音嘈杂,显然是刚下课。
刘意安语气欣喜又急切:“姐,视频没了!全没了!”
“嗯,我发现了。”
“我还以为教室里屏蔽信号了……没了就好,别担心,看到的人应该不多。”顿了顿,又补充道:“评论我都仔细看了,没有乱说的,不要担心。”
“好,不担心。”云雅说,“别瞎想,好好上课。”
刘意安说:“我今天去见你好吗?下午的课可以翘……还是不了,你要工作,后天见吧,我培训一结束就去找你好不好?”
“好,正好我这边兼职应该也能结束。”云雅听得出刘意安话音里的担忧,故意扬起轻松的语调,另起话题道:“安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刘意安很配合地问道:“哪里啊?”
“九溪山,咱们以前来不是见过一个很大很漂亮的私人茶庄吗,这会儿我就住在这里。”
“哇,你这个老板实力可以啊。”
云雅没跟家里说过这份兼职的老板是李栋如的孙子,一来实在有点过于魔幻,再来总归也不是日后能有更多接触的人,没必要说得详细。
对着电话说:“等下我问问可不可以拍照,这边有个院子很美,种了很多月季和三角梅,如果能拍,我给你拍看看。”
“好啊,月季都有什么品种?我的羽毛好像要不行了,白粉黑斑太严重,打了几次药都没什么效果。”
说到花草,就要说个不停,还是贺清过来敲门说去吃饭,云雅这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
贺清等在门口,见她收了手机,一脸八卦地问:“男朋友啊?”
云雅跟着她朝楼梯走,答道:“不是,是妹妹电话。”
“交男朋友了吗?”贺清跟着又问。
云雅摇头,“没有。”
恰好和楼梯处拐过来的李施煦和沈岩碰上,沈岩跟着八卦,连蹦带跨了两步蹦到云雅跟前,问:“喜欢什么样儿的?”
云雅想了想,答:“善良正直的。”
贺清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笑得更大,点头道:“挺好,善良正直,哎,做人可不就得善良正直嘛,才会又有同理心又有责任感。”
沈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她,说:“人云雅说说也就罢了,你?你不是只喜欢娃娃脸长得可爱的小帅哥吗?”
贺清反应很快:“善良正直长得可爱的娃娃脸,在你们男人里面,难道已经死绝了?”
沈岩拱手认输。
云雅笑起来,看到一旁的李施煦也在笑,正在看她。
目光碰上,李施煦翻腾到此的心终于归于寂静,她不再紧绷不再惊恐,她又能自在从容地笑,于是那些不可名状无法抑制的担忧全部安定下来。
往外走,路过花团锦簇的院子,李施煦立刻发觉身边的人步子缓了下来,听到她问:“这里可以拍照吗?”
“可以。”
音落看到沈岩怪异地瞥了一眼过来,以防他的怪异波及其他,便对他说:“你们先去餐厅,看看是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岩飞快地看了一眼低头操作手机的云雅,和贺清一道走了。
李施煦等在一旁,看云雅在花丛里穿梭,她只拍花,胳膊拉远拉近。等她收手机,问:“喜欢月季?”
“我妹很喜欢。”云雅说,“她沉迷于养各种月季,但是没有这里种得好。”
“那个,”说着示意李施煦走近些,透过花枝间隙,指向稍远处红艳艳开了满墙的花,继续道:“那个佛罗伦萨,她养得特别好,花开得比这个要多要大。”
“你喜欢吗?”
云雅点头,“但我种不好,月季养起来太费心了。”
李施煦视线扫过满园的月季花,红黄白紫,超越以往的漂亮,脑海中搜索起关于花的话题,问道:“什么花养起来不费心?”
“绣球。”云雅不假思索就回答,“最好养的,病虫几乎没有,花期很长,花朵还能开得特别大。”
语气轻快得李施煦不自觉又开始笑,口中回应:“是吗?也跟月季一样有这么多颜色品种?”
“应该没有月季多吧。”
“哪一种你最喜欢?”
“那当然是无尽夏。”
回答干脆,并且声音更加轻快起来。
他的心好像追在她的音调上面飞。陌生到神秘的感觉。
下午的计划是爬山,门口等着出发时,沈岩握着手机急匆匆跑到李施煦身边,压着声音说了句:“小袁总到烟海了。”
李施煦反应淡淡地“嗯”了声,示意云雅和汉斯夫妇上车。
沈岩道:“电话里一直在哭。”
“也不稀奇。”李施煦说,“这回要多少?”
“四千万。”
“这么多?”李施煦有些惊讶,口能开到四千万,实际的麻烦恐怕更大,问沈岩:“他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沈岩摇头,面露无奈,“他说电话里说不清,非要找你当面说。”
李施煦想了想,跟云雅说:“我临时有点事,就不去了,汉斯夫妇他们请你费心。”
云雅点点头,看着车门关上,看着车窗外的人影慢慢变成越来越小的点。
九溪山不高,但景致优美,林木葱郁,有溪水凉亭,还有一条幽静的茶道,绿意盎然。
云雅是本地人,此山自小就常来,尤其夏天,几乎每一年都要来这里的各处溪流玩水,是后来去了京安读大学,才来得少了。
风景一如既往的美丽,不是节日假期,游客较少,显得山中更加清凉寂静。
路过茶园,几个德国人来了兴致,蹲在茶园中这里闻闻那里看看,连连怪道这就是我们中午喝的茶吗,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贺清忙捧场,拉着公司另外两人混到了威廉和格里塔中间,留汉斯夫妇给云雅接待。
途径一片溪流,溪水中有几块嶙峋怪石,彻底吸走了汉斯先生的注意力,他开始十分感兴趣地各个角度要看,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怼着这儿那的拍,连说带比划地和汉斯夫人一块研究起来。
威廉说他老板热爱各种造型奇异的石头,碰上喜欢的,一看准能看半天,便邀着云雅等人走到一边凉亭坐下来慢慢等。
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李施煦身上,好像是格里塔先提到的,从自己的现状说到职业目标说到李施煦有个姐姐李温迎,聪明干练,是她多年的人生偶像。
贺清应道:“听沈岩说起过这个人,可惜无缘相见,说是常年在国外,负责日升实业在海外的全部产业。”
又道:“她比我们李总大三岁吧好像听说,那也很年轻啊,李总今年二十九,她三十二……三十二岁就能掌管那么大企业,偶像!果然是偶像一般的人物!”
说着说着眉梢眼角全舞起来,问格里塔和威廉:“你们见过她吗?”
威廉点头,说读大学的时候,她常去美国看李施煦,最后一年来得少,当时听说似乎在准备结婚。
结婚?贺清惊讶,说啊呀没有的事,李家姐弟俩都单身,虽然都是香飘万里的金饽饽,但洁身自好得很,桃色新闻从来都没有过。
公司另一位姑娘也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李总人品特好人特正直,那样富贵家庭出来的少爷公子,居然一点也不纨绔。
格里塔说,还真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世界各地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数他最特别,半点不良嗜好都没有,一门心思地就爱学习和工作。
贺清笑,工作狂嘛,沈岩老吐槽他没日没夜的工作耽误自己游戏升级。
旁边的姑娘跟着笑,沈助理就是一张嘴厉害,心里不知道多崇拜我们李总呢。
威廉大笑,说这话沈岩听见了又得不高兴,大学那会佳期一说他佩服李施煦,他就生气,游戏能几天不玩,鼓着劲学习发誓说要超越李施煦十八条街。
又问为什么是十八条街。
贺清无视了他的问题,满脸好奇地问:“佳期是谁?”
云雅拧上水瓶盖,站起来道:“汉斯先生好像在喊我们。”
“走吧走吧。”格里塔也催。
夜里下过急雨,溪水涨了起来,日头下看着十分清凉。
贺清问威廉格里塔:“要不要下水去踩踩?”
边上的年轻姑娘比德国人还乐意,拖着格里塔就下了水。
云雅则是小心地伴在汉斯夫人身边,脚底下有一些石块其实并不稳,重心稍微偏一偏就很可能摔倒,她职责所在,不能不护着客户安全。
然而到底还是没防住,不知道是谁踩到了脚下青苔,身子一晃就朝这撞了过来,云雅只想着千万要避开汉斯夫人不能撞到她,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腿边有块凸起的石,身子被斜拉着一歪,左腿在石尖上猛地一拉,顿时流出了血来。
汉斯夫人吓一跳,赶紧推她上岸察看伤口。
血流得多,但伤口不算深,长是挺长,十来公分的长口子,一股绒线似的趴在小腿上。云雅还没觉得怎么,边上贺清心疼了,皱起来两条好看的眉毛,一声声道疼不疼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会不会留疤吧,留下疤来可这么好,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不知是最初的疼劲过去了,还是云雅被她念叨得分散了注意力,反正是不觉得有多疼,拿纸巾在伤口上按了一会,拿开看看,出血变少了,先对贺清说道:“没事,只是划了一下,不严重。”又用德语对汉斯夫人说了一遍,说等下不流血了就能走。
汉斯夫人说:“要不回去吧,伤口看着不小,找个医生处理一下才放心。”
云雅最怕因为自己而扫了大家的兴,忙劝:“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每年都要被水下的石头划伤一两次,不疼的,没几天就好,相信我,这种小伤口最后连疤都不会留。”
格里塔学过一点急救知识,翻包翻了半天终于从包里翻出来了碘伏棉棒,过来给伤口消毒,一边说:“看着问题不大,等下不流血了我们再走。”
云雅赶紧附和:“马上就不流了,已经走了一半路下来,现在回头和继续往前走是一样的,这条山路太窄,不给进车,而且跟司机说好了在前面出口等。”
威廉也说:“等等看血能不能止住吧,伤口挺长,不过幸亏不深,疼得厉害的话我背你走。”
云雅笑着拒绝:“不怎么疼的。”
又休息了十来分钟,伤口果然不再流血,云雅动动腿,发现并不怎么影响走路,汉斯夫人见状拍着胸脯说没事了没事了。
往前走走,又是许多怪石溪流和美景,一行人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去,云雅脱离大家的关照和目光,慢慢卸下负担轻松起来。
回到茶庄天将擦黑,厅里只沈岩在玩游戏,他说有个朋友来,李施煦被拉去应酬。云雅猜,应该就是白天他们说的会哭的小袁总。
小袁总哭得李施煦不住地皱眉。
酒吧里本来就吵,身边喝得醉醺醺的人还又哭又闹,李施煦第不知道多少次尝试起身,腿刚动,那个上一秒还醉过去的人,眨眼就扑到了跟前来。
李施煦抬手拦住,拉开点距离,问道:“喝够了吗?”
袁嘉琮抹了下脸,没有出声。
李施煦:“喝够了我送你回去。”
袁嘉琮像被扔到岸上的鱼一样猛地弹了一下,倔强道:“我不回去。”
说完又去拿酒瓶。
李施煦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耐性全无,抓住袁嘉琮的衣领把他拎着站起,问:“还能不能走?”
“走?”袁嘉琮睁圆了迷离的眼,“我往哪儿走啊!我姐姐又不在……我想我姐姐!姐啊,袁佳期!你弟弟想你啊!”
嚎得李施煦瞬间更加头大。
“哥!”袁嘉琮忽然一把扯住他,李施煦一时不察,被他扯得身形一晃,人又坐回了沙发上。
听见袁嘉琮带着哭腔问:“哥,小煦哥,你想我姐姐吗?你会跟我一样想她吗?”
“不想。”李施煦努力把胳膊从醉鬼的怀抱里抽出来,耐着性子问:“你住哪家酒店?我送你过去。”
袁嘉琮不回答,开始抱着手机哭,手机停在相册的界面。他醉得双手不稳,手机在抖,他手指也在抖,划拉了半天才翻到最上面好几年前的照片。
李施煦一动不动地看他忙,心里却在想,这回估计真是麻烦大了,以前哭归哭,是不轻易翻照片的。
视线望去,照片上是个笑容明朗的漂亮姑娘。一张两张,李施煦始终没有说话。
说来这张脸他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了,正式分手后两人一次照面都没有过,电话也打得越来越少,算一算上次通话好像还是新年道祝福。
眼前,袁嘉琮又抹上了眼泪,哭嚎:“要不是那场意外,我姐肯定不会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她一个女生,孤苦伶仃远走他乡,还……真的太可怜了……”
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在相册里胡乱翻。
“本来好好的人……太可怜了……”
“别瞎喊,你姐在瑞士活得好好的,可怜什么可——”
说着倏地住了口,一把按住了袁嘉琮在手机屏幕上乱点的手,拿过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是当年那场事故的监控录像,他当时看过,却没注意过那个现场原来还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云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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