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树一边担心让老师等久了，一边想走慢一点延缓凌迟的时间。两个念头在他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前者占了上风。
佐藤树很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
“进。”佐藤树听见中村老师低沉的声音。
佐藤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然后走到他面前向他问好。
中村老师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教师，佐藤树对他有些发怵。
“坐吧。”中村老师按了按眉心，手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示意佐藤树坐下。这一副想要促膝长谈的架势让佐藤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嗯……佐藤君。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谈话吧。”中村老师率先开口。
“是为了高中志愿的事吧。”既然躲不过这一遭，不如早点面对。
“对，以你的成绩，是可以冲刺白鸟泽这样的学校。现在就选择职业学校，以后会后悔的。”
佐藤树嘴唇翕动几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老师，私立学校的学费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我父母年纪也比较大了，我不想让他们为了帮我凑学费四处奔波。我考虑过了，从职业学校毕业可以有一项谋生的手段，对我的就业也挺有帮助的。”
听完他的话，中村老师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你和父母商量过了吗？”
“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向他们保密。”佐藤树低头绞着手说。
“不行，你还是未成年人，做重要决定需要有大人帮你参考。”中村老师立刻拒绝了。
佐藤树沉默不语，气氛陷入僵局。
“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读书的，这是作为一个老师的私心。”中村老师最后还是把志愿书塞回佐藤树手里，“现在还没到截止时间，你还有几个星期时间考虑。”
佐藤树忘记自己是怎么和中村老师告别的了。离开办公室后，他打算回教室拿书包，但教室门已经被值日生锁上了。他只能空着手回家。
佐藤树走到柜子前准备换鞋，却突然闻到一股垃圾的臭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迟疑了一瞬打开柜门，堆积在里面的垃圾迫不及待地落到地上。
“……这个蠢货。”佐藤树一下就联想到了事情的原委。无非是渡边后来气不过给他找的麻烦 。“没关系。”他安抚自己，“马上就毕业了。”
幸好鞋子是装在袋子里的，没有被弄脏。“真是有先见之明。”佐藤树苦中作乐地想。
佐藤树一个人走在校道上，难得不用背书包让他有些不习惯。
学校里变得很安静，只有结束社团活动的后辈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地从他身边经过。他们很快也走远了。佐藤树右手攥着志愿书，呆呆看着天边掠过的飞鸟，心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佐藤树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等到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小树，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听到声响，穿着围裙的佐藤和真从厨房里走出来。佐藤杏奈也放下手里的账本，起身向他走来。
“今天轮到我值日。”佐藤树挠了挠脸，下意识说了谎。
“没事吧，”佐藤杏奈带着薄茧的手抚上他的脸，“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没有啊，可能是有点累了。”佐藤树努力抿出一个笑来。
“你书包呢？”佐藤和真端详他许久突然问到。
“作业写完了，就没带回来。”佐藤树心里一突，嘴巴自己动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所幸佐藤夫妇好像是信了，没有多问。
“啊，我的菜。”一阵淡淡的糊味飘来，佐藤和真惨叫一声连忙跑回厨房。
佐藤杏奈看着佐藤和真急匆匆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的，对佐藤树说：“你看你爸爸，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冒失。”
佐藤树也忍不住笑出声，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今天晚上有寿喜烧和可乐饼哦。”佐藤和真一边盛菜一边大声向外面喊道。
“给我们应考生换换口味。”佐藤杏奈笑着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吃完饭，佐藤树坐在房间里，盯着志愿书心乱如麻。他正纠结着要怎么和父母说志愿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同意让他去上职业学校的。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小树，我们能进来吗？”
“进来吧。”佐藤树把志愿书踢到床底然后提高声音说道。
“小树，爸爸妈妈有事要和你商量。”推开门的佐藤夫妇向他这么说道。
“我们想着，算算时间，也该到填报志愿的时候了。所以我们想问问你的意愿。”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考虑过了，我想读职业学校。”佐藤树避开他们的眼神说道。
“我不会同意的。”佐藤杏奈的眉头紧蹙，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好了，好了。别那么严肃。大家坐下谈吧。我去倒茶。”佐藤和真拍了拍佐藤杏奈的肩，让她冷静下来，然后转身出去了。
他们盘腿坐在地板上，佐藤杏奈深呼吸了一下，盯着佐藤树的眼睛说：“小树，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读职业学校呢？家里也没有困难到连高中都供不起。”
佐藤树看着佐藤杏奈日益花白的头发，心头有些发涩。
“我想早点能赚钱贴补家里，我不想你们那么辛苦。”
“你真是糊涂。”佐藤杏奈拿指头戳了下他的脑袋。
“没有但是，你现在还小，多依赖大人一点吧。”佐藤杏奈摸了摸他的头，很快就收回手。“哎呀，你这头前几天刚剪的吧，摸着可真扎手。”
“行了，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待会咱们一家再好好讨论一下要去哪个学校，我跟你美和子阿姨要了不少资料呢，我们小树可不能随随便便挑一个学校去读。”佐藤杏奈边说边风风火火地大踏步出去了。
佐藤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叮咚叮咚。”前些日子刚装的感应门发出铃声。
佐藤树听到声音连忙跑下楼，“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
“嗨~”西装革履的西园寺司站在感应门前向他挥了挥手。
穿着酒红色西装的西园寺司有点太光鲜亮丽了，跟佐藤家朴素的店面格格不入，佐藤树感觉眼睛有点疼。
“小树，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哥哥。”西园寺司快步走过来，想摸摸佐藤树的头。走近了，发现好像够不着，又改成拍拍他的肩。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西园寺司幽怨地看着他。
“长高了五厘米吧。”佐藤树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嘴角却上扬了许多。
“小司，你回来了。快坐下吧。阿树也真是的，让客人一直站着。”佐藤和真端着茶走出来。奇怪了，他今天格外磨蹭，泡茶泡了好半天。
“对啊对啊，可怜我刚下班就赶回宫城，小树一点都不体贴我。”西园寺司开始假哭。
“喝你的茶吧。”佐藤树假笑着把茶杯塞进西园寺司手里，滚烫的茶杯烫得他龇牙咧嘴的。
佐藤树突然有点怀念刚见面时端庄的西园寺少爷了。
“小司，你来的正好。”听到声响，佐藤杏奈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堆资料出来。“刚好我们要讨论阿树的高中志愿。你是高材生，肯定懂得很多，快来帮我们参考参考。”
“好哦，杏奈阿姨。”西园寺司又恢复成他一贯的靠谱样子，只是在回头时对佐藤树悄悄眨了眨眼睛。
西园寺司研究了一会手头的资料，突发奇想道：“小树干脆跟我一起去东京好了。”
“你发什么疯。”佐藤树用口型对他说道。
西园寺司没理会他，自顾自说道：“东京有许多名校，无论是学业和文体方面都做得很好，对小树的成长有很大益处。而且，小树从来没出过宫城吧，提前让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很重要的。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宫城吧。”
“你说的对，但是……”佐藤杏奈很明显地动摇了。
“杏奈阿姨，你要因为一时的短见影响孩子的前途吗？”
佐藤杏奈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First Blood
“你喜欢的那个作者六月会在东京开签售会哦。而且很多作者都会选择来东京开签售会呢。”西园寺司的目光幽幽转向佐藤树。
佐藤树很可耻地心动了。Double Kill
“但是他一个人在东京人生地不熟的……”佐藤和真犹豫着开口。
“我刚好在东京有一处空了很久的公寓，小树要是住在那，也能帮我省一笔打扫钱，就当是小树付的房租了。我也会时不时过去看他的。”
“这怎么好意思。”佐藤和真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挣扎。
“西园寺家每年都会投资看好的人才，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找自家人，您说呢？”
佐藤和真也闭嘴了。Triple Kill
佐藤一家完败。
佐藤树目瞪口呆地看着西园寺司舌战群儒，这就是西园寺当家人的真正实力吗？
“等下次放假的时候，我带你们去参观，看看到底要选哪个学校，就这么说定了。”西园寺司一锤定音。
……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佐藤树迷迷糊糊地把西园寺司送出门。
“你低一下头。”佐藤树下意识照做了。
“哎呀，你这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摸起来怎么这么扎手。”西园寺司终于成功摸到佐藤树的头。
佐藤树有些无语地露出半月眼。一个两个的，非要摸他的头，最后还要嫌弃他。
“这样真的可以吗？这太占你便宜了。”见西园寺司真的要走了，佐藤树连忙拦着他。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怀孕了，我很开心。因为我一直想要弟弟妹妹。”西园寺司看着远处的灯火答非所问。
佐藤树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也不敢打断他。
“只可惜，后来母亲和父亲去旅游，因为交通事故，再也没回来。”
佐藤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他不想让西园寺司觉得自己在同情他。
“之前奶奶说有一家人挺有意思的，他们家还有个儿子。要是我弟弟或者妹妹还在，大概跟他差不多大。那时候我就对你很感兴趣。那天我看到小树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上天补给我的弟弟。我说把你当弟弟看，不是谎话。”西园寺司把目光投向佐藤树。
“但是，我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佐藤树避开他的眼神。
“我知道的，小树只是小树。只不过，我太寂寞了。父母走后，屋子里只剩我和奶奶，太安静了。”
“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资助你上学这件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成是一笔投资吧，等你有能力了再报答我。”西园寺司收起刚才短暂展露的脆弱神情，对佐藤树温和一笑。
“绝对不会让这个人后悔。”
看着载着西园寺司离开的汽车远去，佐藤树内心心潮起伏，恨不能早日成才来报答恩情，只是内心总隐隐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凌晨四点，佐藤树突然从榻榻米上坐起来。
“遭了，忘记问他钢笔的事情了！”
我改改改改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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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关于高中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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