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站的钟声在暮色中敲响,惊起一群鸽子。段磊和肖春生提着行李走出车站,立刻被这座古都的气势所震撼。长安街宽阔笔直,自行车流如潮水般涌动,远处**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庄严。
“比想象中还要大。”肖春生轻声说,眼睛里闪着光。这里是他的故乡,但多年未归,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教官培训基地在西山脚下,与南京的基地相比,这里的设施更加完善,环境也更加幽静。他们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这次是双人间,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
“看来北京对我们不错。”段磊放下行李,打量着房间。两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还有独立的卫生间。窗外的西山层林尽染,秋意正浓。
培训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了。这里的课程设置更加系统,除了军事理论,还增加了教学法和心理学。学员来自各个军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肖春生很快在理论课上展露头角,他的笔记成为全班传阅的范本。而段磊则在实战教学环节表现出色,他善于把复杂战术简化为易懂的步骤,连最挑剔的教官都对他的教学方法表示赞赏。
但压力也随之而来。同宿舍楼的赵卫国,一个来自沈阳军区的尖子生,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们较劲。
“听说你们是昆明来的?”一次战术分析课后,赵卫国拦住他们,“南方的打法和我们北方不太一样啊。”
段磊平静地回应:“打仗不分南北,能赢就行。”
赵卫国笑了笑,目光在肖春生脸上停留片刻:“说得对。期末演练见真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肖春生微微皱眉:“他好像特别关注我们。”
段磊没有说话,但心里明白,在这个精英云集的地方,他们必须更加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
周末,肖春生回了一趟家。这是他从军后第一次回家,大院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父母的白发多了不少。
“能在北京工作就好,”母亲不停地给他夹菜,“以后就能常回家了。”
父亲话不多,但在饭后特意把他叫到书房:“听说你和那个上海的小伙子处得不错?”
肖春生心里一紧:“段磊是我战友。”
“我知道。”父亲点点头,“你写的信里,十封有八封提到他。”
肖春生不知该如何接话。父亲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眼光毒辣,什么都瞒不过他。
“战场上结下的情谊,我懂。”父亲拍拍他的肩,“好好珍惜。”
回到基地时已是深夜,段磊还在灯下备课。看见肖春生回来,他立刻起身:
“怎么样?”
“挺好的。”肖春生放下母亲准备的各种吃食,“我父亲问起你了。”
段磊的动作顿了一下:“问了什么?”
“说我们处得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肖春生的父亲,似乎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开明。
——
期末演练的方案公布了:山地攻防战,地点在基地附近的山区。段磊和肖春生被分在同一小组,而赵卫国是他们的对手。
演练前夜,段磊突发高烧。医务室诊断是重感冒,建议他退出演练。
“开什么玩笑,”段磊挣扎着要下床,“明天是期末考核...”
“你这样子怎么参加?”肖春生按住他,“好好休息,我能应付。”
段磊还想争辩,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躺回床上。肖春生替他掖好被角,眼神坚定:
“相信我。”
第二天的演练在晨雾中开始。肖春生带领小组按照预定计划前进,但很快就发现赵卫国的布防比预想的更加严密。
“班长,怎么办?”队员问他。
肖春生看着地图,突然想起在南京时,瓦西里教官教过的一个战术:声东击西。他迅速调整部署,派出一支小分队佯攻左翼,自己则带领主力从右翼迂回。
战术成功了。赵卫国的防线被撕开一个口子,蓝方顺利占领了第一个目标点。但在向第二个目标推进时,肖春生的腿伤复发了。
“班长!”队员扶住他,“你没事吧?”
肖春生咬着牙摇头:“继续前进。”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能停下。如果这次演练失败,段磊的期末成绩也会受影响——他们是同一个小组。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推进到最后一个目标点附近。赵卫国的防守异常顽强,双方陷入僵持。
就在肖春生思考对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春生,能听到吗?”
是段磊!他居然带着医务室的批准,强行来到了前线。
“你的九点钟方向有一个火力盲区,”段磊的声音因高烧而沙哑,但思路清晰,“可以从那里突破。”
肖春生立刻调整部署。在段磊的远程指挥下,他们成功突破了赵卫国的防线,拿下了最后一个目标点。
演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肖春生几乎站立不稳。段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及时扶住了他。
“你不要命了?”肖春生又急又气。
“彼此彼此。”段磊的脸还红着,但眼睛很亮。
赵卫国走过来,表情复杂:“我输了。”他看看段磊,又看看肖春生,“你们...配合得很好。”
这是赵卫国第一次认输。从那天起,他成了他们最好的朋友之一。
——
期末成绩公布,段磊和肖春生都拿到了优秀。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基地决定留用他们作为助理教官。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留在北京了。”肖春生拿着任命书,手有些发抖。
段磊点点头,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两年的培训结束了,但他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分配宿舍的那天,他们幸运地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虽然只有二十平米,但有了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堂。
搬进去的第一晚,两人坐在简陋的折叠桌前,举着搪瓷缸庆祝。
“为了什么干杯?”肖春生问。
段磊想了想:“为了明天。”
搪瓷缸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北京的夜空难得地清澈,可以看见零星的星星。
“还记得在南京的时候吗?”肖春生突然说,“你说不管去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
“记得。”段磊看着他,“现在依然是这样。”
夜深了,肖春生已经睡着。段磊轻轻起身,从行李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两枚银戒指,自从军校开学后,他们就一直小心地收藏着,从不敢戴。
他把其中一枚放在肖春生的枕边,另一枚戴在自己手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戒指表面泛出柔和的光泽。
第二天清晨,肖春生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枕边的戒指。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当他走出卧室时,看见段磊正在准备早餐,手上的戒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没有言语,肖春生默默戴上了戒指。从那天起,这两枚戒指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手指,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会用一根细绳把它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
作为助理教官的工作比想象中忙碌。他们不仅要负责新生的基础训练,还要参与课程研发。段磊的实战经验和肖春生的理论功底相得益,很快成为基地最受欢迎的教官组合。
这天下午,他们正在准备下周的野外生存课程,突然接到通知:肖春生的父亲住院了。
赶到医院时,老人刚刚做完检查。看到他们一起来,他并不惊讶,只是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坐。”
检查结果不太好:冠心病,需要做搭桥手术。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但毕竟是开胸手术,风险依然存在。
手术前夜,肖春生在病房守夜。凌晨时分,父亲突然醒了。
“春生,”老人声音很轻,“你去给我倒杯水。”
肖春生离开后,老人对段磊招招手:“小伙子,你过来。”
段磊走近病床。
“这个,”老人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老旧的信封,“给你。”
段磊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军人,勾肩搭背地笑着,背景是朝鲜的雪原。
“这是...”段磊认出了年轻时的肖父。
“我的战友。”老人看着照片,眼神悠远,“我们约好了,战争结束后就一起去北大荒开农场。但他没能回来。”
段磊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人生很短,”老人握住段磊的手,“不要留下遗憾。”
肖春生端着水回来时,看见父亲和段磊的手握在一起,两人眼睛里都有泪光。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水放在床头。
手术很成功。出院那天,肖父特意让段磊和肖春生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在医院门口,老人突然说:
“下个月是你妈的生日,你们一起回来吃饭。”
这个“你们”,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肖春生和段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释然。
——
秋天的西山最美。红叶漫山遍野,如火如荼。在一个休息日,他们去了香山。
站在山顶俯瞰北京城,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肖春生指着远处:
“看,那边应该是我们基地。”
段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建筑群。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带着深秋的凉意。
“时间过得真快。”肖春生轻声说,“还记得新兵连的时候吗?”
“记得。”段磊微笑,“你当时在训练场上加练,摔得浑身是泥。”
“你还不是一样,半夜不睡觉来看我。”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在别人看来艰苦的岁月,对他们来说却是最珍贵的记忆。
下山的时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拐角,段磊突然停下脚步:
“春生。”
“嗯?”
段磊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红本——是基地刚刚发放的军官证。他翻开其中一本,指着婚姻状况那一栏:
“这里写着未婚。”
肖春生愣住了。
“但在我的心里,”段磊轻声说,“这里早就写着你的名字了。”
暮色渐浓,香山的红叶在夕阳下更加绚烂。两个身影并肩走在山路上,步伐坚定,一如这些年他们走过的每一步。
前方,北京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条绵延不绝的星河。而他们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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