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侵入他们的终端系统。”
耳麦中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响，全息的投屏闪烁在两人面前。每艘飞船的精准坐标很快显现于荧屏，目标飞船被红点标记出。
安寻宸稍稍投去讶异的目光。
人体实验被星际法律明令禁止，能够进行并不被追查的只有某些权力举足轻重的星球。而这些星球的科技实力都是星际顶尖的，绝对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地侵入。
Ghost—08和雷鹰。
……“雷”是姓，还是——
——皇族称号呢？
安寻宸默默地观察着，他不是什么好奇心很强的人，但雷鹰是否属于雷王星皇族关系到很多事情。
他可没听说过什么雷王星皇子离开雷王星的传闻，或者……
“你在听么。”
左侧传来了雷鹰不耐的声音，安寻宸才如梦初醒般地回神。
“抱歉。”
“……我只重复一遍，一分钟后08会为我们创造时机，三十秒内趁乱侵入，跟紧我，找到目标人物后立即脱离。”
话音刚落，巨大的轰鸣声自密集的飞船之间炸响，随之而来的热浪和震荡波差点将两人藏身的陨石震碎。
“不是说一分钟吗？？”
“那要看你走了多久的神了——跟紧，我从不等人。
两人依附在陨石上，借着爆炸余波的推力，灵巧且隐蔽地逼近了载货飞船，从上侧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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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内部
以冰冷的暗色为主色调的飞船内部显得压抑而诡秘，它隐匿着鲜有人知的秘密，静静蛰伏在宇宙的角落。
警报参杂着慌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戒备着自外部而来的袭击，却几乎无人发现有人趁乱混入飞船之中。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相对安全，是飞船最靠外界的仓库，用来储藏饮用水、食物及其他生活必需品。
“这里……藏人再好不过。”
紫眸扫过，雷鹰将昏迷的守卫拖至暗处，他意有所指地撇向后方。
安寻宸会意，拔剑挥向后方的货箱。
无声斩击将铁制货箱从中间分为两半，还未倒地，从其中灵活跃出的黑影已被雷鹰截下。
那是个黑发的小少年。他被雷鹰揪着衣领，几次挣扎无果后很快平静了下来，湛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打量着两人，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逃出来的？”
雷鹰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锋利目光在扫过小少年的稚嫩面容时突然微顿。
安寻宸皱眉：
“请把孩子放下吧。”
失去束缚后小少年灵巧落地，他后退几步，让半个身子掩在货箱之后。
“……走了。”
在看到隐藏气息来自于一个孩子之后雷鹰就预测到之后的麻烦会成倍增加。不仅是因为“实验品”的丢失会让更多的安保人员投入搜索，而且某些独属于骑士的，愚蠢的正义感……
“雷鹰先生。”
看吧。
青年平日里被刻意深藏在目中的锋利此刻如刀般危险。
说实话，他十分讨厌这种麻烦的事情。如果将要发生的事和他所想的完全一致，他的心情绝对会落到低谷。
纵使他一向对孩子宽容，也并不是什么情绪容易浮动的家伙，而突如其来的烦躁使他下意识忽略了其中的原因或许正来自于这个有些眼熟的小家伙。
“安寻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打断了安寻宸未说完的话，轻缓的语调与他令人生畏的不耐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请允许我带着这个孩子。’……无非是这样的话吧？”
这里是敌营，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玩过家家的地方。
他没有义务放任这种不必要的仁慈来拖缓进度。
安寻宸挡在小少年藏身的货箱前，下意识摆出防御姿势。
他不知道为何雷鹰会因自己妄图对他人施以援手的言行而感到躁怒，但这也让一向警觉的他反应过来，直到现在才真正对这个帮助了他的人产生了戒备之心。
让野兽扑到身前才做出反应是致命的，宇宙间弱肉强食的法则会在一瞬间至你于死地。
他浑身肌肉紧绷，看着雷鹰的眼神仿佛是在面对敌人。
……
而出乎意料的，他们的对峙在顷刻间结束了。
雷鹰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间情绪波动如此剧烈，但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无疑会使现状变得很糟糕，所以他选择让步。
……
“带上，如果拖后腿我就把他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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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警报已经解除，周围寂静下来，但在这艘货船中潜行的三人都清楚这不代表安全。行踪暴露虽不至让他们陷入险境，但无疑会使搜寻计划变得更加困难。
雷鹰站在复杂的机械门前，伸手，紫色的电流从指尖窜出，扰乱电子锁数据之时08趁机入侵内部修改周围所有监控和警报指令。
无人看见机械门逐层打开时小少年眸中转瞬即逝的惊诧。
——那紫雷是雷王星皇族的象征，他绝对不会看错，但……为什么这人也会有驱使雷电的能力？
——以及方才，听另一人称他……“雷鹰”？
而卡米尔欲凑近观察其样貌时却被捂住了双眼。
那人的指腹上攀着深浅不一的茧，长年挥舞刀剑让这只手的骨节分明且有力。而此刻，这只能轻易扭断他人脖颈的手，正小心地掩在他的眼前，轻微颤抖。
头顶传来了压抑震惊与愤怒的吸气声，卡米尔几乎能闭着眼描绘出来他们的面前到底是怎样一副残酷的景象。
数排在黑暗环境下散着淡光的培养皿，其中的年幼的“实验品”被囚于其中，失去生机的他们有的还睁着眼，空洞洞的眼睛撇向下方。也许几小时，或者几分钟前还透着痛苦的光泽，现在皆是一片死气沉沉。
“08。”
雷鹰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突兀。他在培养皿之间游走，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实验体”的面庞，似乎对他们痛苦的模样熟视无睹。
而安寻宸还站在原地。
他无法与这些年幼的死者共情，道不明自己心中是愤怒还是痛苦占多数。
但他却能体会到在他们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无人伸出援手的绝望。
从喉腔蔓延到腹部，再渐渐缠上四肢，寒意一寸一寸地刺入胸骨，撕扯着左胸口肋下的，跃动的心脏。你只能像被巨蟒缠绕的小鹿，最后的氧气一点点被挤出肺部，你甚至能听到死神的脚步声缓慢地逼近，然而你最终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名为“绝望”的病毒将占据你的全身，你只能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朦胧间他听见了雷鹰的声音，冷漠而平淡，也许这些人的死亡在他眼中和草芥没什么区别，这让安寻宸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类人。
骑士的身份限制了他很多该去的地方。
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呼声，他们从来没听到。
——骑士是上位者的工具，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
也许雷鹰才是对的。
……
“编号[2067]。”
08的语速加快，细微的电流声夹杂其中，忽远忽近的声音像是风中残烛，“圣空星的飞船正在靠近，他们要炸毁你们所在的货船，销毁实验证据。”
“离开那里，不要再靠近了。”雷鹰眉头紧凑，他分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于是同样加快了速度。
“你要叫我丢下你吗！”08听起来竟然有点失控，“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这是命令。”雷鹰的声音在这时候反倒显得格外冷静，他挥拳，砸碎了2067号的培养皿，营养液像是被砸坏的喷泉向四周溅开。
“只要你还没有被破坏，你就随时可以来找我。”
雷鹰从中抱出了那个几分钟前才失去生息的淡蓝发色的孩子。
“不要让我失望。”
“…………”
“知道了。”08妥协，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保重，我很快来找你们——”
“——发起攻击的，是圣空星的‘巡逻飞船’。”
原来如此。
打着圣空星名号却并非真正受管辖于圣空星王么。
雷鹰捏碎了耳麦，取出其中的芯片藏在风衣内的暗袋里，他拎着尸体朝两人喊道：
“往原方向跑！”
话音未落，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原本就在方才收到袭击而破损的载货飞船剧烈地摇晃着，接踵而至的炽热火舌席卷过整艘飞船的内部，扭曲了视线，大部分培养皿的玻璃顷刻间碎裂，透明的雪花为亡者带来最后的清脆葬歌。
飞溅的火星、微型却密集的爆炸、剧烈晃动的视野。
在失去重心的前一刻，卡米尔的手臂被人牢牢攥住，头顶传来的轻啧声湮灭在不停的巨响之中。
他看见那紧护着自己的棕发青年眸光在一瞬变得幽蓝而深邃，声音、灼烫、时间的痕迹几乎被那一瞬间吞噬。
……
半数人员都已借逃生飞船离开，四周除了火光和不时的爆炸，再无其他活物的身影。
雷鹰紧随其后，在离开这个已经快溢满营养液的实验室时，他双手紧贴墙壁，强大而精细的电流扫荡了整个实验室，孩子们的尸体熊熊燃烧起来。
……就算是他，也不希望这些孩子的身体的残骸在飞船坠毁后，依旧被回收去做令人作呕的实验。
投胎是门技术活，下辈子最好投户有钱人家。
雷鹰这样想着，先安寻宸一步踹开了仓库的门。流火携着炸开的舱壁在他侧脸划出一道细长的伤。
60秒。
他麻利地踢翻两个货箱，安寻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把桶装水倒满了货箱。
水和货箱里质地较软的蔬果可以大程度地缓解冲击力，再加上元力的防护，大概率没什么问题。
30秒。
雷鹰揪起安寻宸的衣领，把他和蓝发的孩子塞进了第一个货箱。
“有用么？”
安寻宸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埋进水中，在货箱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雷鹰闷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自求多福吧。”
安寻宸：“……咕嘟咕嘟咕嘟。”
15秒。
雷鹰和卡米尔的眼神交汇不到一秒，那孩子依旧这么平静，好像完全对自己的死活毫不在意。
这让他的烦躁感更强烈了。
“最好祈祷自己一口气憋得长一点。”
卡米尔湛蓝的眼瞳望着他，似有一丝涟漪荡开。
5秒。
心脏的律动仿佛在外界一刻不停地巨响中重合了，在最后一刻，雷鹰听到了他们血液里相同的沸腾声。
生死从来拦不住雷家人骨子里的傲慢，死亡绝对不是他们低头的理由。
无论外在，他们血液里流淌着相同的疯狂。
货箱向一侧倾斜，整个飞船几乎垂直着往下坠。
在这个时候雷鹰才蓦然忆起这个他曾偶然在厄流区见过一面的小家伙，他们本是出自同源。
“……”
他终是收紧了手臂，将卡米尔牢牢护在怀中。
感谢小可爱收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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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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