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可可的纸杯烫得月影差点松手。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度——在莫诺克星球，所有食物都没有温度，而这杯热可可至少有60℃，热度透过纸杯传到她的掌心，再顺着血管流向全身。
“小心烫。”闵玧其干巴巴地说，看着她笨拙地捧杯子的样子，又补充道，“先吹一吹。”
月影学着闵玧其的样子，对着杯口轻轻吹气。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带起一种她从未闻过的香甜气息。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舌尖，甜中带着微苦，还有某种她无法形容的复杂味道。
“慢点。”闵玧其叹了口气，眼神看向她的脚踝，“怎么弄的？”
月影的脚底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就连她自己也低头看了看，好像第一次注意到这些伤痕。
“走路…”她不确定地说，“走了很久。”
闵玧其啧了一声，懊悔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再次起身离去，回来时手上又拎着一个塑料袋。
“别乱动。”闵玧其蹲下身，他的手很凉，在碰到月影的脚踝时，她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他动作粗鲁但有效地清理了几处明显的伤口，贴上创可贴。薄荷的味道从伤口处传来，凉丝丝的，和热可可的温暖形成奇妙的对比。
“好了。”闵玧其站起身，把剩下的创可贴塞给月影，“能站起来吗？”
月影试着动了动脚腕。
创可贴摩擦着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感。但是她仍然点了点头，扶着长椅慢慢站起来——热可可已经不那么烫了，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名叫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
“你家在哪？”闵玧其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她，“我帮你叫辆车。”
月影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她环顾四周，仿佛第一次看到这条小巷、这些建筑、这个城市。
“我…没有家。”她轻声说。
闵玧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1:27。
“听着，”他的语气变得强硬，“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兴趣收留来历不明的女孩。附近有家24小时便利店，你可以去那里待到天亮，然后…”
“你的音乐。”月影突然说，“能再让我听一次吗？”
闵玧其愣住了，他的手机已经自动锁屏，但那首未完成的demo确实还在后台播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另一只耳机递给她。
当音乐流入耳中的瞬间，月影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闵玧其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听音乐——不是享受，不是欣赏，而是一种近乎饥渴的吞噬，仿佛要把每一个音符都吃进肚子里。
“怎么样？”他忍不住问，虽然他平时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此刻不知为何…他想知道月影怎么说。
“深蓝色。”月影的声音很轻，低垂着眼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暴雨前的天空，还有…银色的闪电。”
闵玧其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首曲子的灵感确实来自一场暴雨——三个月前，他的地下室房被暴雨冲进来的脏水淹没，看着闪电撕裂夜空，那一瞬间的震撼让他没有立刻想办法解决自己的住处，反而是第一时间写下了这段旋律。
“你…”他刚想说什么，月影的身体就晃了晃，热可可从她手中滑落，洒在潮湿的地面上。
闵玧其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月影的额头贴在他的颈侧，温度高得吓人。
“…西八。”闵玧其咒骂一声，却收紧了手臂。
十分钟后，月影躺在了闵玧其房子的沙发上。这是一间狭小的半地下室一居室，堆满了各种音乐设备。闵玧其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盒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
“吃了。”他扶起月影，把药片塞进她嘴里。
已经被扒拉醒的月影乖乖咽下药片，然后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周围。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一个蓝星人的住所——墙上贴着她不认识的招聘广告，唯一的一张桌上散落着写满音符和歌词的纸张，角落里还堆着一把吉他。最吸引她的是那个小小的窗户，雨滴打在玻璃上，形成不断变化的水痕。
“你看什么？”闵玧其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户。
“没什么，这里很新奇…”月影对着闵玧其笑了笑，“我挺喜欢的。”
闵玧其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自己的衣服和一条毛巾递给她：“换上，卫生间在那边。”
月影接过后却没有行动，她抓着毛巾的手捏了捏，似乎是在感受这个柔软的触感——其实她也没有想到闵玧其这个人买的毛巾摸起来会这么舒服。
闵玧其在看到月影傻呵呵的表情后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他盯着人看了几秒，更加确信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我说，”他尽量放慢语速，“把脏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这件。”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去里面做，懂了吗？”
月影点点头，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向卫生间。门关上后，闵玧其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demo还在播放，循环到第七遍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月影穿着他的黑色T恤走出来，衣服下摆垂到她的大腿中部，袖子长得盖住了她半个上臂。她赤着脚，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更稚嫩了。
“毛巾。”闵玧其指了指她的头发。
月影茫然地看着他。
“算了。”闵玧其站起身，拿过毛巾粗暴地揉搓她的头发，“你从哪来的？怎么会连这些都不懂？”
月影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挠下巴的小猫：“很远的地方——”
“具体点。”
“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你、在乎你的地方。”
闵玧其顿了顿，放下毛巾开始审视她的脸。
月影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疯子的狂躁，也没有嗑药后的恍惚——她看起来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发烧了。”最终他得出这个结论，“睡一觉就好了，那张床归你，明天一早我就送你走。”
月影点点头，哦了一声就安静躺下。
闵玧其扔给她一条毯子，关掉了那盏他以前从不打开的小台灯。他重新坐回电脑前，戴上耳机，继续修改那个永远不够完美的demo。闵玧其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床上还有个陌生人。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他才猛地转身。
“干什么？”闵玧其摘下耳机，语气不善。
月影站在他身后，眼睛亮得惊人：“我能…再听一次吗？就是你刚才放的那个。”
闵玧其本想拒绝，但他的身子却不自觉的让开了半个身位。
月影立刻凑过来，戴上了属于他的耳机。当音乐响起时，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个表情让闵玧其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出完整旋律的那天，自己同她一样，脸上是那个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喜悦。
“这里…”月影指向屏幕上的某个音轨，“如果加上这个…”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输入了一段闵玧其从未想过的旋律。简单的几个音符，却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那扇一直紧闭的门。
“等等。”闵玧其推开她的手，迅速调整了几个参数，当他再次播放时，整首曲子就像活了过来——毛玻璃碎了，风景清晰可见。
“这…”他惊讶地看向月影，“你怎么做到的？”
月影摇摇头，只是笑眯眯的拍了拍闵玧其的肩膀：“它现在完整了。”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月影的侧脸上。
在那一刻，闵玧其恍惚间觉得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个真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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