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晚跟着导航绕了一l大圈,买完东西绕回来后才发现那超市的后门就在急救楼斜对面!
就很烦人。
她提着一袋子能量饮料和面包刚走进急救大楼,就听几个家属在那闲聊。
“那女人给她爸摁在地上往死里揍,要不是有人上前拦着,那老头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啧啧,那老头真可怜!”
“可不是嘛~有些子女生来就是报恩的,有些子女生来就是专门讨债的恶鬼,要命的喔!”
“我们村有一户,家里就生了个讨债鬼·····”
明明是几句没有指名道姓闲聊,却像沾着火星的棉絮,轻飘飘落进耳里,瞬时点燃了池星晚心中猜疑与忧虑。
她狂奔至抢救室门口。
那里除了几个保安和一些围观的人外,再无其他人!
池星晚就近找了个人问:“请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人正挂着点滴针,一只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拎着点滴架子,见有人跟自己说话,立时打开了话匣子,“刚刚有个女的把她老子给揍了。我的天啊,你是不知道,那女的下手老狠,全是奔着打死她老子下的手。要是我女儿这样···”
“大哥。”池星晚打断他的要是:“请问那女的是不是个子比我高一些,穿着一身浅米色缎面西装,背了个棕黄水桶包?”
那大哥一愣,思考两秒,“身高没留意,但确实穿得挺好。”
虽然对方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池星晚还是确定了,那两人就是池盼和池灿坤。
“大哥,请问后来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她老子进急救了,那女的被保安叉走了。”
池星晚:“???”
叉走,是个什么走法?
那大哥似是看懂了她心中疑惑,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被叉去了保安室,你去那边找找。”
····
池星晚找去保安室时,池盼身旁为围了好些人。
有穿保安服的,还有穿···警服的!
推门进去,就听一身穿警服的民警正在说:
“他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头子,能挨你几拳头?老年人本来就有些基础病,受惊吓一病,身上病症连本带利一窝蜂冒出来。他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怕什么,往医院里一躺,需要医疗费吧,需要有人照看吧!最后吃苦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子女的。”
“我管他呢!”池盼双手环抱在身前,强势回怼:“这次不管我女儿救不救得回来,我都要拉着他全家一起去死。”
“我再强调一遍,家庭内部暴力也是违法!无论你们有什么矛盾,在你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经触及法律底线。”
民警同志严肃教育一通,合起手中的笔录本,又提道:“你女儿的案子已经成立小组在调查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相信人民警察,而不是用暴力手段自行解决。
退一万步,就算你父亲跟这个案子有关,警方也需要时间去收集证据,最后才能通过合法手段对他进行抓捕惩处。
没有证据,就算你把他打死,他的罪行也不会公诸于世。在社会上,在法律中,他都成了一个披着受害者外衣、被亲生子女家暴而亡的可怜老头。这是你想看到吗?是你期望看到的嘛?”
对于这些说辞,池盼质疑。
“光调查有什么用!之前让你们找人,你们也说要先调查,最后调查出个什么结果?这样的效率,等你们磨蹭出个头绪,人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那名民警同志被她噎得一愣, “虽然我没参与找人的行动,但话也不能那么说,我们想找到人心一点不比你们少。”
“诶~~您别光有心,真要为人民服务,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把那几个畜生抓起来····”
“姐,可算找着你了!”
眼看池盼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对劲,池星晚赶紧出言打断。
“···枪毙了。”池盼一边将没说出口的三个字补全,一边转头看向池星晚,那眼神好似在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池星晚朝那名民警点头致意,然后随口胡诌道:“医生让直系亲属过去签字。”
民警点头,翻开手中笔录本检查一遍,递给池盼,“行吧,今天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起因经过已经记录好了,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池盼接过笔录本,直接签了个名。
民警接回笔录本,又苦口婆心交代:“回去和你父亲好好沟通,沟通不了也不要再动手打人。要是再有下次,我们只好依法办事。”
···
走出保安室,池星晚忍不住问:“姐,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跟他动起手来了?”
以自己对池灿坤的了解,他乐于卖惨,也擅于化解自身尴尬,怎会一眨眼功夫不见,就惹得池盼下这么重的手!
“他们,都该死!我真后悔,没随身带一把刀!”
她的声音像淬了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透出一股渗人杀意,比刚才在保安室里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池星晚:“???”
离开前,她还是曾经那个将糖纸叠成五彩飞鹤,不停念叨叮嘱,事无巨细的大姐,怎么买了点东西回来,她就变成了被恨意蒙住理智,卷缩在尖刺之下,实时准备反击扑杀的孤狼。
“姐,你先冷静。我们现在····”
听到冷静二字,池盼本就紧崩着的神经瞬间炸开,“冷静!凭什么要我冷静!你为什么不去劝那群畜生冷静 !池星晚你到底站在哪一边?难道你也要让我为了瑶瑶忍耐嘛?如果那样的话,我劝你趁早闭嘴!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连你一起揍! ”
见她反应这般大,池星晚意识到说错话了,她试图解释:“姐,我没有要劝你忍,我刚是想说····”
话还没说完,池盼再次愤愤打断,“你刚才那语气分明就是在指责我不够冷静,在说我情绪化,处事不够客观!怎么···你觉得自己很冷静,很高尚嘛?池星晚,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你觉得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被误解,池星晚难过,但她更焦急。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是想说,瑶瑶现在还在急救室,万一有事情需要跟家属确认,我们都没在,会耽误瑶瑶救治。至于你说的高尚,我从没觉得自己高尚,也从没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处境比你好。”她语速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池盼听完,视线下移,目光停在她提着的便利袋上,她这才想起,池星晚刚刚买东西去了,没在现场。
“星晚,对不起。”
一股懊悔在心中骤生,她蹲下身,环抱住自己,“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瑶瑶。”
池星晚疑惑:为什么对不起瑶瑶?是不是瑶瑶她····?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池星晚当场掐断。
要是瑶瑶抢救无效,池灿坤不死也得丢掉大半条命。
而从刚刚民警处理事件的反应来看,池灿坤似乎只是被揍了一顿而已,否则警察也不会只做个笔录,还让他们好好沟通。
可除了瑶瑶的外,还有什么能让池盼崩溃呢?
池星晚在池盼身旁蹲下,柔声问:“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盼将脸埋进臂弯中,默了一阵,才蜷声说:“你那么护着他们,我还能相信你吗?”
护着他们?
池星晚一头雾水,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护着他们过?是在抢救室门口?还是在保安室?
可,那些是护着吗!
以李桂香的性子,挨那么一下子,若不是池星耀出面,她不大闹一场哪能善罢甘休。李桂香闹起来,不顺她意,她才不会管什么别人如何。
还有那戏精池灿坤,但凡见过他一把心酸泪的人,哪个不可怜他不同情他不帮他指指点点“坏人”几句。
至于刚刚保安室的民警,跟他们呛起来后果很繁琐。度一旦没有把握好,就容易进去。
不管哪种,她都是在杜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并非是在偏帮啊。
“姐,你还记得我两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过什么嘛?”
池盼没有心思怀旧,闻言只微微摇头。
池星晚试图用过往唤醒池盼信任:“你说,世界很大,一生很长,我们不该也不能被困死在一方小镇中。你说,女性是一种性别,我们本身没有错,我们不该为任何愚昧买单,更不需要因为自己生物特征而自暴自弃。你说,哪怕我们被踩踏进泥潭里,我们也要努力,努力冲出囚笼,努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努力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姐,你跟我说的话,我很多都记得。你是我的指路灯塔,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请你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无论你是站在道德的对立面,还是站在法律的对立面,我都会支持你。无条件的支持。”
池盼胡乱抓着头发,忽然,她抬起头:“那你恨他们!!”
池星晚一脸懵:“恨?他们?”
池盼盯着她,神色从悲愤变得怔忡,又逐渐变得激动,“晚晚,你是不是也恨他们?”
“恨不得他们一辈子穷困潦倒,恨不得他们后半辈子都被囚l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恨不得那一家三口变成碎肉烂泥,恨不得他们的宝贝耀儿出去就被车碾死被雷劈死被水淹死,恨不得整个镇子的人下十八层地狱,恨不得他们所有人永世不超生!”
池星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池盼,一时间,有些不敢接话。
“说话啊!!”
池星晚畏惧,身躯下意识得往后退缩一步,“姐,是不是瑶瑶出了什么事?”
池盼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凝着池星晚,“你不是说无条件支持我吗?连恨都做不到,你拿什么支持?既然压根做不到,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要让我相信你!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跟他们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合起伙来欺骗瑶瑶!”
听着池盼的质问,池星晚无措。
她仰头,固执说:“我做得到。”
池盼不信,“我这辈子最厌恶欺骗!”
池星晚站起身:“我没有骗你。”
“那你恨他们!”
他们是谁?池灿坤和李桂香吗?
过往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在脑海中跳动……或许,她就是恨的吧!
恨他们枉为人父人母,恨他们的心歪,恨他们不公平,恨他们封建愚昧,更恨他们自私自利狭隘暴戾……可这些恨是池盼想要的吗?
池盼见她迟疑,怒意再次冲上脑仁,甚至比刚刚还要猛烈。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恨他们。”
答案姗姗来迟,池盼却不满意。
“既然恨,那就跟我一起杀了他们!我们可以买一瓶百草枯掺进可乐里,那东西只要他们喝一口,必死无疑的!或者,我们可以趁着他们沉睡,放一把火,让他们变成一捧灰。又或者,割断他们的动脉,一脚油门撞死他们,将他们扔进海里扔进山里扔进沙漠里扔进油锅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池星晚逼近,“既然你也恨他们,那你帮他们选个死法吧!”
池星晚回头看了眼身后墙壁,再无路可退,“姐,我,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池盼挑眉,忽然又咧嘴一笑,“怎么?这就怕了?没事的,第一次杀人,多少有点畏惧,等他们死掉一个,你心里那道坎过去后,后边就会得心应手许多。”
明明她的声音很平和,可池星晚听着,就是止不住地发憷。
“姐,杀了他们我们又该怎么办?瑶瑶又该怎么办?这件事他们大概率谋划了前半场,后半场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前半场还不够吗!!”
池盼情绪异常激动,她一把掐住池星晚脸颊,厉声吼道:“从他们打瑶瑶主意的那一刻,就足够了!我就是要他们去死!我要那三口人现在就去死,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你不是说担心瑶瑶吗?既然担心,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说话!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杀了他们,帮瑶瑶报仇!”
脸颊被掐成一团,池盼的指甲划破皮肤碾进皮肉里,除了疼痛,池星晚更多的是委屈。
眼眶发烫发酸,她也不争气地服了软:“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帮他们说话。你如果真的决定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不管后果如何,我都不会退缩。”
“他们年轻的时候蹉跎我,晚年又来折磨瑶瑶。我欠他们什么,欠他们一条命吗?”
池盼喃喃自语一番,叹口气,松开了池星晚,“刚刚你去买东西的时候,瑶瑶已经转去了ICU。急救医生说,她除了肺部急性感染外,还有可能……被人侵l犯过。”
“什,什么?”
池星晚只觉脑袋轰一下炸开了,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又听池盼说。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在本该读书的年纪,就早早辍学嫁给了沈誉嘛?”
池星晚木木摇头。
池盼 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因为相同的手段,已经在我身上用过一次了。”
“当时沈誉看上了我,彩礼十万。二十多年前的十万够他们在镇上修一栋房子,还够他们大修几座祖坟墓。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舍得放弃!!
那天,我同往常一样,从县城下学回来,刚到家门口,李桂香就递给我一包东西,让我送去沈家。我去了~但我回不去了。我被沈家关在渥堆房里头,只有生出儿子才能出来!
我第一胎是个女儿,沈誉他妈亲手抱去水库里淹死的。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我面前绘声绘色描述当时那孩子是怎么哭的,怎么求生的,又是怎么咽气的~~~十月怀胎太耗时了,所以后边就成了流水线操作。
各种生儿偏方我都试过。倒挂在房梁两小时已经是最友好的偏方,最恶心是偏方是灌服胎盘熬成的补阳汤,最屈辱偏方是行事的时候偏方先生在一旁全程观看指点涂药····
另外,鉴胎手段我也体验过,各式各样,层出不穷。在他们眼里,一条命不过是肚子尖尖还是肚子平平,不过是尿l 液沉淀的多与少,不过是一张符纸灰喝下去后母体的吐与不吐。
被沈誉家折磨了十年,直到其他的女人终于给他们沈家生了个儿子。
我总算解放了!可不幸的是,我当时又又又有孕了。怀的瑶瑶,三个多月。
我跟世界脱轨太久,除了回池家,再无处可去。
原来破破烂烂的瓦屋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幢我不认识楼。我仰望着用我十年青春和一群孩子的命换来的房子,当时我还渴l望李桂香从屋里冲出来骂一声“你个死番薯死哪去了”,渴l望池灿坤从屋里跑出来说一句“我的盼儿终于回来了”。
可是呢···人越期待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他们两个看到我的时候,眼中压根寻不出一点久别重逢,也没有一丁点的欣喜若狂,更没有所谓的喜极而泣。有的,只是忧惧、嫌弃和冷漠。
李桂芳舀起一瓢粪水就往我身上泼,一边泼还一边骂:丧门星,别站我家的地,等下我家耀儿的福运都被你克没了。
我躲开了,她就追着骂: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烂番薯,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如早点去死。
李桂香脾气炸,我从小就知道的,所以我去求池灿坤,求他给我一片遮蔽之所,实在不行让我喘口气也行。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说:盼儿啊,我们压力很大,要养弟弟妹妹,实在没有余力来照看你。
他说:你这种情况在我们镇上很难立足,隔壁村有个光棍,我找个媒人问问,要是他不介意你生不出儿子,我们可以少要点彩礼。
他说:盼儿啊,实在不行,爸出钱给你在县里租个房子,你招揽点生意。你年轻,身段又不错,应该很多男人喜欢你种。到时候爸可以给你多介绍点生意,你看着分我个五六成就行。
如此恶毒的一对祸害,现在就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就因为他们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母亲,就因为他们看起来无知无害,就因为他们脑子愚蠢算计不明白,也就该原谅他们?我就该将放下恩怨一笔勾销?
可笑!
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二十年前,他们毁了我的一生,二十年后他们故技重施,又想要毁掉我的瑶瑶。
不可以。
这次说什么都不可以。
从我逃出渥堆,再被他们拒之门时,我就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纸是能包住火的,法律不过是一条的底线,底线之上是灰色地带,灰色地带之上还有地域风俗,还有血缘纽带。
那些所谓的正义……就更可笑了。它从来只属于那些闹得满城风雨、能自食其力的人,那些默默无闻、躲在暗处苟延残喘的人,直到咽气都迎不来所谓的公道。因为在作恶之上,是无知、是野蛮、是人性与环境的沆瀣一气。
既然法律和正义保护不了我的瑶瑶,那就由我来。我要让她活在未来,而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那群渥堆们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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