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晚宴是对「星际和平公司」时隔数年再回故土的欢迎仪式,至关重要,绝不可有任何失误,明白吗?”
“明白,总管大人。”回应的声音年轻稚嫩,但语调整齐划一,从中可见训练有素,沉静平稳,无不彰显现任家主的严谨作风。
伊莱贾站在大厅中央,看向低头的侍女仆从,打了个响指,灯光便依次亮起,将这譬如殿堂的辉煌大厅照得没有死角。
他转身向左边侧门走去,直到穿过第三扇门才停下脚步,转而踏上阶梯,到了一处可供观赏外景的平台,按下前去第七层的电梯,出了电梯口,又往右手边走,直到尽头。
他站在门外,整理自己的领带与衣服褶皱,轻咳一声后,用指节敲了两下门板。
片刻,门童便应声将门拉开,恭敬地向他弯腰示意请进,并对他说:“家主大人正在开会,请您在我左手边第一间房稍作休息,耐心等待。屋内已备上热茶糕点,有需要,请随时呼唤门外的侍女。”
伊莱贾点头致谢,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到屋内,解开西服的扣子坐下,看向四周陈设,还是一如既往的井然有序。
新继位的家主虽名叫星期日,听上去像是个悠闲散漫的人,但与之相反,他的行事作风相当严谨,注重秩序,不允许在他的管理下出现一点纰漏或错误。
没一会,屋外的侍女便轻柔地唤了他一声,伊莱贾立刻正襟危坐,他知道那位年轻的家主来了。
“你好伊莱贾,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你多操心宴会的事了,我昨日看了彩排,你挑选的节目,我很满意。”
“家主大人能让你满意,是我的荣幸。”伊莱贾站起来,有些紧张地握住双拳,说道,“宴会的提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所有人员都按时到位,灯光、音乐、菜肴与酒品我都挨个检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
“今晚七点开场,离您上台讲话还有四十分钟。”
“嗯,你做得很好。”被他称为家主的青年,走到落地窗旁俯瞰络绎不绝进入楼底大厅的宾客,询问,“「公司」的人来了吗?”
伊莱贾正欲开口说没有,眼睛向下一瞟,顿时凝神,呆呆盯着从车上下来的金发少年,连尚在高处的他都被吸引了视线,更何况是离那金发少年近在咫尺的众人。
那一瞬,人声鼎沸的走道都没了声响,安静了好几秒,才又恢复如初。
那个如金子般闪耀的似男若女、晃眼看几乎辨认不出性别的少年,成为了比白日梦酒店更夺目的存在。
伊莱贾没能注意到星期日沉沉凝视他的目光,在他沉浸地凝视他人之时。
当他回过神来,抬眼便与对方的视线撞上,他咽了下唾沫,指向那个将邀请函甩在迎宾员手上的少年,说道:“他是第一位到的。”
伊莱贾看见星期日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指往下瞥去,久久缄默后,听见对方问:“他是?”
“战略投资部的砂金,隶属「石心十人」。”伊莱贾顿了顿,补了句,“与他的上级钻石,关系密切。”
“怎么个密切?”
伊莱贾没想到向来不关心这些俗事秘闻的家主竟然主动追问,便向他大概说了下关于这位艳名四方的砂金先生是何由来。
听完后的星期日挑了下眉,平静的眼神倒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轻声感叹:“看来今晚将变得有趣起来。”
星期日向伊莱贾说道:“你回去吧,我会按时到场的。”
他向对方俯身致礼,便转身退出了屋内,在推门离去时,回望一眼,星期日仍站在窗边垂眸注视下方。
伊莱贾走后没多久,伴随门外响起的一声惊呼,这扇门又被人推开了。
只是这次的来者显然不太懂礼节,言语粗犷:“哟,正好你站这可以将下面风光尽收眼底,有看见那只招蜂引蝶的花孔雀吧。”
星期日偏头眯眼,没作回应。
“「公司」这次派了他跟托帕来,那小姑娘还知道找人打听打听情况呢,我们的砂金先生倒是迫不及待地来参加宴会了。”男人说完将手中捏着的一叠文件甩在桌上。
星期日对此表示:“加拉赫,注意你的称呼。”
“.......行行行,真服了你了,年纪不大,惯会做派。尊贵的家主大人,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请问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加拉赫跨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于胸前。
星期日沉默片刻,侧身冷冷盯着他,缓缓道:“把你能搜集到的关于砂金的所有情报,汇报给我。”
加拉赫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体,刚张嘴,就被星期日打断:“我说这句话,不是让你质疑,是执行。”
“你可以出去了。”星期日又将头偏回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加拉赫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冲他甩了甩手,便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星期日拿着文件走出房间,从接客谈事的大厅回到顶楼的办公室坐下查阅完这份报告后,起身向里屋走去。
他站在镜前再次梳理好自己的头发,确保不会有一根多余的发丝垂落于眼前,领带位于正中线上,衬衣帖服得压在马甲下,没有分毫累赘的褶皱,裤线笔直顺滑,对准鞋尖。
他转动眼珠,瞥向落地钟匀速转动的指针,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
该动身前往了,这个时间刚好,不会让他因步伐过快而呼吸急促,也不会让他过早到达在后场等待。
不紧不慢的速度,足够他调整好呼吸,气定神闲地面对也许会出现的尖锐提问。
星期日来到现场的时候,目光扫过四周,可在那热情洋溢、**横流的人群中,却没能看到那只招摇的花孔雀,连托帕都来了正与人轻笑交谈,可砂金不知去向。
他接过话筒,微微俯身向众人致礼,接着便是发言,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一如往昔无数个在此举办的宴会那般,在这硕大的吊灯之下,仿若白昼的室内,智能的恒温系统使这里永远都空气清新,娇花嫩叶是这珠宝玉石堆砌间的唯一绿意,而在那酒杯轻碰间,又有多少价值百万的合同谈下或转让?
他已见过太多太多,相似的、乏味的场景,往来宾客换了一波又一波,不同的面容都带着相同的**,奔流不息地涌向匹诺康尼,所谓的‘盛会之星’。
不过好在知更鸟回来了,为了这次宴会,她提前结束了旅程,回到了他身旁。
他的妹妹将在最后一刻登台献唱,以示家族对「公司」的重视。
明亮的光同时熄灭,在一声声惊呼下,闪烁的紫粉灯光为这拥挤的厅内染上一层旖旎,伴随熟悉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的还有软语:“你好呀,星期日先生。”
星期日转头看向正笑盈盈跟他打招呼的少年,整场宴会都消失不见的人,终于在快要结束之时,舍得露面了。
“你好,砂金先生。”星期日紧抿的嘴角松开,问道,“一直没看见你的身影,可是对这里有什么不满?”
光线忽明忽暗打在砂金的睫毛上投映深浅不一的倒影,而他那双眼睛与这梦幻灯光多么相似,完美融入其中,如同一场摄人心魄的幻梦。
“噢?一直?”他拉长着音调,挪动脚步,贴近在他耳边轻声呵气,“星期日先生一直都在找我吗?”
即便星期日下意识地就弯腰去将对方的话听清,可那少年还是踮了下脚,鞋跟与地面发出“嗒”的一声。
“你是匹诺康尼的贵客,家族重视你的感受。”星期日耸了下鼻尖,他本不该做此举动。
与砂金外表如出一辙的还有气味,仿若由万千艳花汁水凝聚而成的精怪一般,让人毫不质疑,在对方走后,那廊道还能留有数小时的异香。
尽管他在嗅到的一瞬间,大脑就将这气味拆分还原到来自哪一株花又或是哪一束草,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耸动鼻尖,试图挖出些更隐秘的味道。
他盯着砂金的那双眼,没有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反而向退后几步的少年走近,他的衣服轻轻蹭了下对方的衣服。
“不愧是匹诺康尼最年轻英俊的家主,说话真好听。别担心,我对这里很满意,我只是......”
星期日的目光落在砂金戴着戒指的手上,在指间转动的玻璃杯将暗红酒水摇晃,葡萄大小的钻石在这样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仍自发的反射出彩色光芒。
万里挑一的绝佳品相,连他也很少能见到这么纯正的钻石.....钻石呀钻石,星期日眸光一沉。
“在跟许久未见的熟人聊天罢了。”砂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星期日跟着移动视线,盯着他湿漉漉、亮晶晶,像洒了层珠光粉似的嘴唇。
“你也知道,我爱好风险投资嘛,自然是多交流多得消息咯!毕竟,在下注前,还是要评估下是否有价值,值得我这样做呢。”
砂金走向不远处的圆台,将酒杯放在大理石桌面上,一点也没管星期日是否跟上,自顾自就离开了。
“那依你所见,家族给出的条件,能否令「公司」满意呢?”
星期日看着砂金那单薄的外衣,极轻盈的布料裁成了这件华裳,连衣角都随主人的性子这般飘逸,摇曳生姿,晃来飘去,像缠人的蛇。
他里面好似什么也没穿,白瓷般的胸脯就这样大方的裸露在外,纤细的颈间挂着几串大小不一的珍珠项链,中间那串底下坠着一颗粉宝石,连镶嵌的小钻石都这么纯净,只凭肉眼看不出任何杂质。
砂金的声音不小也不大,就是正常的音调,却没被这嘈杂的人声、涌动的音浪盖去。
这时,他的声音变得清亮响脆,让星期日意识到连名字都带着金子的人,说话的尾音都好似金币掉落。
庸俗,但每个人都渴望拥有。
“哎呀。”砂金的左手撑着脸,那枚钻戒的光泽闪过星期日的眼睛。
可对方仍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目视前方舞台,说道:“才夸你说话好听呢,这就又扫兴了?今晚是让人放松愉悦的聚会,家主大人怎么能让我加班呢?”
“明天,我们多得是时间促膝长谈,到那时,希望你还可以如现在这般温柔点待我,可别凶我哟!”
星期日扬起嘴角浅笑,眼底却还是一片冰冷,话音自然还是平和,甚至就跟砂金说得一样,是软柔。
“砂金先生.....好手段,没人敢苛责于你。”
“手段?我做什么了?我今晚可乖得很呢!领导嘱咐我啦!对待缜密严谨的橡木系家主,一定要恪守章法,三思而行!”
砂金放下左手,双手平趴在桌上,指尖敲打着桌面,幽幽道:“哦!才想起来,对我们的家主大人而言,应该最讨厌我这种....嗯.....举止轻浮的人吧!”
“真不好意思,还缠着你说了这么久,别在意我.......”
星期日罕见地打断了对方说话,但他认为有必要让砂金第一时间就更正对他的错误印象,于是认真回道:“我不讨厌你。”
“真的?”
“我可以向你发誓。”
“哈哈,那没必要。我相信你。”砂金那水淋淋的一双眼望了过去,说话间,指尖正揉捏着娇嫩的花瓣。
“但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家主,你是不讨厌砂金,还是不讨厌我呢?”
“你不就是砂金?”
砂金短促地嗯了一声,乍一听,有点像哼气,缓慢轻语:“可以有无数个砂金,但我只是我,我只有一个。”
“那我能否有幸得知你的真名?”
“这哪谈得上什么有幸不有幸的?不是随便一查就知道了吗?怎么?我们的家主大人没有提前好好调查一番吗?”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砂金闻言,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不停扇动,让星期日有点咽喉作痒,口干舌燥。
他看见砂金握住了他的手腕,向他勾了勾手,他便乖乖听话地俯下身来。
砂金的手移去他衣领别着的胸针上抚摸,贴在他耳边,呢喃:“明日,我们的交易若是顺利,让我开心了,便告诉你。”
砂金未等星期日回话,说完就松开了拎着他的领子,转身找到那早在门口等候的女孩,一同离开了大厅。
星期日遥遥注视了对方早已离去消失不见的背影许久,直至指尖湿腻,才回过神来,将手收回。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自己的指尖一片艳红,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那一朵软嫩的玫瑰,被他的指甲掐得满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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