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匹诺康尼的天仍阴郁无光,仿若层层涌动的乌云浪潮堆叠而成。
那朦胧的黑,如同临近午夜前的那一刻,那朦胧的黑,又如同迎来破晓前的那一瞬,叫人分不清时间。
来到此地的人,目光只能追随灯火璀璨的白日梦酒店,在这被无尽黑夜包裹,永恒闪耀光明的不是太阳,而是一个又一个人心中的美梦。
星期日站在高楼窗边,垂眸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从里面出来的竟是难得一见的「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
家族曾多次邀请他前来参加盛会,但从未在此见过他的身影。
他的手臂搭着一件深色的长款礼服,正慢悠悠地向酒店走去。看上去不像是要入住,更像是来接人。
星期日见拉帝奥走到半路,将手臂展开,跟着望去,看见了扑过来的砂金。
拉帝奥将那件礼服抖了抖披在砂金肩上,随后......搂住了他没有松开,就这样一直搂着他上了车,车灯亮起,驶向远方。
星期日知道那条道路的立牌指向何方,他们离开了匹诺康尼。
半个系统时后,翡翠到了,看来是接手了砂金的工作。
在会议上,他曾问她,砂金因何故而提前离去?
翡翠的话术很官方,可星期日不认为这就是砂金忽然离去的真正原因,她的言语没有提及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真理医生」。
星期日没再追问,关于砂金的问题点到为止,他不想留太多的把柄给对方拽着,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这场关于重新商定匹诺康尼管辖权的会议谈判失败了。几日后,砂金问起,翡翠是这么回答他的。
“连你都没能谈下来,那位难搞的家主大人,究竟提出了怎样惊人的要求?”砂金拿着汤匙搅拌咖啡的手一顿,有些讶异地望向她。
“他说「公司」不诚心,并未给到等同的价值。”翡翠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轻轻放在碟盘上。
“那家伙说话就是文绉绉的,他大可直说想要什么?”砂金把汤匙放在一旁,也端起来喝了口,大约还是觉得烫嘴,不由得将舌尖往外伸了点。
托帕抱着账账,边顺毛边说:“我看他对你挺感兴趣的。”
“谁对我不感兴趣?若真是这样,也不意外。”
砂金摊开手,让托帕也给自己抱抱账账,托帕白了他一眼,没能扭过他,不情愿地把账账递给了他。
托帕数落砂金被那故作玄虚的「真理医生」给骗得到处跑,连去匹诺康尼谈判这样位列第一的紧急任务都能抛之脑后,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砂金也不恼,只是一味说确实有要事处理,还把钻石搬出来,说领导都同意了,让托帕别一直拽着这件小事不松口。
翡翠注视着正低头逗弄小家伙的砂金,幽幽说道:“若真是这样,那星期日想要的,「公司」也许真给不了。”
砂金抬起头来,安静地看了翡翠片刻,那双勾人心魂的眼又眯得半弯,柔声细语:“倒也没这么为难,真有需要,我可以再去一次。不过这一次,「公司」也是时候该给我晋升评级了吧。”
“这么肯定自己可以拿下这桩合同?”翡翠意味深长地问道。
“当然。”砂金笑着说,“我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
翡翠用手帕擦拭嘴角,放在桌上,靠在椅背,凝望砂金那张美丽的脸庞,回道:“那这一次,你可别再离开白日梦酒店半步了。”
砂金捂嘴轻笑两声:“这都怪教授,下次见面,我让他亲自来向你们赔罪,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净是我挨说了。”
但关于再商谈之事,距离那日过去了足足一年,才又落到了砂金手上。
“噢,有意思,直接邀请我去他的住所一聚呢。”
此时的砂金正因宿醉而难受,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捂着胸口顺气,那张印着橡木家族印章的纸从他无力的指尖滑下。
“孩子,你想好要去了吗?他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人,别最后把你自己给赔进去了。”翡翠拾起信纸,坐了过来,将砂金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我想不想重要吗?重要的是「公司」想不想?”
砂金半撑着身子爬起来,那双琉璃般的瞳孔因眩晕而涣散,望进翡翠的眼中:“「公司」怎么能不想?睡几觉而已,我想不出「公司」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知道的,只要向钻石......”
砂金的手按在翡翠肩上,呼吸不平,急喘了一口气,笑道:“跟他就不是睡了?无所谓,跟谁睡不是睡。”
砂金没了力气,又沉沉倒在她腿上,紧闭双眼,嘟囔着:“我们的星期日先生年轻有为,英俊貌美,这生意不亏。”
“........”翡翠无言,只是凝视着砂金那张过于苍白的脸。
砂金的嗓音腻乎乎的,吐不清音节,像是要把糖浆往人嘴上抹:“嗯......我看看要我什么时候去呢?”
砂金勉强地半睁开眼,颤巍巍地捏着纸,恨不得贴在眼前去瞧,嘀咕道:“后天呀,真着急。”
“也不知道舒俱那家伙留的印子能不能消完,啧,真烦人。去见他也好,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不用伺候完老板又去伺候同事了。”
砂金看完,把纸丢到一旁去,扭了下腰,那纤细匀长的身段,像一尾灵巧的鱼或一条冰凉的蛇,横陈于此,如珠似玉。
翡翠沉默了许久,轻柔地抚摸着砂金的发丝一遍又一遍,最后喃喃自语:“那我亲爱的砂金,祝你好运。”
砂金是在一个深夜离开的,除了翡翠,没告诉任何人,虽说他来去自由惯了,但每次外出一些特殊的任务时,总有些奇怪的人要缠过来跟他说废话。
“拉帝奥知道吗?”翡翠默默看了砂金一会,轻声问道。
砂金楞了一瞬,随即松开咬住的唇,摇了摇头,垂眸回应:“没必要,只是偶尔在一起工作的同事罢了。”
“......明白了。”翡翠理了理砂金的衣领,嘱咐,“别贪玩,早点回来。”
砂金笑着说好,又说那地方处处古怪,能有什么好玩的,拿到了合同,第一时间就回来。
翡翠目送载着砂金的车逐渐远去,忽然眯了眯眼,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幕,有一辆跑车横挡在面前。
舒俱从车上下来,拽着另一辆车的把手不停往外扯,表情不耐烦极了,连距离数十米外的她都能听见那粗鄙的话语。
大约三、四分钟后,车门开了,舒俱坐上了前往空间站的车,跟砂金一起。
车上坐着的砂金宽衣解带的安抚好脑子有问题的同事后,终于能在跃迁的途中睡个不被打扰的好觉了。
“砂金先生,一年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报刊上的那些照片不及你真人万分之一。”加拉赫被星期日指派前来迎接家族的贵宾。
砂金露出玩味的神情,双手背在身后,在治安官身旁打转,那股子香气也跟张纱网似的将加拉赫的五感捕牢,所有的感官都涌向那个轻佻的少年。
“我应该没见过你吧,怎么对你这个大帅哥,一点印象都没有呀。”
“去年,我负责那场晚宴的治安,曾远远看过你一面。”加拉赫的视线跟着砂金的背影摇晃。
砂金停下脚步,转动眼珠,看向他,凑近了说:“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我很乐意认识新朋友的!”
“你那时正跟我家主相谈甚欢,不敢打扰。”
加拉赫的目光落在砂金胸前,这次少年倒穿得规整,衬衣西服,将脚踝都遮蔽的长裤,捂得严严实实,连手腕都没露出。
但他看见那双水波荡漾的眼,还是渴得厉害,舔了下嘴皮。
“没事儿。”砂金的尾音能将水勾成浪,层迭往加拉赫心里翻涌。
少年的指尖在他佩戴的徽章上勾勒,低语:“你可以背着他来找我玩,我不会跟他告状的。”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砂金低眉垂眸,走过他身旁,转头笑着对他说:“但前提是要让我玩得尽兴哟!我这个人最讨厌无聊了。”
加拉赫静静凝视了砂金几秒,跟在他身后走,回道:“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
在进入白日梦酒店后,没有乘坐向上的电梯,反而往底下走了一层,行至尽头才登上了去往十二层的电梯。
打开便是一条走廊,这条走廊很长,砂金数了数,在推开第三扇门时,才来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平台,接着又是坐电梯,只有一个直达的按键。
砂金在心里默算了下,大约在七层左右,停了下来。
他又跟着加拉赫上上下下走过楼梯廊道的,这让娇气的干部怨声连连:“我是来吃饭的吧?真不是让我来进行体能训练的?”
“哈哈,就走这一次,从酒店那里进来确实有点远,以后就不用这么走了。”加拉赫看向身后双手环抱胸前的少年,说道。
砂金那常挂于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微微轻颤,盯着他说:“以后呀,真是个有意思的词。”
加拉赫笑着将门推开,回道:“这里有意思的地方多了去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带你慢慢逛......前提是你能有时间的话。”
砂金顺着加拉赫的手,看向古朴典雅的大厅,与作为匹诺康尼招牌门面的白日梦酒店截然相反。
“请入座吧小干部,我去叫家主来,他最近忙着处理流梦礁的事。实在分身乏术,才让我来接的,不然肯定亲自来接你了,就没我可趁之机了。”
“我倒是挺开心哟,跟你见面。”砂金笑道。
加拉赫脚步一滞,手指在门板上敲打,眼睛往四周瞟了一圈,对他说:“大人抬举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治安官罢了。这话可不能当着家主面前说,不然......他该吃醋了。”
“别看他一天闷着说不了多少话,其实心里门清得很。匹诺康尼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砂金眨了下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加拉赫离开后,这偌大的厅内只有他一人。砂金坐在位置上,眼珠转来转去,四处打量,这里只有头顶上方那一盏吊灯供明,刚好照在他身上。
他摸出手机想看看消息,却发现没有信号,便又揣了回去,无所事事地扣着手指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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