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艾米·珍·杰拉德。”
“工作职位?”
“总编助理。”
“案发时你在现场?”
“是的,我负责整理会议上所有部门工作报表和计划。”
“你对死者有什么了解?”
“他是公司的执行总裁,同事说他很少来上班。”
“据你所知,谁和死者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冲突?你有什么猜测人选吗?”
“抱歉,我、我不清楚,我刚入职一个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她的声音惊魂未定,一个人当场死在她眼前似乎对她造成巨大冲击,哪怕再一次回忆起枪击现场,对她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恐慌和痛苦。可她强忍着保持镇定,即使脸色白得可怕,睫毛无助地扇动着,在碧绿的眸子里落下一片惨淡的阴霾。
像一只被惊吓至应激的柔弱小鸟。
哪怕是警察,也会心生不忍。
问完剩下的几个问题,做笔录的警察站起来,打开门。
“感谢你的配合,杰拉德小姐,你可以离开了。你还好吗,需要一些心理干预吗?”
“……我没事,谢谢。”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表情,走出被警方征用的临时审讯室,在附近的休息区坐下来。这儿气氛压抑得厉害,还能听见几声发泄情绪的咒骂。当时在会议室直面枪击的足有十几人,他们分散在休息区等待警察问话,神情恍惚的她混在其中,就像一滴墨混入水中。
依耶芙特缓慢啜饮杯中咖啡,借着头发和眼镜遮挡打量那块玻璃墙。镜面反射出那间已经被扯上封条的会议室,警察正在取证,目标所有的电子设备被作为调查证物,正被一一封存带走。
捏在她手中的纸杯,微微变形。
那该死的一枪,打崩了她所有的计划。
可子弹不会凭空出现。
会议室在23层,作为这片区域独树一帜的摩天大楼,如果是从对面的商业大厦射出……约2000米的距离一枪爆头,开枪的一定是个职业杀手,还是个顶尖狙击手……
依耶芙特手指摩挲着纸杯侧面,脑子快速运转——
这个杀手的要价一定很贵。
她不由想起自己曾经窥见的那片地下暗流。
若说谁对杀手界的行情和要价最有发言权,除了杀手中介雇主,大概还有一两个曾经潜入过……一个杀手工作账户的人。
200-500万美元。
价格可能随着目标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刺杀难度上下浮动。
能付得起至少200万美元请一个职业杀手的人,会是谁?他的死让谁受益?
商业竞争对手?集团内部斗争?仇杀?情杀?
该死,现有的情报太少了。
高跟鞋清脆敲击地面的声音接近。
依耶芙特听出了来者是谁——罗拉·斯科特总编,她的女上司,也是主持这次季度会议的人。
她走过来,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杰拉德?”
依耶芙特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无力的微笑,“不太好,我感觉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我,当时我离他不过两米。”
“我知道这种感觉。”罗拉在她身边坐下来,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我可以叫你艾米吗?”
“当然可以。”
“那会儿我被吓到全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如果那个恐怖分子决定再干掉一个人,我一定会成为靶子。”
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
罗拉目视前方,红唇轻轻吐出一口烟。她转过头看向依耶芙特,“将我从那种状态拽出来的人是你,艾米,是你救了我,谢谢。”
“我没有救你,罗拉总编。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是……下意识反应。”
“下意识反应。”罗拉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轻柔的笑意,“你很诚实,我喜欢诚实的人。像你这样有勇气、并且真诚的人,公司里太少了。”
“非常少。”她感叹了一声,端起玻璃圆茶几上不知谁留下的纸杯,抖了抖烟灰。“你对现在工作还适应吗?”
如果上司问出这种话,哪怕语气再随意也不能马虎。依耶芙特有些拘谨地回答,“挺好的,我正逐步熟悉团队和工作流程,不过在某些方面还在深入摸索中,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手上的工作会更顺手。”
罗拉没再说什么,她安静地抽完一根烟,离开前,拍了拍依耶芙特的肩膀,“艾米,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
依耶芙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
当天离开公司后,她回到住处。
这是一间艾米·珍·杰拉德所能租起的公寓。憧憬成为这个城市一部分的她,不惜花上薪水的一半也要从拥挤的多人公寓,搬到这栋高档的独身公寓,只因为站在这面四米宽的落地窗前,她能欣赏到漂亮的落日沉入洛杉矶这座城市,又在黑夜中,城市被无数灯光点亮的绝美景色。
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工作状态的依耶芙特。
她刷地拉上窗帘,无情地把橙红色的落日余晖踢出去,仔仔细细地把整间公寓排查一遍——这种谨慎是有必要的,不排除是有人在针对她的可能,否则为何这么巧,在她要动手的这一天,目标被一枪打死。
……
没有窃听器,没有摄像头,房间物品的摆放角度和她上一次的记忆没有一毫米的差别,没有人闯进来过。
她绷紧的情绪稍稍放松,此时夜晚已经降临。
依耶芙特按照艾米的设定习惯打开灯,自己却小心翼翼地避开,防止影子落在窗帘上。她换上另一张电话卡联系上齐娜,语气不太好地问,“雇主两头下注,还雇佣了杀手?”
“什么?发生了什么?”
“目标死了,在会议室被一枪爆头。明天你就能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他,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做得完美,也许你还能看到我呢。”
原谅她忍不住的阴阳怪气,毕竟没人会喜欢给她的任务添麻烦还突然上升难度的雇主。
齐娜语气变得慎重,“稍等。”
五分钟后,她告诉依耶芙特,并没有这回事。“听起来你陷入了麻烦,需要帮助吗?”
依耶芙特盯着帘子上的经纬纹路,轻声说,“如果你在洛杉矶的警方有人,可以试着把目标的电子设备偷出来,我需要它,一个晚上就行。”
“我会试试。”
齐娜的效率很高。
一天之后,依耶芙特拿到了证物。
“你只有七小时。”齐娜看着一旁忙碌的依耶芙特,“在警局上班前,它们需要被还回去。”
“我知道时间很紧。”依耶芙特跨过地上密密麻麻的线路从床底拖出一台小型工作站,她插上接口,在键盘上敲击了几分钟,按下回车键——
“所以我请了外援。”
“谁?”齐娜问。
玛西尔在电话里打了声招呼,“晚上好,齐娜。”
“萨沙呢?”依耶芙特问。
“两分钟后到。”
趁着等待萨沙的时间,玛西尔打趣道,“圣母玛利亚啊,是谁让我们黑心员工居然吃瘪了?”
依耶芙特已经过了生气的阶段,她淡定地回复,“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找出来。”
“说到杀手,你认为会是……”
“那不重要,”依耶芙特打断她要说的话,“我只想早点干完活,然后找出那个雇佣杀手的人,最后利索索的罢工。”
想要罢工就让自己失业,想要失业就让公司倒闭,公司倒闭她就可以达成罢工结果。完美。
这个流程越快走完越好。
萨沙加入电话会议后,依耶芙特已经提前灌了两杯咖啡,她认真地说,“好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干活吧。”
……
天色破晓前,齐娜拿着证物悄无声息地离开。
依耶芙特站在落地窗边,城市的轮廓在地平线处若隐若现,即将被晨光唤醒。她注视着天边尚未被驱逐的深蓝色天幕,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把一晚上的成果放进碎纸机,然后去冲了个澡,顺便用水冲掉眼里的血丝。
当依耶芙特裹着浴巾赤脚走出来时,碎纸机已经工作完毕,她掏出那些碎成指甲大小的纸片,把它们浸在浴缸的水里。一瓶不常用的洗发露被她倒了大半,在滋滋声中,那些碎纸很快沉淀为无法复原的纸泥,被装入黑色塑料垃圾袋,卷成一团塞进手提包。
紧接着她套上深灰色西装套裙,盘起金发,捻起两片能改变虹膜颜色的隐形眼镜放进眼里,她眨了眨,拿起桌子上那副玛瑙色镜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
最后,依耶芙特看着镜子里的艾米,微微调整站立姿态和表情。
几分钟后,艾米拿起手提包离开了公寓。
此时天已大亮。
城市开始喧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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