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呢?”叶轻舟走进门,端着药碗。
“看窗外的两只鸟。它都有媳妇。我却没有。”江惊鸿收回视线,看着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她怀孕快三个月了,大概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吃那些进补的,身材还是瘦削的,还不怎么显身形。旁人也不怎么瞧的出来。
江惊鸿无奈叹气:孩子啊!别人不但看不到你,也看不到你爹我。你爹我也无名无份呢!
叶轻舟笑了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温柔地吹了吹热气,又用勺子轻轻搅动药汁,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不烫了。喝了吧!”叶轻舟递过去药碗。
江惊鸿接着药碗,药水黑的跟墨汁似的,更别提闻见的那股苦味,苦的人直打颤。
“是不是很苦?我闻着就觉得苦了!给你这个!”叶轻舟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来几个蜜饯。
江惊鸿把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接过蜜饯,放在手心里看。
都多少年,没有人问过,他苦不苦了。
药苦。吃蜜饯。
日子苦呢?
以后,她还会问我吗?
若无终,何必始?
以前,他只要远远看着她,就够了。现在,他吃过那一口,就再也忘不掉那个滋味。他想要她。
他和她之间,不只是一个孩子。孩子,金子,房子,每一日的温存和陪伴,他都想给她。
可她,不要。
想到那天晚上,她的拒绝,江惊鸿握着蜜饯,心里越发堵了。
那一口滋味,她唇角的味道,再也尝不到了。
尝不到的温存甜蜜。给他这一点点甜头,有什么用呢?江惊鸿皱了眉,把蜜饯放在桌子上的小盘子里。
“怎么了?后背又疼了吗?”叶轻舟瞧他的脸色不大好,站起身来。
不疼。以前,摔下马,掉下船,都有过,这点伤比起来,不算啥。
江惊鸿正要回答,叶轻舟的手已经伸过来,要解开他的外衣,瞧他的伤口。
江惊鸿眼睛骨碌一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啊~~!疼死了。”
疼的说话都打颤了。这么严重?!叶轻舟更加着急,要为他宽衣解带,查看强势。
江惊鸿又躲,还苦巴巴地皱着脸:“疼死我算了。起火的那天晚上,你说不嫁给我,我就不想活了。”
“又提这个?你真是……”叶轻舟无奈地放开他的领子,转身去拿药粉。
“我不上药!我不活了!你若是不嫁给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啊~~啊~!”看到叶轻舟一脸担心,江惊鸿特意哀嚎几声。
“听话!上药!”
“不上药!死了算了!”叶轻舟站江惊鸿面前,他就把脸转另一边去。
“哎呀!江惊鸿,你气死我算了!”
“你死了,能给我配冥婚吗?”江惊鸿又把脸转过来,眼睛里带着期待。
“冥婚?活着嫁,不行吗?”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
“那今晚结婚?”江惊鸿支棱起来,满脸喜色,眼角眉梢都飞了起来。
“我,不想结婚。”叶轻舟偷偷瞧了他的脸色:“我。怕。”
“怕?”江惊鸿的喜悦僵在了脸上,他的脑海中,闪过虞溪的嘴脸。遇见这个男人,真是轻舟的不幸。江惊鸿明白过来:“那你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不怕?我能等!明天?还是后天?哪一天?”
“或许很久。或许十年,三五年。我不知道。惊鸿,他下手那么黑的那个晚上,我偏偏又遇见了你,你给我上药的时候,我觉得,以后,或许没有那么糟。”
“那你今天嫁给我吗?”江惊鸿带着期盼问道。
他眼中,是直白的期盼。他在期望。他在爱恋。他在捧着一份真情。
曾经,她也这样一腔孤勇。
她输了。输的身死情灭。可是,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着曾经满心情爱的自己。理解他,就像理解曾经沉浸家人陪伴幻境的自己。
一口回绝,则半心不忍。
叶轻舟眸子一动:“或许,两三年。我总要,安身立命。”
两三年?比刚才少了点。可是那会儿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这爹还没混上正主呢!再快点!江惊鸿道:“明天吧!我的身家和性命,都给你!”
“不行嘛!惊鸿,给我两年好不好?”
“明天不行?两年?更不行!轻舟,做买卖的时候,都讲价的。咱们各退一步,一个月,好不好?”
“一个月?太快了吧!我,我还没准备好呢!”叶轻舟面露难色。
“快吗?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个月啊!我…啊~啊~!”江惊鸿急着去拉叶轻舟,一不小心,真的扯到伤口了,这次是真的痛。
“你别急,我不走。”叶轻舟按他坐下,耐心解释:“等这次种下的麦子熟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江惊鸿还在想别的法子,就听了好消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有些愣愣的:“轻舟,不要骗我!我清心鳏居多年,只认定你,你要说话算话。”
“麦子熟了,赚了钱,我才感觉,心里有底气。”叶轻舟温柔说道。
“对!底气!你要有。我也有。来来来!立字为证!”江惊鸿拉着她去一旁的桌子,挥毫泼墨,两张字一蹴而就。
“麦子熟后,即为婚期。”叶轻舟边看边读,瞧着这样孩子气一样认真的男人,明媚一笑。
看到后面的字,她愣住了。
江惊鸿写完了,从包裹里拿出一沓票据,看字样,是银票房契什么的。他往叶轻舟手里一塞,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手印一按。
江惊鸿拉着叶轻舟,也签字按手印。
叶轻舟回握住他的手,问道:“你不回悔?”
她的眼睛,好像把他吸进去了,真是好看。她的皮肤,粉粉嫩嫩的,好像捏一把。
她刚才说什么呢?想亲。
江惊鸿把嘴巴凑了上去。
然后,被叶轻舟挡了回来。
亲她的手,也行。
“惊鸿!之前,事出有因。以后,我们成婚之后,方可亲近。”叶轻舟收回手。
什么?开过荤了,再让他回去吃素?那还怎么过的下去?还得半年?
江惊鸿闭着眼,努力说服自己看的长远些。他忽然又睁开眼睛:“只亲,不近,行吧?这个也不行,你要憋死我吗?”
反正等两天,要打发他去运粮了。他还能把嘴巴,从千里之外,伸过来吗?叶轻舟眼睛左转右转,应该,或许可行?
“签!签!签!”江惊鸿看她不说话,怕她再反悔,连连催促。
签字画押后,看着自己食指的红色印记,叶轻舟后知后觉地感觉,刚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今天早上买布,我就是这么讲价的。老板只便宜了两文钱!”
这一来一去,几年都讲没了。这么会讲价,江惊鸿,还得你才像个奸商啊!
“买定离手!手印都按了,说好嫁给我了!可不许反悔了!”江惊鸿春风满面,两张纸,一式两份,一人一张:“彩礼你也收了!按咱们的行话,就叫定金。收了,再反悔,就是抛夫弃子!”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儿!”叶轻舟收了东西,就把江惊鸿按到凳子上,解开他的外衣。
“这是要……?嘿嘿!在凳子上?也行!”江惊鸿十分配合,两下就光了膀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你压我干嘛?这样怎么上药啊?”眨眼间,叶轻舟被男人一把按倒在桌子上,压住了。
“啊?我还以为上……”江惊鸿艰难咽下最后一个字。
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道:“东家,来活儿了。”
是南瓜。
叶轻舟要去看看,江惊鸿不放心,整理衣服,非要一起去,说好有个照顾。
“你才上了药,要好好休息,伤口才好的快些。我有什么好照顾的?”叶轻舟和他说着话,走到大门前。
大门开了。
看到前面几个,都是虞家的人,嚷嚷着:
“江老板,你也太薄情寡义了!怎么让官府把老四抓走了?”
“就是!江老板,你和虞溪多年好兄弟,他四叔,也是你四叔!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呢?”
“他放火烧我们的时候,可曾有情有义?”叶轻舟道。
虞月挤在前面,一看见叶轻舟就来气:“叶轻舟,凭什么你在这儿?江哥哥这么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人,你是怎么不要脸,迷惑了江哥哥的?”
虞溪三叔喊道:“你俩都出来!给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在这里不走了!”
虞溪大伯,身子绷的倍儿直,脸拉的老长:“姓江的,你让官府把我四弟放了!”
怕他动气,再撕裂伤口,叶轻舟拦住江惊鸿,走了两步,跨出大门。
什么味儿?谁家煤油灯洒了?
身子一滑,将要跌倒的那一刻,叶轻舟才明白,这些煤油,是泼在自家门前的。
出于本能,她去抓身后的门框。
没抓住。
屁股跌在地上的那一刻,叶轻舟仿佛听到自己的尾椎骨,撞到门前石阶的咯噔声。
才没听两秒,有人脚下生风的飞奔过来:“轻舟!”
江惊鸿摔倒又站起后,南瓜也跌跌撞撞地跨过大门,一脚滑倒了,他爬起来,一起托住叶轻舟:“东家!你怎么样?”
“哈哈哈哈!”
“哈哈哈!三个都摔个狗吃屎!”
虞家人弹冠相庆,哈哈大笑。
“她怎么还这么娇气?不就是跌了一跤吗?又没摔死她!”虞月冷哼。
南瓜狠狠瞪她,又朝里面喊:“七哥!七哥!请大夫!王大夫!快!快啊!”
好险!好险!老天保佑!疼痛都让我受了吧!她可千万别出事!江惊鸿把叶轻舟抱在怀里,温柔珍重,好似鸡妈妈呵护初生的幼崽。
“别怕!我肚子,不怎么疼!”叶轻舟窝在他怀里,还不忘挤出笑来安慰他。
瞧着她说话时,微微皱起的眉,江惊鸿心里了然。他愤怒地指责虞月,狠的好似要咬人:“你疯了吗?她怀孕了!都两三个月了!”
“就是!你最好念菩萨保佑,东家若是有事,我一定饶不了你!”南瓜恨恨道。
虞家人一听闯了祸,都去看虞月。这主意,是她出的。
虞月还在装腔作势:“怀孕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怀孕了!来的时候坐你们家的马车,我还嫌癫的屁股疼呢!再说了!江哥哥!你这么心疼着我哥的媳妇,他知道吗?这像话吗?”
下午,县衙大牢。
牢里的虞溪,胡子拉碴,瘦削的脸上,露出鲜有的笑:“没想到,江惊鸿要给我养儿子!他要当活王八!真是笑死人啦!哈哈哈哈!”
虞月偷偷瞧了眼哥哥这般疯魔的模样,怕的缩回脑袋,小声道:“哥,娘借族人的钱,都花完了。”
虞溪脸上灰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傻妹子!叶轻舟,你嫂子,有钱呐!”
虞月还是不明白。
虞溪从监牢空隙中,伸出脏手,扒拉着虞月:“来,我教你。叶轻舟,我有一万种法子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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