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香。
怎么会又是香!
洛景澈目光沉沉盯着手中的香囊,一时间心情跌到了谷底。
他今日专门再次出宫查探,便是想要看看,蒋相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来诱使明苍朔的毒发。
洛景诚给明月朗的药膏,无毒;
蒋相亲手交给安顺的药膏,同样也是无毒。
蒋相神神秘秘地把安顺叫去,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其实给他的根本就是一盒普通的膏药罢了。
因为真正的杀招根本就不在这几盒药膏里,而是藏在赵崇的香囊里。
他想起前几日安顺向他汇报的时候。
……
“这药膏,你去将军府送一趟。”洛景澈沉默良久,淡声道。
安顺望着桌上那一小盒药膏,轻声道:“这药膏里若是有毒,会不会对老将军的病情造成影响……”
洛景澈抬眼看他:“明月朗不会用的。”
安顺沉默。
“但这是蒋相交给你的任务。你若是没有按他说的做,”
洛景澈轻描淡写道:“蒋相可能就不会让你活太久了。”
“所以,”洛景澈看向他,“你去找明月朗。”
“按蒋相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朕这里有一盒药膏,或许会对明将军的病有帮助。”
“但是朕需要你多问他一句,”洛景澈笑了笑,“想不想知道,蒋相如此势在必得,那么他究竟打算怎么做?”
……
门被轰然一下打开,门外森然站立数十亲兵卫,将院内围得严严实实。
“把他先关起来,”明月朗声沉如水,“赵崇,你最好祈祷我父亲平安无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给他香囊的是医馆的同乡,他说了这是专为将军研制的有安神之效的普通熏香啊!
他带着这个香囊,也只是想试试效果。若能因此得到小将军的青睐……
赵崇被一把推向了屋外。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颤栗着抬头,却只看到亲兵团团将他围住,腰间佩刀出鞘,反射的寒芒让他睁不开眼。
洛景澈微抿了下嘴唇,手中抓着香囊,看着明月朗沉默着从他身旁而过。
明月朗……似乎生气了。
葛朗中大骇,颤声道:“将军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没有任何症状啊……”
屋内一时极静。
明月朗抬眼道:“你说得没错。”
“托你徒弟的福,现在有事了。”明月朗盯着他,“你若能治,你徒弟带在身上的香囊一事可以和你没有关系。你治,还是不治?”
葛郎中一激灵,顿时反应过来,朝洛景澈道:“公子,您把那个香囊给我!”
洛景澈递过。他看着抓起香囊仔细嗅闻的葛朗中,冷声问道:“如何?”
葛朗中抓着香囊,像抓住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闭上眼轻嗅,突然,在寻常香料的气味中找到了那微不可察的一丝异味。
他瞪大眼睛:“这……这是……”
“小将军,我知道原因了!”
“此香料中,加了少量的三棱碎和川乌!”
“这些草药本身便含有一定毒性,同时有活血化瘀之效。将军外伤初愈,然而余毒还未清。闻了含有此药效的香料,其毒性自是会被诱起,从而导致伤口崩裂的同时还会口吐鲜血!”
明月朗沉声道:“能治好吗?”
葛郎中噗通一声跪下:“将军吸入的量不多,或许还有救……我,我愿竭力一试!”
后半夜的将军府,灯火通明。
“……血止住了!”
听闻屋内传来的声音,洛景澈轻吐出一口气。他抬了抬微麻的脚,看向窗边一直沉默站着的明月朗。
本想上前打个招呼,洛景澈话在嘴边微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今夜陛下这一番算计,便是想让我看清,”
洛景澈抬头,和明月朗深沉的目光对上了。
“我自幼相识相伴的人,正伙同丞相,处心积虑地想害死我父亲,是吗?”
洛景澈沉默。
明月朗声音微哑:“陛下,您托安顺给我带话,问我想不想探出蒋相的目的。”
“现在我想问问您,”
“您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步步走近:“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您送来的药膏中真的有毒,或者赵崇身上的香料毒性凶猛,真的让我父亲就此命丧黄泉了呢?”
“如果是前者,或许就是我替洛景诚背锅吧。”洛景澈坦然直视着他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至于后者……”
“确实会将你我陷于被动之中。”
洛景澈声音平静,语气中毫无起伏。
话本里,就是这样写的啊。
安顺以他的名义,送了这盒药膏给将军府。
上一世他和明月朗并无交集。皇帝赐药,即使明月朗心存疑虑,不会轻易给将军使用,却也不会随意丢弃。
在合适的时机下,赵崇跟着葛朗中,无声无息地带着香料入了府,葬送了将军的性命。
在丞相和洛景诚的刻意引导下,只剩那盒药膏是唯一的疑点,瞬间他便成为众矢之的。
明苍朔一死,在边北驻守的军队马上出现了动荡。
明月朗甚至来不及好好处理老将军的后事,就背负着使命奔赴边北。
“只是陷入被动之中?”明月朗声音略冷,半晌,他轻嘲道,“陛下如今确是已有帝王之相了。照您成长的速度,”
“想必要不了多久,陛下就能真正君临天下了。”
一抹日光划过两人沉默相对的脸。
“明月朗,”洛景澈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无论你是否相信,除了你之外,我是最不希望明将军出事的人。”
明月朗不置可否。他仰头看了看日光,淡声道:“天亮了。陛下回宫吧。”
马车迎着日光骨碌碌往前,街头巷尾逐渐热闹了起来。
轿子里倒是静得可怕。
齐公公缩在最角落,一声不敢吭。
少年人虽然脸色难掩疲惫,但是精神看起来倒还不错。他沉默着撩起布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轻声道:“……安顺,京城真热闹。”
小轿子内部空间狭窄,安顺就坐在了洛景澈身侧。听到他说的话,安顺应道:“是,现下正是赶早的时候。”
安顺看着他没什么起伏的眸子,瞥了一眼在角落装死的齐公公,还是开口道:“……陛下。”
齐公公心神巨震,恨不得此刻上去捂了他的嘴,再戳聋自己的耳朵。
安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奴才昨夜,见到舍妹了。”
洛景澈淡淡嗯了一声。
“奴才替舍妹,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安顺哑声道,“昨日事未成,想必进宫后,蒋相便要来找奴才算账。”
“今后或许没有机会再给陛下尽忠了。奴才心甘情愿赴死,在此之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洛景澈放下布帘,看向他:“朕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命,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安顺一愣:“陛下……”
“你的命,林霖的命,明月朗的命,”洛景澈说得缓慢而坚定,“对朕来说都很重要。”
“包括你,齐公公。”
角落里的齐公公浑身一抖。他迎上当今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小腿肚子都打颤:“奴,奴才多谢皇上……”
“蒋相暂时应该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洛景澈阖上眼,他有些累了。
“明小将军知道该怎么做的。”
-
“父亲,您真的要去吗?”
刚捡回一条命的明苍朔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但眼睛极亮:“月朗,为父已然下定决心。”
“京中已然变天了。我老了,留在京城,只会成为别人威胁和阻碍你的工具。”他长叹一口气,“我于沙土中杀了半生,如今也该在沙土中寻找归属。”
“边北,还有二十万将士在驻守。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去。”
他面露怀念,心下怅然:“从前,为父总是想快快打完仗回京。因为京中除了有作为明将的使命,还有你娘亲在。”
“而如今的京城,于我而言,什么也不剩了。”他看向明月朗,露出极淡的一个微笑,“你七岁前在边北,随我在马背上长大;八岁进宫做了三皇子八年伴读,十六岁我便把你带上了战场。”
“吾儿,已然长大。”
“为父不愿成为你的累赘。”
明苍朔再无终日流连床榻上的颓败模样,年轻时战无不胜的战神风采似是重现。他双眸极亮,神采奕奕:“即便这沉疴未愈,我也宁愿风沙掺血,而不是让这鼻子里闻着的、嘴里吃着的,都是那算计来算计去的旧毒新仇!”
“月朗,你记着,”他紧握住明月朗的手,“我明家一生戎马,世世代代守护着大宋江山,”
“边关,是责任,也是家。”
一则消息,被同时送往各方。
蒋相正在提笔的手微微一顿,面有诧异:“明苍朔病重不醒,明月朗要送他出京疗养?”
“回大人,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有说要送去哪么?”
“似乎是廊北一带。”
蒋相冷哼一声:“去确认过了吗,人确实是病重了?”
“医馆的人说,那赵崇都被明月朗打成残废了。安顺来信上也说人确实是没醒过来。”
“安顺……”蒋相眼神阴骘,“他的话,且先看看再说吧。”
“是。”
“说是醒不来了,但只要没死,还是会有隐患在。”蒋相声音阴冷,“我记得,廊北似乎和南芜相接吧?”
“……是的。”
蒋相放下笔,缓缓挺直了身子:“如今天下也不太平。两地接壤处,常有土匪出没,应该也是常事吧。”
小剧场
明苍朔:追着杀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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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帝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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