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一直没有来信,楚留香二人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毕竟敌暗我明,在没有确定对方是谁的时候,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仍是最好的做法。
杜修宴说要把银叶子改良一下还没回来——他在之前那波杀手那吃了射程不够的亏,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咬开牙齿中的毒药。
少年人憋屈极了,结束后就连着三天三夜琢磨出了设计图,现在估计正在铁匠铺跟那堆叶子较劲。
为了拿到更多证据,两人日夜兼程进入这个小镇,准备在这稍作休憩,采买些必要物品,再跟着商队进入瓦剌。
在这之前,他们刚查出誉王势力与扎勒部落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七万两的去处直指北方草原。消息传回柳州,清风刀客当即启程,信来得比人快,直言让楚杜二人等等他。
“那正好趁这个时间,我去把银叶子改一改。”杜修宴对其耿耿于怀。
楚留香也深知他的性子:他家阿宴对变强似乎有种异样的执着,简直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他,他只要稍微松懈,便会被吞吃殆尽。
楚留香毫不怀疑,若不是内力存在极限,在同水母阴姬一战后,这人便又能自己闭关好一段时间。
楚留香点了头,没有阻拦:“好,早去早回。”
朦胧的月,夜才刚刚沉下,边陲小镇平和地一如往昔,袅袅炊烟像是人间伸出的手,要去触碰天上那轮月亮。
面前这两位女子显然是特意来寻楚留香的。
两人楚留香都认识。
一人不久前才见过面,对方峨眉派的身份以及略显劣质的易容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人,若此刻还有别的江湖侠客在,便很有可能认出:这不是誉满天下的玉门寒剑白映雪么!
白映雪是楚留香刚入江湖那会认识的,白映雪酷爱诗词,当年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但此刻,在追查赈灾银的路上,很难不让楚留香怀疑对方的来意。
北方边陲的小镇,虽临近春暮,在太阳几近落山的时候,还是会涌起阵阵寒意。
白映雪抱着她的秋霜剑,抬眼便问他是不是真的跟男人在一起了。
连白映雪都惊动,可见楚留香跟男人在一起的消息碎了多少姑娘的心肠。
说实话,楚留香一直挺喜欢白映雪的性子,敢爱敢恨,哪怕这个时候,她依旧不减高傲:“所以我是输给了个男人?”
一旁女子状似姐妹情深地挽着白映雪的胳膊:“阿雪姐姐,不必跟他多言,这种负心薄幸之人,杀了便好!”
白映雪却是皱了皱眉,看向她:“谁说我要杀他了?不过是不喜欢我的男人罢了。”
那女子一愣,松开了手:“那你怎么……”
白映雪不悦:“我会跟你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我输给了怎样的人。”
楚留香笑了笑:“姑娘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那是自然,”白映雪冲他扬了扬下颚,意有所指:“倒是楚香帅,如今竟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找到你的行踪了?”
楚留香但笑不语,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话中的讽意。
可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一旁的女子瞬间变了脸色:“阿雪姐姐,你怎么……?”
“我怎么?”白映雪依旧抱着她的秋霜剑,看着那女子,清冷的眸子不含一丝温度,“我最讨厌背后伤人的小伎俩了。”
说着,白映雪一把抓住了对方要抽离的手,冷喝:“这是什么!”
那女子手里是一个小珠子,之前大约是藏在指甲里,已经被捏碎,流出些奇异的香味来。
楚留香见到那珠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目光一凛,当即提醒:“雪姑娘快退开!”
白映雪闻言迅速撤开身距,但已经迟了。
或者说,从嗅到香味的那一刻起,就迟了。
女子见此大笑起来:“别白费力气了,我特意拿到的药,生效速度比别的快了一倍,就算是头黄牛……”
楚留香认得这药——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珠子破坏后里面是粉末状,极易扩散,能令人飘飘欲仙、依赖成瘾,甚至还有一定的催情功效。
它曾经在京城的黑市很流行,杜修宴那段时间恰好闭关,楚留香为了追查它甚至只身潜入尚书府。
但后来这东西被他找到源头、付之一炬,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颗珠子大小的药不足以成瘾,但能催情。
身体不受控制地烧起来,来自灵魂深处的热和燥让白映雪手上渐没了力气,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放下秋霜剑,剑尖直指那个诱哄她来此的女人:“你暗算我?”
女子完全不再掩饰,“咯咯”娇笑起来:“雪姐姐,本来你要是能稍微听话一点,说不定会好受很多……但你偏要选择帮楚留香,就别怪我。”
“……只是,不知道楚留香会不会帮你?”
白映雪皱了皱眉。
她看上去并不愿意听女子挑拨,剑锋凌厉,运转内力便飞身向人刺去。只可惜因着药物,她的动作迟缓了许多,那女子几乎没怎么动就避开了白映雪的剑,趁机朝门口掠去。
竟是想走!
不过,女子动作再快,又怎么能快得过楚留香?
楚留香的鼻子“不好”,时常闻不到气味,一般迷药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显然,女子也没觉得这颗小小的药就能让楚留香怎么样,她不过想在紧锣密鼓的暗杀里,给楚留香使一点绊子罢了——白映雪,便是她找的绊子。
楚留香不可能对“朋友”见死不救,更何况这“朋友”还很可能是旧日情人。
楚留香不舒坦,她便高兴了。
能绊住楚留香,则更好。
那女子自知不是楚留香对手,也没试图跟人缠斗,只一味避让:“原本计划两人中药……但没关系。”
她意味不明地笑:“楚留香,我不信你真的喜欢上了个男人。”
杜修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天色逐渐暗了。
收拾好银叶子,杜修宴甚至没来得及与改良后的“万里寒光”磨合,便急匆匆往他们下榻的客栈掠去。
还没到客栈,那空荡荡的长街就让杜修宴的担心落到了实处。这时间虽已不算早,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的情况却并不多见,小镇地处边境,来往商队颇多,几乎都会选择在这边进行休整,宵禁并不怎么严,因此还算繁华。
要知道杜修宴出来的时候,这条街可还有着“热闹到天明”的架势。
那些杀手真是一刻也不歇停。
杜修宴加快了速度。
客栈的窗叶向外开着,一根叉竿将它支起,没有阖上。
自叉竿与窗框中间,杜修宴得以看清里面的情景。
热闹的客栈大堂里已经没了小二,大约是被楚留香打发去哪个地方躲起来了。其他住客更不会在这时候出来,形势倒是分明。
大堂角落的柱子左侧,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身上披着楚留香的外衣,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扯着身上的衣服,试图从其中喘口气,另一只却还是牢牢握着剑柄,骨节泛白。杜修宴毫不怀疑,这个时候若有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依旧会被她那把剑刺个对穿。
而楚留香站在她身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与周围蒙着面的黑衣杀手周旋。
杜修宴的出现让僵持的形势瞬间逆转。
见到自窗叶飞入的银光,楚留香舒了口气。
杜修宴一来,女子深知今日已完全没了机会——虽然她也不认为光靠今日的小动作就能把楚留香怎么样。
见这一趟给人使些麻烦的目的已差不多达到,女子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她可没打算把自己赔进去。至于楚留香会不会死?死了当然最好,不死受个伤也是赚到,再不济,让他和杜修宴生生嫌隙也是好的。喜欢男人,也不嫌恶心!
他怎么配让师姐伤心!真是不知道师姐看上了他什么整日以泪洗面。
甚至现在还沦为了朝廷走狗。
女子跟堂中杀手当然不是同伙,或者可以说,她利用了他们。
杀手是来杀楚杜二人的,剑刃上都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方才杜修宴打落的,便是几柄自楚留香视野盲区刺向他的长剑。
同样,女子也在躲避杀手的剑招。
女子存活与否对这些杀手当然不重要,他们主要的目标还是楚留香和杜修宴,而女子恰好出现在这里,成了顺带。所以在女子表现出去意后,在继续刺杀楚留香和分出部分围堵女子上,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杜修宴把万里寒光丢了出去。
“暗器”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暗”,藏在哪最不易发现,什么时候出手才出其不意,往什么地方丢才足够刁钻:让人不至于死,却能丧失反抗力。
杜修宴对自己在摸爬滚打中摸索出的暗器手法一向自信,只是因为刚改良,这个距离远了点,能不能打中他有些没谱。
远处的女子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依旧用着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远处掠去。
杜修宴皱了皱眉。
看样子应该是打中了,但也许力度没能控制好,女子并没有丧失行动力。
杜修宴有些懊恼。因为自己的失误,也因为,那片银叶子,估计是追不回来了。
杀手人不少。还不能确定属于哪个组织,这几日一波接一波的杀手太多,冒名的也不是没有,可以说,他们的身份已不再具有参考意义。
楚留香之前因为顾及着白映雪,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杜修宴一来,他就不用再分心顾着后方,因为他知道,杜修宴会是他的另一双眼睛。
楚留香以诡谲的轻功穿梭在其中,对方的剑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杜修宴则负责让这些杀手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短时间内没有机会再来骚扰他们。
这并没有花费两人多少时间。
麻烦的是,白映雪中的药看起来并不简单,甚至不清楚是不是空气里残留药物的影响,杜修宴的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
察觉到不适的杜修宴以指撑额甩了甩脑袋。
“大夫就快到了。”
楚留香似乎在对白映雪说什么。
巷口的小乞丐得了楚留香的银子去喊郎中,丐帮么,天下分布最广的帮派,也算老朋友了,想必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杜修宴眯眼看着白衣公子的唇一张一阖,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的世界好像被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里面透不进任何声音。
从身体深处燃烧起来的陌生热度让气泡内的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脑子好像要跟身体分家了。
楚留香率先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阿宴,你怎么了?”
杜修宴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看上去还跟之前一样正常,冲楚留香笑笑。
“有点……热。”
开口,却是一片哑涩。
楚留香心头一跳。
少年人懵懵盯着他,眸光潋滟,眼角一尾晕红,看上去摇摇欲坠。
楚留香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人。
手指与对方胳膊相触的瞬间,楚留香察觉到少年的身子颤了颤。
入手滚烫。
感谢峨眉女侠送来的苏府案线索一枚~小杜,就说不能总是闭关吧,你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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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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