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未雪坐在水边的凉亭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笼子里的鹦鹉,教着“宁国要亡了”这几个字,奈何这红嘴绿鹦鹉就是不学,只重复着“太后万岁万万岁”这句话。
“呵,再喊拿你去煲汤。”
也不知是被封未雪眼中的杀气吓到了,还是叫累了,这鹦鹉瞪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睛,在笼子里挪了挪,倒是识趣地停了下来。
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封未雪这才偏头,看向太监身后跟着的人,那人穿着一身勾了金丝银丝绣着山水的黑色长袍,倒是长了一副比衣服更贵的好相貌,只那直勾勾的眼神令他心生厌恶。
贺观山进了后花园,本是看着各种奇珍异植啧啧称奇,天冷了,这些花朵还竞相开放,不知老太后之前哪找来的种子,想必这个皇宫花园打理都花费了不少,比每年发给他老子的军饷多多了。
话说,小皇帝不傻了找他干啥,他家明面上可是保皇派,知道暗部的存在,从没做过什么逾矩的行为。
若是他真想学怎么玩乐,这个,至少不能他来教...
可当他终于被带着走近那个亭子后,看着对方轻瞥过来的一眼,他突然感觉好像有一片薄雪落在了心间,一种奇异的情绪滋生,叫他想为对方种更多的花,带着对方一起疯玩。
封未雪不悦地看着那还直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道:“贺观山。”
冰冷的声音打碎了贺观山的幻想,他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拱手行礼,即使急促,这动作由他做出来仍是洒脱肆意。
“臣,见过陛下。”
磁性的低沉声音传到封未雪耳里,他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那看似谦卑行礼的人,眼里满是凉薄之色,贺家真的忠诚吗?呵,单论书中贺家是最后的赢家这点,他就不会相信贺家的忠诚。
“跪下。”封未雪冷冷地笑着,“你既无功名,也无爵位,见朕如何不跪。”
贺观山僵了一下,他直起身,看着封未雪不容置疑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万万没想到他父亲还在边关打仗,这小皇帝却像发疯了一样要找他麻烦。
心中那点异样的情绪全数消失,他抿着唇,做出一副翩翩有礼的假面来,一撩下摆,丝毫不虚地双膝着地,重重跪在了地上。
声音平稳如常,“草民,见过陛下。”
看着贺观山假笑的脸,封未雪倒是意外有了几分好心情,就算这人将来会杀他如何,至少现在,对方只能跪在他的脚前,摇尾乞怜。
“贺观山,听说你很擅长玩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那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传到了贺观山耳里,他思索了一下,忍着不耐答道:“草民十年前回京,被京中繁华迷了眼,让陛下见笑了。若说玩乐,我还是和京中其他纨绔学的,恐是不精。若陛下需要,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二。”
封未雪懒懒地看了贺观山一眼,“朕就问,你会是不会?”
这个做不了假,陛下岂非明知故问。贺观山忍着不好的预感,无奈答道:“会。”
“那正好,你也听说了吧,一直陪在朕身边的大太监死了,朕甚是伤怀...”
贺观山眉心跳动了一下,猛然抬头直视封未雪,正对上那充满凉意的笑容。
“不若,贺公子来替一下,朕身边正好缺个贴身太监。”
“你...”贺观山怒意涌上心头,正想站起,拂袖而起,怎料,两边肩膀被压得严严实实地,根本无法站起。
他打量两侧,正看到压住他的两人穿着黑袍带着面具,不由得低声道:“暗部?”
“啪啪啪!”封未雪扔下鸟食,鼓着掌,走出凉亭,唇角弧度愈加上扬,“不愧是贺老将军的儿子,连暗部的人都认识。”
看着走得更近的消瘦身影,贺观山嗤笑,哪怕小皇帝那张脸再是合他心意,他也没有丁点好感了,“陛下,您是要我们贺家的兵符吗?大可不必恐吓草民,您一声令下,草民的父亲必定双手奉上。”
“朕是那种不顾边关子民死活的人吗?”封未雪俯身,一把抓住贺观山的头发,让他的头以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看向自己,“贺观山,朕说要阉了你就是阉了你,反正你还有个兄长在边关不是吗?事成了,贺老将军又能拿朕如何呢?”
贺观山浑身一僵,自他十年前在老太后的逼迫下回到京城起,就告别了威严慈爱的父兄和塞北的寒风,用这十年成了一个世人眼中的纨绔,不惧威胁耽于享乐的人质。哪料得,最大的危险竟来自刚清醒的小皇帝,呵,如此狠毒,他莫不是在梦里杀了小皇帝全家。
“陛下,您这样做就不怕草民的父兄心寒吗?据草民所知,在太后摄政的十几年里,只有我们贺家一直是保皇党,从未有过异心。陛下,您刚清醒,难道不想做出一番万世瞩目的功绩吗?草民也愿略尽绵薄之力。”
仿佛用尽了浑身气力一般,贺观山死死地盯住封未雪的眼睛,那话语道后面听起来甚是强硬有力。
封未雪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他用自己那如玉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去戳贺观山的睫毛,差点戳进眼里,将人戳成瞎子。
看贺观山不闪不避,他才失了兴味,站直身体,后退两三步,顿了下,又退回亭子里,才宣布道:“不怕,不要,就要阉了你,和朕作玩伴难道不是天大的殊荣吗?”
“当然,事后,你想要官位爵位财富,朕都可以给你,难道不比当一个纨绔更好?”
封未雪睁着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颠倒着是非,浑然不顾太监的名声更难听这个事实,他只知道,若是男主成了太监,就取代不了自己了,哪怕有一日这王朝终究被推翻,没有命定之人,他也不是不能活。
“暗一,找个熟手,带来这里,就在这里阉了吧。”
贺观山简直急怒攻心,若不是封未雪离得远了,按之前的距离,他未尝不能挣脱开来的同时把小皇帝劫持了。现在,能做的只有逃跑了,只要逃到塞北,谁也奈何不了他们贺家人。
“咔!”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贺观山硬是凭借着高深的内力挣脱出来,反手擒拿了背后两人,将他们的手臂给扯脱臼了。
看到贺观山逃脱,封未雪暗暗心惊,又看看凉亭周边另外几个太监打扮的暗部之人,心情才算放松下来。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一起上,把他给我压住,伤到无所谓,毕竟我也就是要个贴身太监罢了。”
贺观山正欲离开,看着阻拦的穿着太监服饰的人,不由得轻嗤一声,几个普通人还想拦住他,小皇帝未免太看不起人,不若,把小皇帝也掳走好了。
“砰!”轻心之下,一时不察,贺观山胸口实实在在地中了一掌,这一掌打得他气血翻涌,露出更多破绽,只来回过了几招,就再次被压着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泥里。
最糟糕的是,他的内力被封住了。
“暗部之人。”贺观山睁大带着血丝的眼睛,嘴角的鲜血尚温热,胸膛喘息地如同老旧风箱一般费力,“封未雪,你卑鄙。”
一双黑色长靴的靴尖出现在他眼前,纵是抬不起头来,他也能想象到封未雪是以一副如何得意的胜利姿态俯视他的。
“陛下,人来了。”一阵脚步声走近,原是那主刀的老太监被带来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老奴见过陛下,老奴给陛下请安了。”一道粗糙见细的讨好声响起。
“好了,到了,就快动刀吧。”
“陛下,”老太监犹疑的声音响起,“这里,这里怕是太脏污了,这人很容易动完刀就发病死在这里。”
一阵满不在乎的轻笑声响起,“无妨,他受老天眷顾,死不了,只管动刀就是。”
看着眼前的黑色靴尖消失,贺观山悲凉地笑了笑,他回想了自己短短的一生,竟是有了些许新的感悟,停滞的武学境界又提升了,那些许内力冲破封锁,再次在体内流转起来。
当那主刀的老太监将人翻过来时,不由得面容失色,既为对方的身份,也为对方此刻的情况,他颤着声瘫坐在地上,“陛...陛下,贺...贺小将军...他死了。”
“嗯?”封未雪蹙眉,“暗一。”
暗一心领神会地上前,单膝跪地,看着那失去光泽的双目,探查了一番后,沉声道:“陛下,贺观山死了,是自绝心脉而死。”
“轰隆!”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突然而至,“咔!”,一声巨响后,所有的宫殿在雷霆下轰然倒塌,一副末日天罚的景象。
“老天...老天发怒了...老天发怒了...”那老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老天爷息怒。贺将军一家是他们宁国的保护神,可陛下是陛下啊。
封未雪坐在凉亭里,翘着腿,只悠哉地看着昏暗的天空和大雨,全然不管这雨水已经快淹没凉亭,手里还拿着鸟食,投喂着那绿鹦鹉,教道:“宁国要亡了。”
“太后万岁万万岁。”
“啧,”封未雪一把扔下鸟食,“真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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