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冷笑一声:“服众?在皇权面前,民心有时不过是轻如鸿毛的东西罢了。可本宫偏不信这个邪,秦婉儿那般草包,若真成了五皇子妃,将来必是祸端。昭逸虽是庶出,却也姓谷,岂能让秦家这般拿捏?”
楚绢点点头,“下官也以为如此。”
长公主来了兴趣:“哦?如此说来,你可是已经有主意了?”
楚绢故弄玄虚:“下官也没什么主意,只知道孟子有一句话说得好——民之所恶,君恶之。”
“秦婉儿虽说得罪了读书人,可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她父亲和祖父都是科举取士,只需对外解释她是一时失言,民众很容易就会相信她并不是有意为之。可是……”
“若民众,不信她呢?”
长公主如何听不出楚绢的言下之意?
她是要在秦婉儿本就一地狼籍的名声上,着添一把大火,烧到她父祖也护不住她,还要为了自保不得不与她割席!
“你这个工于心计的小东西……本宫真是好奇,那秦婉儿究竟何处得罪了你?”
楚绢跪到长公主面前,恭谨道:“她挡了殿下的路,就是对我最大的‘得罪’。”
这是实话,毕竟如果不是为了长公主的大计,秦婉儿这种蠢货,实在没必要腾出手来对付。
长公主目光沉沉地看向楚绢,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昭逸今日来,除了探口风,怕是还想为秦婉儿说情。只是他聪明,没直接开口。”
楚绢想起谷昭逸方才那副闲散模样,心中越发确定,那位皇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算计。
他既想保住秦家这棵大树,又不敢违逆长公主的意思,只能这般旁敲侧击。
正说着,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殿下,五皇子求见。”
长公主眼中寒光一闪,淡淡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谷昭逸缓步走入殿中,依旧是那副闲散模样,躬身行礼:“儿臣见过姑母。”
“免礼。”长公主语气疏离,“你不在宫中待着,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谷昭逸笑了笑,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楚绢,似是随意道:“近日宫中烦闷,想着姑母府中春光正好,便来走动走动,沾沾喜气。”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知姑母近日身体如何?前几日听闻姑母为了秦婉儿的事烦心,儿臣心中也不安得很。”
终于还是提了。楚绢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未闻。
长公主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冷淡:“本宫的身体无碍,倒是你,身为皇子,当以国事为重,不必为儿女情长耗费心神。秦婉儿的事,陛下自有决断,你就不必多管了。”
谷昭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没想到姑母态度这般强硬。他深吸一口气,放低姿态道:“姑母,婉儿那日也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她已经知道错了,还望姑母能网开一面。”
“糊涂?”长公主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出,落在案上,“她骂楚绢是皇家的下人,实则是在骂满朝文武,骂天下读书人!这般糊涂,是能轻易原谅的?昭逸,你可别忘了,你身上流着皇家的血,皇子妃的人选,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婚配私事!”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谷昭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姑母会当着楚绢的面,这般不给自己留情面。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王长公主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此事你不必再提,本宫已下定决心,纵使陛下执意不允,本宫自有办法。你回去吧。”
谷昭逸知道,再争下去也无用,只能躬身道:“姑母安康。侄子且先告退。”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楚绢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有怨怼,又有不甘,随即转身退出了殿外。
楚绢眉心微蹙,虽然不明白他那一眼到底是何意味,但也明白是祸非福。
殿内恢复了平静,长公主看着谷昭逸离去的背影,冷声道:“扶不起的阿斗。”
她转向楚绢,“你且记住,往后不管五皇子再说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楚绢躬身领命:“下官遵旨。”
不料等她刚踏出长公主府的门,就被一辆皇家规制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楚大人留步,我家殿下有请。”
楚绢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庶出的皇子也是皇子,她现在还没有拒绝已成年皇子的倚仗。
不过五皇子的马车比一般贵族的大上不少,倒是省得他们另外找地方了。
楚绢坐上五皇子府的马车,见这里面别有洞天,两排软榻夹着一张长桌,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不由地感慨万千。
不愧是集万民之力供养的封建皇室,跟这辆马车比起来,她上辈子坐过最豪华的加长豪华轿车简直是寒酸透顶。
“五殿下,您特意在长公主府外等下官,想必是有正事要谈吧?”
楚绢谢绝了内侍递给她的茶水,开门见山道:“殿下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谷昭逸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楚大人何必着急,这马车行至大人府上还需些时辰呢。”
楚绢冷冷道:“殿下不觉得时间宝贵,下官却还有公务在身。殿下若没什么事要吩咐下官,还请恕下官先行一步。”
谷昭逸轻笑一声,“你何必这么油盐不进?姑母虽姓谷,却是女子,我虽出身稍逊,却是正儿八经能继位的皇子。你何不弃了她,来投奔我?”
楚绢看着他,嗤笑一声:“殿下真爱说笑。”
谷昭逸的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你是在嘲讽我自不量力,比不过其他皇子?”
楚绢:“下官并无此意。今天纵是大皇子殿下邀请下官,下官也还是一个态度——一仆不事二主,殿下想必也明白,您绝不会信任一个背弃旧主之人。”
谷昭逸定定看着她一会儿,笑了:“你果然是个妙人。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姑母如此器重你了。”
楚绢:“殿下谬赞。下官不过忝为长公主府上女官,平时替长公主跑腿传信罢了,称不上被长公主器重。”
谷昭逸:“你不必在我面前遮掩了。我从姑母处离开后,你在里面多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可见姑母的确器重你,连我这个皇子的婚事也要和你商量呢。”
楚绢:“……”
玩不了了他爹的,这人有挂。
她就不该走正门离开长公主府!
“你现在否定也没用,我已经认定了你知道内情,不问出来点东西,我不可能放你离开。”
谷昭逸似笑非笑地瞧着楚绢,“你猜如果你在我的马车上失贞,楚太傅会不会答应把你嫁给我当侧妃?”
“奸污宫娥是重罪。”楚绢冷声道,“五皇子身为陛下的儿子,不会至自己的尊荣前途于不顾吧。”
谷昭逸哈哈大笑:“宫娥?你?”
“宫娥皆是陛下的女人。下官身为新科进士,同样如此。”
谷昭逸渐渐止住笑声,看向楚绢的眼神中逐渐增加了一些慎重:“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五殿下的口舌之术也是不同凡响啊。”
谷昭逸“啧”了一声,“楚绢,你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想娶你。”
“……”
楚绢“噗嗤”一声,乐了。
“殿下莫不是急疯了?放着秦尚书的宝贝闺女不要,来娶我这个致仕太傅的侄孙女?”
闹了半天,这个五皇子是见求娶尚书千金不成,打算退而求其次拿下她这个新科女进士了。
楚绢脸上满是嘲讽,“下官还以为,这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一向是眼皮子短浅的粗人才会犯的错误呢。”
谷昭逸一脸不爽,“事到如今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你难道还能让我如愿娶到秦婉儿?”
“那当然不可能。”楚绢说得斩钉截铁,“她那张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说出更骇人的话。殿下难道就不怕被她拖累?”
谷昭逸虽然眼馋秦婉儿能带来的助益,却也着实害怕这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婆娘牵连他,闻言心下惴惴:“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殿下如今,其实是被辜负的人。”楚绢端起茶盏,老婶神在地喝了一口,在谷昭逸急迫的眼神中不急不缓道:“秦尚书的女儿秦婉儿身份贵重,却天生痴顽,昔年苦恋江南才子而不得,反害了自己清誉,故而多年未嫁。秦尚书为了她的婚事百般无奈,幸而五皇子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愿以正妃之位待她,这本是她天大的福分,她却不知珍惜,反倒在外口出狂言,得罪天下读书人,不仅毁了自己,更让殿下沦为朝野间的笑柄。”
楚绢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谷昭逸心底最在意的地方,“人人都说殿下识人不清,竟要娶这般无德无才的女子为妃,殿下的颜面,岂不是被她踩在了脚下?”
谷昭逸瞳孔骤缩,楚绢这几句话,委实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他何尝没有怨言?只是秦家势大,他替秦尚书圆他高门嫁女的夙愿,势必能交换来秦党的全力支持,他实在舍不得这近在眼前的好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