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死寂。
现在整间屋子的空气几乎是固态的。黛莉小心呼入这粘稠的空气，一动也不动。氛围很糟，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
一个纯粹的陌生人说这种话，可能近乎冒犯，蝙蝠侠为此生气也正常，甚至可能之后会讨厌自己——那难道这个事情就不说了吗？这可是对蝙蝠侠来说这么重要的事呢！再说了，哪怕真的被讨厌，知道自己已经派上了很大的用场、真正帮上了他们的忙，这对一个普通粉丝来说，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所以黛莉勇敢地——紧紧盯着桌面。好吧，至少她没有蜷缩起来！
过了一阵，黛莉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视线和桌面严格呈45°角，局限在白纸这一方小小的区域，誓不抬头。
又过了一阵，房间内还没有任何动静。
黛莉觉得是时候继续推进了，但她仍然不抬头：“这些就是关于特定平行宇宙，我能想起来的全部。接下来是一些普适性的……提醒。”她深沉地看着面前的纸，抓过笔来用末端在自己下巴上按了一下，然后落下。
“……喔，”她看了眼收进去的笔尖，又翻转笔头在桌面上戳了一下，签字笔的弹簧发出清脆的咔声，这回露出来的笔尖在纸上的“B”下面画了一道。
她清了清嗓子，“那么，现在是第几个罗宾呢？”
又是一阵多于正常的停顿，黛莉疑惑地抬眼，看见蝙蝠侠已经把手从桌面上拿下去了。现在桌子对面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仿佛会吸收光线一样，黛莉用力闭了一下眼，才从那团混沌的黑暗中勾勒出原有的人型，和面具下方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蝙蝠侠仍然一动不动，在白炽灯下像一遵漆黑的雕像。
“不好意思，”蝙蝠侠仍然紧闭着嘴，但一个小小的男声从他那里传来，蝙蝠侠难以忍受似的摇了一下头，“我们必须请您就这个问题延伸一下。”
黛莉盯着对面，视线下移到他被桌子挡住的腹部——腹语？这个声音既不是蝙蝠侠也不是布鲁斯，有电流声导致的失真但音色有点耳熟……阿尔弗雷德？
但这间屋子不是不联网了吗……难道阿尔弗雷德刚才把音量提到超大、直接从蝙蝠侠的耳机里——
哦……所以刚才蝙蝠侠偏头，因为他耳膜突然遭受袭击。
“请问……现在有‘夜翼’这个英雄吗？”黛莉小心地问。
蝙蝠侠雕像终于动了。黛莉得到一个摇头。
这……黛莉想了想说：“那，请问迪……呃，理查德今年多大了？你们知道这个人了……吧？”
蝙蝠侠停顿了一下：“15。”
“哦……”黛莉条件反射说，过了一秒钟，她说，“哦。”
她随即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着什么。屋子里没有人打扰她。
黛莉最后宣布：“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个问题的相关信息，虽然之前的问题应该已经泄露了很多。但是，这个……涉及你未来家庭成员的变动，这对于粉丝来说是宝贵到几乎神圣的时刻！我决不能容忍我的信息带来了什么改变……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但是，有一些信息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涉及你家人的人身安全。所以，之后你的蝙蝠洞里发生了人员的变动——任何变动，请一定要让我补充信息。如果我得知，我也会主动联系你的。”
沉默。
“无意冒犯，”蝙蝠侠说，“但你提过你记忆的……不完整性。如果你说的……人员变动在数年之后，你能保证仍然记得你提到的‘重要信息’吗？”
“呃，好问题。”黛莉仔细评估了一下，爽朗地说，“我觉得不影响。这件事巨大到无论过多久我都不会忘记它……但是里面的细节，反正我现在也不记得。我觉得……我相信，你知道有这回事之后，结局应该就会不同。”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紧紧盯着蝙蝠侠，露出综合了恳求和希望的眼神。
很难说蝙蝠侠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他被迫暴露在致死量的情感含量之下，这是肯定的。
黛莉自己收回了视线，并为想到的事件感到悲伤。但至少她自己的出现，应该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了……吧。
“喔！”她突然想到类似的另一件事，“这个可以说，芭芭拉！你肯定已经接触过戈登警官了，所以提到他女儿也不会改变什么！”……大概。
黛莉把她能记得的所有细节倒了出来（说实话，那也不是很多），刨去各种无用的多版本信息，蝙蝠侠总结出来的就是，小丑会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袭击芭芭拉·戈登，导致她需要乘坐轮椅。因此，无论她在哪里，她家或者是某些蝙蝠相关的小地方，必须有持续运作的通讯器和准备措施。
这……确实是，只要知道就能做出准备的、重要的事。
蝙蝠侠细问：“小丑袭击她，是因为知道了她在为我工作？”
黛莉敏锐地捕捉到了弦外之音，完蛋，她说的东西会不会导致蝙蝠侠拒绝芭芭拉加入蝙蝠家？
“我……不确定，但我倾向于不知道，”黛莉咬住下嘴唇，“但你不应该因为这个就拒绝她参与你的蝙蝠事业！她很——”她很优秀、很好、很强，但是蝙蝠侠不会因为这个就接纳芭芭拉，至少黛莉从各种动画、漫画、同人里了解的那个蝙蝠侠不会。
她是不是不应该掺和这件事？如果蝙蝠侠因为自己说的东西改变了原先的决定、让芭芭拉没法加入蝙蝠家，天啊，那黛莉就是罪人了！
“她非常有用。”黛莉改口说，“哪怕她受伤之后也一直远程支援其他人，信息梳理方面很厉害。而且，在我给了你这么多信息之后，你一定会用得上值得信赖的人辅助分析的。”
蝙蝠侠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黛莉希望她没搞砸。
接下来，蝙蝠侠问到哥谭的反派。黛莉立刻低下头，又强迫自己抬起来，勇敢面对现实。是的，这方面黛莉·道恩仅仅比一无所知好一点点——她记得那些反派的……代号。和能力。还只有重要的能力。
黛莉明白，她说的这些这些蝙蝠侠肯定比她本人清楚多了。但蝙蝠侠依旧按部就班地问，黛莉也就硬着头皮答。
哥谭反派告一段落，蝙蝠侠又问到正义联盟可能面对的相关危机。这方面道恩小姐倒是知道得多一些了，她提到了一些事件以及相应的后果，其中最为重大的，甚至包括超人之死，和海滨城的毁灭。……但是，一旦涉及到事件的起源，她又低下头去了，很不好意思地倾倒出一些模糊的可能性。
蝙蝠侠对全部细节进行了认真的记录，包括黛莉·道恩的表情动作。这之后有助于判断她每句话的可行性。尽管她本人对不同信息的可信度进行了分类，但是人类的自述通常都是不可靠的，也很容易出现主动或者下意识的掩盖行为。
他内心还有一些不会提出的疑问，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如果道恩小姐真像她声称的那样对正义联盟如此关心和喜爱，她之前关注这些事件的时候，到底都关注了些什么东西？还是说，只是记忆力不好？
蝙蝠侠轻描淡写地问：“你之前还了解过哪些方面的事？”
黛莉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睛：“我可以保证，剩下的对你没有用……而且最好不要告诉你。但，如果你真的非常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
蝙蝠侠点头。他实在不能理解。
唉，正主要你舞到面前，你能咋办呢。主要是，黛莉很怕不彻底坦诚的话，就会失去蝙蝠侠的信任。当然，一开始有没有信任她也不知道，但是总之，对他坦诚点应该没有坏处。
黛莉开始掰指头：“D……呃，一个宇宙里，你和神奇女侠互有好感——”
蝙蝠侠……一动不动。他似乎呆住了。
“——但是那个宇宙的女侠出于自己的信条，不会进入亲密关系，所以你们只是……”黛莉·道恩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下意识露出迷一样的微笑，“暧昧。她陷入危机的时候，你还为了她唱过一次歌呢。”
“不可能。”蝙蝠侠下意识说。
黛莉摇摇头，用一种可怕的宽容眼神看着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拘谨：“好吧，那毕竟是某一个宇宙的事。我还记得的都是一些这种小事，比如，呃，世界最佳拍档几个版本的初遇啦，各种名场面的动作和对话啦，甚至互相送过的礼物。虽然可能是不同宇宙的，我没记这些。”
她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小声嘀咕：“我还记得猛禽小队在蝙蝠侠英勇无畏里唱过的小黄歌呢，歌词都记得。”
蝙蝠侠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黛莉会错了意，解释道：“蝙蝠侠英勇无畏是一部以你为主的动画片，里面有好多女英雄都喜欢你，而且也有特别多你的高光——”
“够了，”蝙蝠侠说，“这种信息不用了。”
“好的，”黛莉忧伤地回应，“我知道这些信息只对同好……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也希望我记得更多主线战斗细节……如果来的是一个考据党，肯定能帮上你更多忙。”
“请不要这么说，”意识到黛莉·道恩真的没有更多有用信息之后，蝙蝠侠突然客气了起来，“你已经是很重要的帮助了。对我，对所有人都是。”
黛莉倏地抬头，瞪大眼睛盯着他。
蝙蝠侠保持对视，缓慢认真地点一下头。
黛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整个人坐直，比刚才挺拔了一圈。“真的吗？！哈哈……”她的嘴角越咧越开，完全压不下去，“天，这竟然是真的！几乎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蝙蝠侠等她兴奋了几秒，说：“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我送你出去。”
黛莉收起梦游似的语气，站起身来：“非常……感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帮助你，也谢谢你说的话。这对我意义重大。”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
蝙蝠侠看了一一秒，伸出手回握：“你的坦诚令人印象深刻。”
短暂的握手之后，黛莉看了一眼时间。她想了想，决定继续坦诚，期待地看过去：“你看，现在不算晚，但也不早了。这蝙蝠车……还有希望吗？”
蝙蝠侠看着她，不知道黛莉·道恩是否精明到故意在他道谢之后提出这个请求，好让他不方便拒绝。不过作为蝙蝠侠，更冷酷的拒绝他也不是没干过，只看有没有必要。
“不。”他说。
————
黛莉：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点，动画片里蝙蝠侠的白色护目镜片会根据他眼睛的动作变形，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面罩能做到这个吗？（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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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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