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大将安:
大将,您最近好吗?自您走后已过一月,不知您是否平安回到家中,虽明知此信不可能被您亲手拆开,但仍忍不住问候一二。
落笔时骤然发觉,这是我写给您的第四封信。
上次写信还是在我决定结束修行返回本丸之前。本以为从那之后,我将长长久久伴您身侧,没想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仅仅就在一个月过后,我又不得不再次提笔。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跟您说说话了。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这是歌仙殿告诉我的,他说您的名字应该就取自于这句诗,意思是既然不能将这美丽的月光盛满手心赠予你,倒不如早早回去睡觉,与你在梦中相见。
真美。
不只是诗,还有您的名字,以及今晚的月光。
大将,今夜月色真美啊,只是可惜,无法与您共赏。
对了,您那么聪慧,一定可以看出来我的未竟之言。没错,歌仙殿说这是现世特别著名的男女之间表明心意的话,您……愿不愿意接受呢?
是的,大将,您没听错,我喜欢您哦。药研藤四郎,喜欢他的审神者,那位叫做佳期的人类……灵魂。
抱歉呐大将,把纸弄湿了,可我已经不想再换了,反正再换也还是会湿,就这样吧。请您见谅,听我继续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不说出来,我是无法安宁的。
大将,我喜欢您,就像心里住了一只蝴蝶,翅膀微颤,您的每个微笑、每个动作、每句话语都像是盛满了浓稠蜜汁的花朵,吸引着蝴蝶拼命振翅向您飞去。花在哪,它就往哪飞,狠命挣动,即使撕裂翅膀,趴在地上靠着脆弱的腿摩擦地面,也想靠花近一点,更近一点。
大将,我现在才发觉,这只蝴蝶远比它居住的这颗心的主人——我这振药研藤四郎要诚实的多啊。至少它不会掩饰自己对那朵花的渴望。不像我,一直以来都愚钝不堪地以为自己对您的关注,只是忠诚和愧疚作祟而已。
大将,这个比喻有点残忍是吗?抱歉呐,我是在战场长大的刀,没办法像歌仙殿那样风雅。我的喜欢……大概也没法那么风雅呢。
一期哥曾说我太过偏执,其实也没错,我确实……执念很深。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得遇明主所以对您格外在意,直到牵着您的手,一步一步把身穿洁白婚纱、小心翼翼提起裙摆的您交到流岚大人手中那刻,不,或许还要更早,在您打开本丸大门扑进我怀里那刻?亦或再早一点,在……您靠在我肩膀上说要照顾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对您产生执念了。
从此以后,眉间心上,只您一人。
这份被我深深隐藏起来的执念,在一期哥和我谈话那晚,终于昭然若揭大白于天下。原来,这就是喜欢啊。大将,原来我喜欢您。
可也正是这一晚,我不得不面对那个问题,您……注定要离开,像是历史中我的每一任主人一样,去往一个我无论如何无法到达的地方,留下一振刀在这荒芜世间踽踽独行。
我一度以为,只要自己更强大,就能继续留在您身边,保护您、陪伴您、守候您,直到您寿终正寝。也正是为此,我才离您远去到处修行,变得不像一振短刀,更是与其他的药研藤四郎外貌迥异。
结果呢?修炼的再强,外表再独一无二,我想要握在手中、跟在身边、细心照顾极尽呵护的,终究……还是无能为力。您甚至,没能等到寿尽那一天就离开我了。
大将,您说您可能会回家,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信,毫不怀疑。
我不知道在那边是不是也有人像我一样的等着您,像我一样地……爱着您,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羡慕,不,不如说非常非常嫉妒他啊!因为您最终如愿以偿,回到那个人身边,和他共赏月光,梦里的一切俱已成真。
可我呢?身为本不必睡觉,也不会做梦,只靠灵力就可以不知岁月长长久久存活下去的付丧神,却如此可悲,我连在梦中与您相见这份希望,也注定只是一场奢望……以及每日醒来便更深一层的绝望。
大将,这一个月来,我有按照您的吩咐,试着给自己寻找一个像您这样的审神者为新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我本就不是三日月殿下、一期哥那样的稀有刀,那些可以上战场的审神者的本丸里,也早就有了自己的药研藤四郎了,不需要再多我一个。至于时之政府,他们也来找过我,说是尽力为我另寻一位审神者。
我有认真考虑过的,大将,真的。
但是您想,那些审神者应该更想要一把完全属于他们的、而不是几经易主的、我这样一振奇怪的、不吉的药研藤四郎吧。
好吧,被您看出来了,上面这些都是我的借口。
大将,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您离开我这个事实。每次午夜醒来,不会做梦却无端湿了枕畔时,我都在想,既然我还没有消散,契约还没有断开,那么您是不是就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可能回来,或许哪一天,您兴高采烈地推开本丸大门,对着我们喊:“我回来了——”
这可真……
算了,没可能的话还是不必再提。
您留下的那束长发我还带在身边,每次外出时都忍不住探寻所有能看到的地方,猜想着您是不是就像我们初见时一样,被溯行军吓到瑟瑟发抖,蜷缩在某个阴暗湿冷的山洞里。
就为了这个可能,我跑遍了所去过的战场的每处山洞,可惜都一无所获。
关于这束头发,大将,说出来您别笑话我,还记得您在湖边用我的本体果决割断满头长发的事吗?
哦对,您忘记了啊……
没事的,忘记也没关系,我会完完全全、丝毫不落地都说给您听的。
反正我们的时间那么多。
咳,我继续说吧。您当时用我的本体割断了头发,我以为这个行为跟自杀也差不了多少,毕竟灵力者的灵力就是他们的生命。当然,后来流岚大人跟我解释过了,您有没有觉得我有点蠢?嗯嗯我知道您不会的,就算、就算我蠢,您也承诺过要照顾我的!这个您总不会忘掉吧?
后来,我趁您不注意,把您割掉的头发都收起来,长长的头发微凉柔顺,服帖躺在我掌心,握惯了冰冷坚硬刀剑的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细细的蔓草把它扎好,不由自主偷藏起来。
我本来早该把它还给您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刻意回避不去想这件事。
我原本想着,如果有一天,您认清了我是怎样一振药研藤四郎,要赶我走时,我就偷偷地把它带走,权当留个念想也好。结果大将,您没有不要我,您只是,比我先离开了……
大将,大将,我后悔了行不行?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您留下来,除了离开,您要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为您做到,什么都可以。
杀掉所有溯行军也行,去赏樱花也行。
您叫我爸爸也行,陪您去看大海也行。
一起坐在廊下听风吹雨也行,您靠在我肩膀、枕在我腿上半梦半醒晒太阳也行。
就只是,求您,别离开我,别……忘了我……
大将,抱歉,一时失态,请别在意。
我偶尔会见到流岚大人麾下的那振极药,每当那时就想起您和他一起来到山洞接我回家的事。那时他光鲜亮丽,威风凛凛,锋锐无匹地握着您的手臂守护着您,我却躺在满是尘埃碎石的地面上,伤痕遍体几近碎刀,狼狈得不忍直视。我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为您带去胜利,更恨自己为何不能痛痛快快碎掉,让您冒着危险到这脏污险地救我。
可是大将,我也不得不承认,当我知道您来找我时,心里不是没一点窃喜的——看哪,即便极化后的你比我锋利,比我更精于战斗,佳期大人终究是更在意我一点的。
我曾以为这只是俱为短刀的我们之间争夺宠爱的小心思罢了。
现在,驽钝不堪、终于认清自己真实心意的我,终于能够完完全全地明白雾大人那振初始刀药研的想法了——怕另一个药研把她抢走,不,不仅仅是这样,来自于她的一句关心、一个眼神、一丝一毫的关注都不想被分走,患得患失,心如悬索,每见到另一个自己一次就更怕一点。
哈!大将,大将,我总算懂了,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在雾大人出手送走我之前,就做得更过分更彻底一点呢……
可是,跟那时不一样了,现在是您要离开,离开这个本丸,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呢?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您呢?啊?大将?大将!您告诉我啊!!!
(语句不清,难以辨认)
大将,抱歉,我并不是责怪您,您也无能为力,我懂,我都懂。我只是,始终无法原谅眼睁睁看着您从我怀中离开的自己。您可能不知道,自您走后,繁星满天与点点萤火,与我而言,皆是噩梦,无论想起或是看见,挖心剜骨,不过如此。
您走后一月有余,当日留给我的长发已经变短了,也许哪一日,当这束长发也完全消失,我就会灵力用尽消散,大将,你别怪我啊,我试过的,只是,再没有人能如您一样了。
我也……只得如此。
十日之后,时之政府接到报告称,借住于审神者流岚本丸、已经神秘失踪的审神者佳期的那振药研藤四郎,在流岚本丸附近山林中的一个山洞里消散,分灵重归药研藤四郎本灵之中。
大将,抱歉呢,不过,是您先食言的,您承诺了要照顾我的,可您没做到。
您也说了,“不殉主、不消散”只是对我的请求,并不是命令,那么大将,我后悔了,我也毁约了。
果然,没有您的日子,我一天也无法忍受下去,撑到您留给我的最后一丝灵力消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大将,您看,我们俩都没有遵守承诺,扯平了,所以,您没有理由再生我的气、忘掉我了吧?
手中残留的的长发已经完全消失,我感觉自己正在渐渐失去意识,您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幸好、幸好不疼……
最后一瞬间,我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您穿着乱糟糟的树叶编成的衣服,长发散乱在脸旁,伸手捡起我,凑近了认真端详摸索,然后试着将我拔出……
大将,这个梦,真好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