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觉得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但事到如今，他很难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要怎么做到呢，波特？”他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在你死前杀了我吗？否则我看不出你要怎么实现这个承诺，毕竟你跨越一整条时间线不就是为了阻止我改变那个愚蠢的、可笑的预言吗？”
德拉科知道自己的语气很糟糕，哈利很有可能被激怒，但他无法阻止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有过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好吧，是自以为很完美的计划。
“德拉科，”哈利开口道。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你已经证明了更改那个预言没有任何意义。”
“可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在一起了，活着在一起。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转动时间转换器。”
那双绿色的眼睛闪了闪。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哈利低声呢喃，“可……”他顿了顿，似乎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过了半晌，哈利才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德拉科，你试图让我在完整的家庭和爱中长大，但我的父母还是死了，西里斯也死了，还有莱姆斯、斯内普、邓布利多，他们仍旧都牺牲了，甚至更糟——赫敏从没有机会进入霍格沃茨，韦斯莱家……罗恩、比尔、芙蓉……”
哈利发出一声哽咽。
德拉科注意到他在发抖，他无比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他感到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堵在了自己的喉咙口，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哈利无助地摇了摇头，“韦斯莱夫人最后只剩下金妮了，德拉科。伏地魔统治了巫师界，几乎整个巫师界，你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你说得没错，在我转动时间转换器前，我们确实活着，但不出几个月，或是几个星期，他们就会找上我们，我们无路可走了，你明白吗？”
德拉科咬着苍白的下嘴唇，理智上他明白——无论他的真实想法如何，此刻最好的答案是安慰他的伴侣，但德拉科意识到自己不甘心。
他残忍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不明白，哈利。你应该知道，与其让时间线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我更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死亡。”
哈利一怔，那双湿润的绿色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德拉科认为那不是惊讶，或许哈利是明白这一点的。
“你还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决定伤害我，是不是？”德拉科责问道。
沉默再次以小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仿佛船底荡漾开的一圈圈涟漪，不断蔓延到岸边。
德拉科无力地跌坐回船尾。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哈利·波特是属于巫师界的救世之星，他就好似那高高悬挂在蔚蓝色苍穹里的太阳，平等地温暖着每一个人。
他不可能独占他。
德拉科冷笑一声，“格兰芬多的英雄主义……”
“不是的。”哈利否认道。他再次看向德拉科，坚毅的目光中夹杂着细碎的温柔，“我承认，自从拥有全部的记忆后，纠正时间线这件事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生命，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呢？”德拉科问道。
哈利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无比专注地望着德拉科的脸庞——苍白的、干净的、完美的，还有那头柔软的金发，那身昂贵的穿着。坦白说，哈利从不喜欢纳西莎和卢修斯，但他必须承认，无论方式正确与否，他们都很溺爱德拉科。
这才是德拉科·马尔福应该有的模样。
哈利欣慰地笑了一下，旋即发出一连串的轻咳声。德拉科蹙起眉头，但他仍有些生气，因而没有靠过去。
“有点冷了。”哈利耸了一下肩。他没有回答德拉科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是认真的，德拉科，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再让你经历一次失去我的痛苦，我向你起誓。”
德拉科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犹疑和说谎的痕迹。尽管哈利还是没有告诉他要怎么实现这件事，但德拉科确实感受到了这个承诺的份量。
这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因为认真承诺的每一件事，哈利都不会食言。
黑发青年笑了笑，“我们也可以真的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如果这能让你安心的话……”
“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可能有安心的时候。”德拉科咕哝着起身，“你总是麻烦不断，波特。”
他脱掉自己的斗篷，盖到了哈利的身上。
“通常都是麻烦主动找上我……”哈利试图辩解，他伸出手，“牢不可破……”
“你是蠢蛋吗？”德拉科无情地打断道，“我相信你，哈利。”他整了整他的衣襟，“但是如果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原谅你，明白吗？”
他同样很认真，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退让的可能性。
哈利点了点头。
赶在熄灯前，德拉科回到了宿舍。
哈利——十四岁的哈利并不在他们的房间里，公共休息室也没有他的身影。德拉科叹了一口气，自从学会阿尼马格斯后，夜游霍格沃茨似乎又成了他的兴趣。
德拉科躺到哈利的床上，沉重的谈话让他感到几分疲惫。当然，还有很多东西没能说清楚——比如三十四岁的他是不是已经消失了，而十八岁的哈利又准备在什么时候将自己的魂片和记忆归还给这条时间线上真实存在的哈利·波特呢？
德拉科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了。不过，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为哈利制作一枚同样的怀表，这样自己就能随时掌握救世之星的踪迹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倦意上涌，半梦半醒里，德拉科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一团毛茸茸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去哪儿了？”德拉科闭着眼睛翻过身，一手枕在脸侧，一手抚摸上那蓬松的长毛。
哈利等他揉够了才解除阿尼马格斯。
“图书馆。”他回答，“赫敏找我，她要组织一个什么……精灵促进会？总之是要改善家养小精灵的待遇，但没人参加，她指望着我和罗恩呢。”
“无聊。”德拉科给出评价。
他将哈利圈入怀中，很快陷入了沉眠。
德拉科来到一个被白光笼罩的房间。一开始，映入眼帘的只有迷蒙的白茫，但随着他不断向前行进，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它的四周屹立着一根根间距相等的立柱，上面印刻着纷繁复杂的古老如尼文。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圆形地台上，一枚巨大的时间转换器摆放在那儿。
它被一团厚重的银白色光雾包围，强光之下几乎看不见交错的金属圆环中的沙漏。
这是时间厅。
德拉科认出来，这是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时间厅，也是他的时间旅行开始的地方。
西奥多说过，抹消一整条时间线的时间魔法需要许多强大的咒语，仅仅依靠一个微小的时间转换器还不够保险。他们需要一处媒介，一个能容纳、包含各种复杂咒语的地方——时间厅。
那些印刻在立柱上的如尼文都是保护时间秩序的古老咒语。诚然，它们或许会对企图制造时间悖论的时间旅行者造成伤害，但也能从悖论和错误中挽救时间线的存在，不让它或是整个世界陷入虚无的混沌。
德拉科拾级而上。
他注视着那些流动着的银雾，里面仿佛蕴藏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和画面。他试探着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银雾的刹那，他仿佛从地面陷落，眼前的景象伴随强烈的失重感变得模糊和扭曲。
“嘿，你也是巫师吗？我怎么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一道熟悉的声音，但不熟悉的语言拉回了德拉科的思绪。那是一句生涩的法文。他发现自己正待在某间陌生的长袍店里，店堂的后边有个头发蓬乱，戴着圆形眼镜的小男孩。
镜片后是一双德拉科无比熟悉的绿色眼睛。这是哈利·波特，幼时的哈利·波特，看起来和他们初遇的时候一样大——十岁左右的年龄。
“你也是巫师吗？我怎么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你？”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是用流利的英文。
当然，他并非是在对德拉科说话，至少不是对正在“旁观”的德拉科。在哈利面前的是同样年幼的自己，苍白的皮肤，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以及非常容易就被哈利·波特吸引去的注意力。
“我当然是巫师。”男孩用拖着长腔的语调说话，显得十分傲慢，“但我明年才开始上学，霍格沃茨只招收十一岁以上的学生。”
“噢，你果然是英国人。”哈利边说边在女巫的指示下转过身，他正在量尺码。“这边的布斯巴顿，我是说这里的魔法学校，八岁就可以入学了。”
“可你看起来不像这里的本地人。”金发男孩说道，“你的英语比你的法文要流利。”
哈利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八岁的时候才跟着德雷从格罗斯特郡搬到法国来生活。他希望我在布斯巴顿上学，因为这里要比……”哈利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很谨慎，“要比英国安全得多。”
德拉科蹙起眉，“英国并不危险，我是说——如果你的父母都是很纯正的巫师的话。”
哈利抿抿嘴，露出了不太高兴的神色。似乎不想再和那个男孩说话了，但十岁的德拉科显然对他很有兴趣。
“布斯巴顿有意思吗？圣诞节的时候真的会有山林仙女为你们唱小夜曲吗？听说你们的礼堂里还有不会融化的巨大冰雕。”男孩追问道。
哈利露出一个不太耐烦的神色。
女巫又让他转了个身。忽然，那双绿色的眼睛被玻璃窗外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
德拉科明白过来。
“我标记每一寸时光，但从未超越太阳。”
这是时间转换器中记载的属于第二条时间线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画面，但他就是知道这是十八岁的哈利经历的那条时间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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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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