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寒凝露的冰帘在身后碎裂，空荼的指尖从锈蚀的管道上收回，留下一抹暗红的铁锈痕迹。B7层净水中心的深处，温度诡异地升高，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陈旧血液的腥气。
羽宫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充当临时拐杖，每一步都在潮湿的金属地板上留下淡淡的血痕。他的呼吸声透过面罩显得粗重，却仍用一贯轻快的语气调侃道：“空荼酱，再往前走可就是‘哀鸣变压器’的老巢了……听说那地方的噪音能把人逼疯，像一万只指甲刮黑板——”
“前辈。”空荼突然打断他，声音很轻，“你的腿在流血。”
羽宫弥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小腿上那道被触须撕裂的伤口。血液已经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顺着靴子边缘滴落。他耸耸肩：“小伤啦，当年在京都大学实验室，我被‘尖叫真菌’喷了一脸孢子，高烧四十度还坚持写完了三篇论文……”
“坐下。”空荼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按在一截突出的管道上。她从战术腰包里掏出最后的止血凝胶，动作粗暴地撕开他被血黏住的裤腿。伤口狰狞，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羽宫弥倒抽一口冷气：“嘶——温柔点啊！我这腿还要用来追未——”他突然闭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未？”空荼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静。
“未、未来老婆嘛！”羽宫弥干笑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空荼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
“是未希吗？”
空气瞬间凝固。
羽宫弥的笑容僵在脸上。远处变压器的哀鸣声忽然变得清晰，像某种无形的存在正竖起耳朵聆听。
空荼没有抬头，继续处理伤口：“上次在实验室，你对着那具干尸样本说‘未希会感兴趣’。刚才战斗时，我听见你喊了她的名字。”她的指尖沾着血，在金属管壁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你认识她……认识那个自称‘幸福恶魔’的未希。”
羽宫弥沉默了很久。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一种空荼从未听过的、沉重的疲惫：“……她救过我的命。”
回忆线·五年前的京都
十九岁的羽宫弥还不是研究所的古恶魔病理专家，而是京都大学恶魔生物学系最年轻的助教。他的研究课题是“低语类恶魔的精神污染阈值”，需要频繁接触高危样本。
“样本NF-4情绪稳定，第37次声波测试准备——”年轻的羽宫弥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实验室的隔离舱内，一团模糊的、不断变换形状的灰雾静静悬浮，偶尔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
他没有注意到，隔离舱的密封阀边缘，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正在渗出淡淡的黑雾。
当夜，京都大学西区宿舍。
羽宫弥在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站在宿舍楼顶边缘，半个脚掌悬空。下方是七层楼高的黑暗。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美工刀，刀刃已经抵住了自己的颈动脉。
“真是狼狈啊，人类。”
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羽宫弥僵硬地转头，看到天台边缘坐着一个栗色短发的女孩，晃荡着双腿，蜜糖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流转着非人的光泽。她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缕灰雾——正是白天实验室的“低语恶魔”样本。
“它在你脑子里种了‘自杀指令’。”少女跳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幸好你意志力够强，撑到了我路过。”
羽宫弥的瞳孔紧缩：“你……你是……”
“未希（Miki）。”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幸福’的恶魔。不过别担心——”她突然伸手，指尖穿透他的太阳穴，如同插入一滩无形的液体，“我收费很便宜的。”
剧痛炸开的瞬间，羽宫弥看到无数记忆碎片翻涌：童年时父亲被台风恶魔卷走的背影、母亲精神崩溃后空洞的眼神、实验室里那些被低语恶魔逼疯的受试者档案……最深处的黑暗里，一缕灰雾正缠绕在他的脑干上，如同操纵木偶的丝线。
未希的手指捏住那缕灰雾，轻轻一扯。
“噗嗤。”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羽宫弥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瘫坐在天台上，美工刀掉在一边。黎明的阳光刺破云层，未希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有地上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下次记得检查密封阀。账单日后寄到。】
现实·B7层净水中心
“后来我才知道，未希专门狩猎那些‘寄生型’恶魔。”羽宫弥苦笑着摸了摸太阳穴，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她说……吞噬‘不幸’是她的本能。”
空荼沉默地系紧止血绷带。她想起梦境中未希灿烂的笑容和那句“我是幸福的恶魔”，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五年来，我一直在找她。”羽宫弥的声音低下去，“我想问她……为什么选中我？为什么救我？”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空荼，“直到上个月，我在那具未知恶魔的干尸样本上检测到了熟悉的能量残留——和当年未希扯出低语恶魔时一模一样。我才明白……”
“她是故意引导你接触那具干尸？”空荼猛地反应过来，“为了让我……梦见她？”
变压器的哀鸣声骤然拔高，如同千万人同时尖叫。羽宫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空荼，看向她身后阴影深处：“空荼……我们到了。”
在无数管道交错的尽头，三台足有五米高的老旧变压器矗立在血锈色的基座上。它们的金属外壳布满瘤状凸起，像被某种生物寄生的机械内脏，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每一次能量脉冲，都伴随着刺穿鼓膜的尖啸。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变压器周围的阴影里，静静站立着十几个身穿研究所制服的人影。他们低着头，双手无力下垂，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青黑色血管。
“被‘蜂巢’判定为‘异常’的……同事们。”羽宫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秩序之丝’抽干了他们的意识，只留下□□当‘哨兵’。”
空荼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在那些行尸走肉般的躯体中，她看到了竹内修——那位总爱抱怨设备的水生组研究员。他的眼镜碎了一半，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变压器的哀鸣忽然变成了有节奏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动。黑色液体从裂缝中涌出，在地面汇聚成一片粘稠的、反射着幽光的“水洼”。
水洼中，缓缓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粉橙色的长发，金色的漩涡瞳孔。
玛奇玛小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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