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塔西亚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重复着“上一次”的轨迹。
在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和柴油废气中，她再次看到了那个被吊装下来的巨型休眠舱。当伊万用靴尖踢着舱体，称里面为“WS-01”时，塔西亚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舱盖上那个1987年的生产编号上。一模一样。
解冻程序启动，液压管蠕动。当WS-01睫毛上的冰晶开始融化，当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与她视线相撞时，塔西亚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蓝色，边缘微微透着绿……和记忆中毫无二致。
“你睫毛上的冰化了，中士。”她听到自己用几乎相同的语调说出相同的话。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上一次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反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试图从他眼中捕捉到任何一丝熟悉感，任何一丝可能证明他也经历过那诡异重置的痕迹。
没有。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只有初解冻时的茫然、冰冷，以及深藏在程序化之下的、野兽般的警觉。
他完全不记得她。
或者说，他不记得“上一次”。
塔西亚的心沉得更深了。
在后续的血清活性检测中，塔西亚做出了一个微小的改变。上一次，她的光谱分析仪探测端是直接贴向他颈动脉的。这一次，她刻意放缓了动作，手指没有立刻贴上，而是悬停在他颈侧皮肤上方几毫米处，停留了大约两秒。
她在观察。
冬兵（WS-01）的瞳孔在她手指靠近时骤然收缩，喉结滚动，颈动脉的搏动明显加速——这是应激反应。但当她的指尖没有真正落下，仅仅是悬停时，他紧绷的肌肉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迟疑？那瞬间的狂暴杀意，似乎没有上一次那么决绝和直接？塔西亚不敢确定，这变化太微小，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放松，士兵。”她重复着上次的安抚话语，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刻用拇指去摩挲他痉挛的手指。
她只是维持着探测端悬停的动作，直到他颈动脉的搏动稍稍平复了一些，才极其缓慢地将探测端贴了上去。
光谱仪蓝光亮起。数据流在她视网膜上投影。
就在数据读取到87%时，那只冰冷的金属手掌再次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痛呼出声。周围的助理研究员再次集体倒吸冷气，有人按向了镇静剂枪。
塔西亚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历史在重演！
“记忆模块出现紊乱！”助理的尖叫准时响起。
这一次，塔西亚没有去按背后的红色按钮。她强忍着腕骨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强迫自己抬头，直视那双近在咫尺、因为记忆碎片冲击而显得混乱狂暴的蓝绿色眼睛。
她试图在里面寻找任何东西——一丝困惑？一丝似曾相识？哪怕一丝不同于纯粹杀戮程序的情绪？
没有。
只有一片混乱的、被痛苦和未知指令撕扯的漩涡。那专注凝视她倒影的眼神，更像是一种锁定猎物的本能，而非任何意义上的“认识”。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再犹豫，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精准而迅速地摸出早已藏在袖口的镇静剂（这次她特意提前准备了一支），狠狠刺入他颈侧动脉。
冬兵的身体僵直了不到半秒，轰然瘫倒回操作台。
塔西亚喘着粗气，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看着研究员们手忙脚乱地处理后续。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微小的改变——悬停的手指、延迟的安抚、试图的眼神交流——什么都没有改变。应激反应、记忆突破、机械臂的钳制……一切都在顽固地沿着那条既定的轨道运行。
洗脑程序。监控屏幕前。电极片贴上太阳穴。
他挣扎，眼神里闪过一丝清醒，嘴唇翕动，望向她的方向。
这一次，塔西亚没有立刻低头回避。她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短暂清醒的目光。她看到了痛苦、困惑、一丝微弱的求救信号……然后，洗脑程序启动的刺目蓝光吞噬了一切。
那瞬间的清醒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留下。
塔西亚面无表情地在实验日志上写下：“实验体 WS-01情绪波动已消除，可执行后续任务。”笔尖划破纸页。她知道，再过不久，佐拉的全息影像就会降临，下达那个致命的刺杀指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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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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