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是数十亿载光阴的煎熬与折磨,是域外仿佛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存在,是同类把酒言欢,转瞬化为冰冷之至的墓碑。
祂们的血溅在脸上,感觉竟然温热。
她不停向前走,终于穿过所有,看见一人。
俊美锋利的青年,英姿飒爽的女人,鹤发童颜的老者,稚嫩懵懂的幼童……
祂变幻无数相貌,似遗世独立的舞者,翩然而起,任鲜血染红苍穹,上演永无止境的生死轮回。
萧若渺怔怔看祂,瑗怔怔看祂,抑制不住地奔向祂。
女人眼中流露情绪,似迷途之人看见向导,如失意信徒仰望神祇。
「大千——」
请告诉你的下位面……
为何祂要忍受长达数十亿载的囚困?
为何祂明知斗帝以上的境界却无法前行半步?
为何祂要经历同类逝去、友人不复的悲剧?
为何你的璀璨永远与祂无关?
那人转身看来,面容模糊不清,眸光悲悯万物。
「斗气大陆——」
我告诉你……
此为,责任。
*
萧若渺猛地睁开眼睛。
光团破碎,她从中而出,来到一片碧绿空间。
十丈左右、通体翠绿的古树矗立于此,浓郁生机充斥周围。
比起她先前在外面见到的菩提古树,现在这棵缩小数倍,隐晦阴冷散尽,予人以祥和、神圣、智慧之感。
黑衣青年位于树体之内,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萧炎?
她有些疑惑,正要说话就接收到菩提古树的思绪:「你没事了!」
它如孩童般稚嫩,此刻透出难以掩饰的欢欣。
萧若渺垂眸,轻“嗯”一声。
不等她发问,它就迫不及待地道:「我感觉到你的气息就醒来了,你之前还觉得它好,不清除它,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这话带着点委屈意味,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没关系,反正它已经不在了,你没事就好!」
萧若渺抬眸看它,视线落在萧炎身上:“他帮的忙?”
「对,」菩提古树应道,「他手里有一枚菩提子,借此清醒过来,我就请他帮我用异火炼化菩提子,以此清除邪念……」
它说着,画面依次呈现在萧若渺眼前。
后者面色一变,再看萧炎时眼神已带上感激。
虽说他是在自救,虽说她迟早能恢复理智,可若无他,她只怕会亲手杀死薰儿……
光想都很难受,万一真做了,她简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
察觉到她的变化,菩提古树立刻道:「作为报酬,我会将这次现世的三样宝物都给他。」
它有三宝,一是菩提心,二是菩提子,三是菩提树下一参悟。
前两者不难解释,都是它蕴有的东西,第三者却相对虚无缥缈些。
菩提古树又称智慧轮回树,拥有让人历经百世轮回的能力,经过这一历练的人将具有踏入斗帝的潜力。
萧若渺颔首,似有所思:“你还有多少菩提子?”
菩提古树不假思索:「二十三枚。」
萧若渺沉吟一瞬:“分别留四枚给魂族和古族,其余都可作为报酬。”
「……行,」菩提古树闷闷道,「我就知道。」
萧若渺看着它,脸上显出迟疑。
它思绪恢复轻快,仿佛真是孩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是不是很好?」菩提古树颇有几分得意,「比它好多了!」
萧若渺失笑:“那是,它怎能跟你比?”
这话让菩提古树更加得意,枝叶摇晃不停:「你之前还夸它!现在知道谁才是你最好的玩具了?」
萧若渺笑意僵在唇角,即使早有预料也接受无能:“……玩具?!”
女人反应过于激烈,弄得菩提古树迟疑起来。
“你不喜欢这个说法了?”它犹豫几秒,试探道,“那,宠物?”
萧若渺:……
难怪她感觉恶寒。
不知为何,她脚底好像出现一个魂界,又出现一个古界,最后出现一整个斗气大陆——
瑗你在干什么啊瑗?!
你怎么连树都不放过?!
“其实,”萧若渺干巴巴道,“我毫无与你相关的记忆……”
「我知道,」菩提古树黯然,「它看过你的记忆,里面完全没我……」
萧若渺:……
唯有沉默.jpg
奇怪的负罪感增加了.jpg
「没关系,」它振作起来,「我有我们全部的记忆,这就给你看!」
周身画面变化,萧若渺似来到上古,亲眼目睹菩提古树诞生。
全大陆仅此一棵、天材地宝排行稳进前三的奇异存在,降临刹那自是惊天动地。
无数强者被它吸引而来,但他们都快不过世界本身。
白衣少女凌空而立,墨瞳银纹缭绕,周身气息莫测。
祂垂眸凝视新生幼芽,不近人情的冰冷面庞掠过细微波动。
祂说,理所当然:“你是我的。”
萧若渺:……
真是糟糕的独白。
不过祂眼中并无半分——无论哪一方面——欲念,只是相当正常的、世界对自身蕴养而出的独特天材地宝的占有。
可还是很怪!
萧若渺一直在思考自己怎样才能做人,现在她觉得她已经是人了。
……甚至是不错的人。
岁月更迭,光阴荏苒,菩提古树逐渐成长。
它千年生长一轮,百轮方才成熟,从上古诞生至今已有数亿年——
十万岁时,为庆贺它成熟,祂赋予它思维。
——菩提古树本无真正智慧,仅具备灵物基本功能,如自主保护或反击。
画面之中,祂躺上它的树枝,唇角勾起罕见弧度。
明明可以给它完整理智,却只赋予孩童般的稚嫩思维……
祂不想它成为独立个体,只将它视为自己所有。
不在意吗?
在意。
不然怎会给它思维,怎会与它度过无数春秋,怎会对它展露笑意?
在意吗?
不在意。
不然怎会不赋予它完整灵智,怎会不希望它成为独立个体,怎会将它看作玩具或宠物?
祂给它思维,因为那样更有意思。
祂在它这放松,因为它永远属于祂。
萧若渺:……
女人脸上表情几经变化,痛苦面具戴上拿掉、拿掉戴上。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到瑗会有这样一面!
人活久了容易变态,世界也不能幸免?
画面来到十万年前,黑衣身影,红衣女人……
乌发墨瞳,绯衫似血,不是绫鸢又是何人?
萧若渺看着她的影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绫帝你知道瑗和菩提古树的关系吗?
她正想着,就见画面陡然加快!
绫鸢本想为菩提古树清除负面情绪,却似遇到急事,匆匆离去。
萧若渺眉心一跳。
十万年前……
她想起魂天帝跟她讲过的域外过往,不由睁大眼睛。
这么巧?
如她猜测那般,邪神入侵引起的战争,千界去六界还的惨象。
污染降,斗帝亦作傀儡。
生灵痛,前路不知何方。
世界归,门户提刀自清。
百战沙场碎铁心,独对群雄不屈膝——
彼时斗气大陆尚未离去的七位斗帝,唯参悟过法则的绫鸢能保持清醒。
她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留下,与祂联手对敌。
直至一切平息。
直至祂催促她离开。
那道法则能坚持多久?万一她也沾上污染……
分明关心,出口就只余漠然。
好在绫鸢也清楚祂的性格,一番不舍后终是告别。
她并未忘记跟祂讲菩提古树的事,祂点头应下,说会去看。
绫鸢离去,天地复归平静。
祂凌空而立,眼睛缓缓闭上。
少女化为数道银色流光,散向斗气大陆各地。
域外战争的艰险,同类逝去的刺激,至强者失控的影响……
凡此种种,祂着实疲惫,甚至无再为绫鸢凝聚一道法则的精力。
于是祂陷入沉睡。
清理负面情绪不过动动手指的事,醒来再说。
萧若渺:……
结合菩提古树之前说的话,她已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
果然——
祂沉睡万年,终于醒来。
菩提古树已诞生邪恶灵智,面对祂却依旧温顺讨好。
祂很喜欢。
只有本能的菩提古树过于无趣,所以祂给予思维。
善良灵智的菩提古树过于单调,所以祂允许邪恶存在。
那些以假乱真的幻境多有意思?
反正不会对祂造成任何影响。
萧若渺:……
画面逐渐消失,周围变回充斥碧绿的空间,身前重现十丈左右的翠绿古树。
「你看完了,」它充满期待地问,「什么想法?」
萧若渺默然。
邪恶灵智显然怨恨瑗,怨恨祂不赋予它完整灵智,怨恨祂将它视为所有之物,只是不得不为续存而讨好祂。
但善良灵智毫无怨恨。
它始终记得看着它诞生的那道身影,记得数亿年的陪伴。
它不仅不介意玩具或宠物的身份,还引以为豪。
所以它很难过、很委屈——
「你变成人了,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与你几亿年的感情,难道比不过你跟他们几千年,甚至比不过你和她几十年吗?!」
“这个,”面对质问,萧若渺动了动唇,艰难道,“主要是,我也不记得你……”
她算是明白瑗为什么烧光所有与菩提古树相关的记忆,一点片段都不给她留了。
一是怕吓到那时的她,二是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此时此刻,看着菩提古树,萧若渺略过一强调二,同时不忘语言修饰:“瑗以我开启新生,过去尽数埋葬,你于祂的过去非常重要,祂一点都不想给代表现在的我留。”
菩提古树愣住。
萧若渺清晰地感觉到它陡然迸发的喜悦之情,传入她脑中的思绪变得语无伦次,这让她生出一种忽悠小孩的愧疚。
「所以,」菩提古树竭力维持冷静,思绪却是无法掩饰的雀跃,「祂死了?」
萧若渺颔首:“不错。”
「好,」菩提古树铿锵道,分外坚定,「我陪祂。」
萧若渺:?!
*
萧炎结束参悟,睁开眼睛,离开菩提古树。
他漆黑双眸显出沧桑,转瞬隐入灵魂深处,再无法察觉。
百世轮回,百年历练,他几度迷失,幸亏心智足够坚定,才终于走回这里。
感受着自身稳定的九转斗尊修为,内视过处于身体之中的菩提心,萧炎畅快至极。
本是为自救才当劳力,现在看来何止不亏,简直赚得盆满钵满!
待回到星陨阁炼化菩提心,他至少也能突破半圣。
目光环视四周,空间只他一人。
不远处,菩提古树依旧矗立,似亘古不变。
萧炎有些好奇其他人在哪,当然他更好奇外界已过去多久。
答案是一天。
原本不止这点时间,至少也要一月,可菩提古树已彻底吸收瑗赠予它的那道法则,完全能调节这方面的时空。
它调节的原因很简单——
空间撕裂,数道狼狈身影现出,俨然是进入菩提古树的其他人。
忽然来到这里,众人面色皆变,不少人眼露惊骇,显然都已明白先前所经历的一切皆是幻境。
“好可怕的菩提古树……”
强如薰儿、魂玉等人都无法维持从容,若非突发变故,恐怕他们会在幻境中待上一辈子。
众人渐渐回神,收敛情绪,打量起这片生机勃勃的奇异空间。
他们很快就看到萧炎和菩提古树,不少人更是惊骇。
经过先前那事,他们对菩提古树恐惧至极,没什么比死在幻境里更凄惨、可悲了。
视线扫过整片空间,未曾看见萧若渺,薰儿神情一沉。
目光落在萧炎身上,九凤皱眉,可不等他开口,菩提古树就散发翠绿光霞,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见状,众人连忙后退。
他们已深刻体会菩提古树的可怕,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此同时,细微闷响传出,一颗颗翠绿光点喷洒而来,如天女散花般悬立空中。
“菩提子!”
见到这些光点,众人先是一怔,继而脱口而出,震惊之至。
“抢!”
震惊过后,大部分人眼泛红光,磅礴斗气暴涌而出,身化光影,向那些光点疯狂抓去。
悬立空中的翠绿光点微微一顿,似受到召唤,避开抓取,几个闪烁间分成三份,分别落在萧炎、薰儿、魂玉手上。
第一份明显最多,后两份数量相同。
薰儿:……?!
魂玉:……?!
九凤面色陡厉。
他看着神情平静、显然在预料之中的萧炎,看着面露惊诧,转而逐渐化为了然的薰儿和魂玉,看着不见萧若渺身影的众人,冷笑出声。
此前他就觉得不对,与其说萧若渺针对天妖凰族,不如说她针对前来莽荒古域的所有人,只是他们刚好因陌颜而跟她产生直接冲突。
或者说,因为陌颜,她有跟他们产生直接冲突的理由。
九凤十分不解,斗气大陆强者为尊,她实力远胜他们,若不满大可直接动手,没必要如此迂回。
忌惮天妖凰族?看她态度也不像。
当然更不解的是那份针对从何而来,她已突破斗圣,菩提古树对她增益不大,就算因古薰儿而将他们视为竞争对手也不该是这般反应。
斗圣气量不会如此狭小,并非说他们性格一定宽容大度,而是于处在这一境界的人而言,实力奠定眼界,不屑与自己之下的人一般见识。
同样不解的是幸免于难的三拨势力里为何会有魂族,但这可以先往后靠,因为他已得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萧若渺认识菩提古树,跟它关系很好。
九凤不可思议,菩提古树已万年不出,萧若渺不过二十八岁,怎会与它相交?
甚至能支配它菩提子的分配……
他震惊至极,空间忽然剧烈摇晃!
众人惊惶四顾,就见裂缝蔓延,虚无取代碧绿,似要分崩瓦解。
他们很快想起,根据古籍记载,菩提古树现身有时限,喷出菩提子后将沉回地心,直到下一次再现。
薰儿突兀惊呼:“若渺!”
众人一震,纷纷看向她。
她死死盯住菩提古树,众人顺她目光看去,逐渐透明的树体与处于其中的女人映入眼帘。
无数翠绿流光涌入萧若渺体内,源源不断,浓郁之至,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周身暴涨的气息。
九凤看着,眸中厉色化为骇然。
萧若渺很强,可她到底刚突破斗圣,论修为不如天妖凰族族长和几位太上长老。
但,此时此刻,她带给他的压迫远超他们!
翠绿流光仍在涌入,菩提古树美玉般的躯干更加透明,萧若渺周身气息越发恐怖。
此情此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还有谁不懂?
——菩提古树在将自己的能量灌给萧若渺!
先前只是九凤等人得以确认,其余人仅有所猜测,现在所有人都能肯定,萧若渺与菩提古树关系匪浅。
他们不由升起和九凤相同的疑惑:这两位究竟如何产生交集,又是何等交集,能让菩提古树为她做到这等份上?
菩提三宝固然珍贵,可最珍贵的还是菩提古树本身,它每隔千年乃至万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蕴有新的三宝。
历来强者都只敢争夺三宝,不敢垂涎它本身,足以看出它的强大。
也许有人产生过相关想法,但它平安至今,那些人估计早就与他们的妄念一同埋葬。
可萧若渺现在正炼化它本身……
开什么玩笑?!
若非亲眼所见,众人绝对无法相信。
即使亲眼所见,他们也怀疑自己生出幻觉。
九凤环顾四周,这回魂玉不再了然,眼睛睁大,错愕看着,神情写满诧异。
萧炎、古薰儿、古族四位都统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不甘握拳,复又松开。
历经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却一无所获,还眼睁睁看着别人得到好处,他如何忍受?
可现在不是甘不甘心的问题,是能不能安全离开的问题。
萧若渺显然在晋级,如能打断定可重创她,但他没那个实力!
空间摇晃加剧,裂缝蔓延加快,随时都会分崩瓦解,他自保都来不及,哪还有工夫干扰她?
退一步讲,就算他能腾出手,古薰儿等人也不会任他动作。
萧炎比他们先到这里,显然已从菩提古树那得到好处——他感应不到他的气息,这让他十分忌惮,毕竟天妖凰族里一些半圣强者都未曾给他这种感觉。
再退一步讲,纵是排除所有妨碍因素,他想成功也得搭上自己的命。
斗尊和斗圣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单能量扩散就够他受得了。
九凤深吸口气,不再多想,调动体内斗气以应即将到来的空间破碎。
天妖凰族强者将他护在中间,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其余三拨势力亦然。
身为在场唯一接触过菩提古树的人,萧炎看着萧若渺,眼神复杂。
用异火炼化菩提子极为费力,他斗气很快耗尽,菩提古树就为他补充能量,让他恢复全盛状态,继续干活。
因此他清楚它的能量是何等精纯,不用转化为斗气就可吸收,还能扩大人体内的斗气容量。
长此以往,积少成多,屏障自会散开。
当然,与它整体拥有的能量相比,他先前得到的微不足道。
现在,这份庞大到无以言表的能量就这样灌入萧若渺体内——
普通低阶斗圣必然承受不住,她却稳稳立着,不动如山。
想起先前看到的、光团之中的影像,萧炎有所明悟。
菩提古树分明是将自己树灵抽出,给予萧若渺!
*
萧若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庞大能量冲刷经脉,碎裂、重组、扩宽数倍。
她理应疼痛,也确实疼痛,可与她走过几十亿载岁月时的感受相比,这份疼痛着实不算什么。
发生在斗气大陆上的天灾**严重至一定程度就会反馈到瑗身上,上古、远古斗帝打生打死,祂的灵魂与身体撕裂重组不知多少次,对疼痛的忍耐力已至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于祂而言,献祭心脏确实不算什么。
萧若渺曾不具备这种忍耐力,但走完那几十亿载光阴后已然具备。
白衣女人面无表情,垂眸而立,修为以稳定节奏攀升。
斗圣之上,晋级难如登天。
从低阶至高阶,每个小境界都隔着难以突破的屏障。
然,再坚固的屏障被如此庞大的能量冲刷,都将化为乌有。
一星斗圣后期……
二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三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四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五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六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七星斗圣初期、中期、后期……
八星斗圣初期、中期……
她就这样跨越整整八个大境界,当世修为胜过她的存在已寥寥可数。
高兴吗?
并没有。
这话说出来相当欠打,可比起喜悦,萧若渺更觉感慨。
她没想到菩提古树会做到这种程度,瑗竟是如愿以偿。
孩童般稚嫩的思维,懵懂到天真的善良灵智承认、赞同、珍视这段以常人视角来看颇为扭曲的关系。
是你蕴养出我……
是你为我赶走那些居心叵测的斗帝……
是你赋予我思维……
是你陪伴我几亿年……
我是你的,永远。
最后一缕翠绿流光涌入体内,菩提古树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萧若渺右腕多出一个玉镯。
她轻抚而过,感觉到菩提古树最后的念头——
「我想与你一同迎接新生的朝阳。」
白皙指尖抵住玉镯,萧若渺看着其上繁复纹路、细密刻痕,眼眸沉下。
感慨逐渐淡去,此时翻涌她心头的情绪名为欣喜,名为愉悦。
邪恶灵智明明看过萧若渺的记忆,为何只布下与瑗有关的幻境?
认为二十多年比不过几十亿年?
更熟悉与瑗相关的事,更能表达自身情绪?
两者皆有,但最重要的是,她有瑗的情感。
从原初奔涌至现在的洪流已席卷而去,再不见踪迹,却留下无法磨灭的深刻印痕。
数十亿载漫长光阴沉淀的情感面前,二十多年确实微不足道。
可除某些片段外她再无印象,只记得这二十多年。
情感重要还是记忆重要?
萧若渺难以回答。
两者不协调的感觉她已体会过,随时间流逝、故友重逢压下,但只是压下,从未消失。
此刻,她吸收树灵,双方融合刹那,沉寂许久的情感波动而起。
“菩提……”
萧若渺近乎叹息地呢喃。
“若渺!”
惊呼响在耳边,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对上薰儿满含担忧与关切的目光。
「古清岚的女儿。」
这个念头出现在萧若渺脑中,她完全以瑗的思维去想。
瑗喜欢古清岚。
她很漂亮,很聪明,性格合祂的意,实力也不弱。
然后?
没有然后。
无需更多理由。
这份喜欢空洞浮夸,绝非世俗意义的爱情,只是孩童追逐心仪玩具。
正如祂轻佻戏谑的外表,其下真实即为无虚。
视线与萧若渺相对,薰儿瞳孔收缩。
这样陌生的对方……
这种慌乱、不安、仿佛要失去对方的感觉……
她经历过一回。
十三年前,乌坦城,萧家,留下一封信说外出历练、归期不定后消失的萧若渺。
现在……
薰儿看着萧若渺。
萧若渺看着薰儿。
脑中情绪混乱,几经挣扎,终是此刻占据上风。
她对薰儿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下一刻,她消失不见。
“——若渺!!!”
菩提古树:他们有什么好?!他们谁能像我一样让你在斗圣这一阶段直接提升八个大境界?!啊?!
魂天帝:……
萧玄:……
薰儿:……
萧若渺:……
菩提古树:说话!
萧若渺:这是《斗破苍穹》,不是《斗罗大陆》。
菩提古树:我知道!我没献祭,我这叫殉情![爆哭][爆哭][爆哭]
*
“百战沙场碎铁心,独对群雄不屈膝”这句话忘记在哪看到的了,这里觉得合适,遂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0章 莽荒古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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