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老者离开房间，另一人走入，俨然是那位带新生入内院、与苏千同姓的长老。
苏千淡淡问道：“萧若渺近来如何？”
“一直在天焚炼气塔里修炼，”苏长老回复，“已突破八星斗灵。”
这速度实在恐怖，他想着，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惊叹。
送萧若渺回楼阁时，苏长老因紫妍而分神，一时忘了此行目的。
离开前才想起，询问却得到否定答案。
那一刻，他诧异至极。
——连大长老都看不出来？！
接到苏千“关注萧若渺”的命令，他不甚意外。
她这样前所未有、身患隐疾的天才当然要看好，以防万一。
两个月来，苏长老不断刷新认知，震撼的同时更加惋惜。
……希望院长快点回来。
苏千颔首：“具体？”
苏长老一愣。
大长老似乎并不惊讶。
或者说，有惊讶，更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再或者，惊讶源于这种感觉。
苏长老定神，一一道来。
能下到天焚炼气塔第五层修炼的人大都已步入内院顶层，新生显得分外突兀。
她没听建议，一次性修炼四天，让刘影感到不满。
这份不满止于她结束修炼之际，看着安然无恙、修为上涨的少女，刘影只觉震撼。
与她相比，绝大多数被称为“天才”的内院学生都成了“普通人”。
入塔前越级打败白程，两个月来不断修炼，位列“强榜”十一……
苏千安静听着，苍老眼眸时不时掠过奇异光芒。
讲到萧若渺与柳菲的冲突，苏长老停顿一瞬。
“那丫头总仗着表哥为所欲为，吃个教训也好，”他道，“不认清现实，早晚会摔得更惨。”
“不过，萧若渺……”他皱眉，“也需要打磨。”
这话完全符合学院长老评价学生的客观态度，前后顺序却隐晦表现立场。
柳菲的跋扈人尽皆知，冲突的起因、经过、结果清晰明了，萧若渺又如此优秀，有偏向很正常。
苏千不置可否。
柳擎是内院前三的天才，柳菲仗他之势不足为奇。
至于萧若渺……
如果她只是普通学生，苏长老的话无任何问题。
从进入内院到现在，她未曾经历任何挫折。
火能猎捕赛、竞技场、天焚炼气塔，她无往不利。
迦南学院中尚且如此，乌坦城里难道有人能磨砺她？
从小到大，一帆风顺。
锐利张扬，不知“藏锋”为何，永远展露最耀眼的一面。
长此以往，等她彻底习惯，再遇到难以应对的麻烦——
怕是会废掉。
从神坛跌落的痛苦足以摧毁一个人。
但如果她真是那位……
苏千沉吟：“柳擎已是半步斗王？”
“没错，”苏长老应道，“他应该会为柳菲出头。”
按理来讲，八星斗灵不可能是半步斗王的对手。
可萧若渺创造太多奇迹，不能用常理判断。
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苏长老更偏向柳擎能赢，也更希望柳擎能赢。
——萧若渺需要打磨。
苏千陷入沉默。
半晌才道：“希望她下手轻点……”
不等苏长老回应，他又道：“告诉所有长老、管事、导师，满足萧若渺的合理要求，不要与她为难。”
苏长老一怔。
“……大长老，”他语气迟疑，“合理与否的标准是？”
“……比如她要拆内院，”苏千似想起什么，眼中掠过无奈，“这肯定不能答应。”
苏长老：？
虽然、但是，大长老，您对萧若渺有何误解？
她怎么可能提出这种离谱要求？
暗自吐槽几句，他低头应下。
合理与否的标准如此宽泛，不就等于满足她所有要求……
等等。
苏长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大长老认为萧若渺能赢？！
*
竞技场。
看台宽大空荡，做工精美的木质桌椅摆放其中。
桌面上是切好的水果拼盘，座椅上是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琥嘉觉得自己有必要缓缓。
虽然叫不出具体名字，但她确实见过这种材料。
质地坚硬，极为罕见，是炼器一途的珍宝。
现在，它被用来制造盘子。
繁复细密的纹路雕刻其上，显然费掉不少原料。
但她没必要纠结这个——用这种材料来做盘子已是彻头彻尾的浪费！
还有那些切好的“水果”……
琥嘉只认出一个：通体碧绿、宛如玉石的天翡果。
直接服用都能让斗灵及以下的存在提升一星，炼成丹药后范围扩大至斗王。
琥嘉先前在藏书阁里见过一枚，那时她感慨迦南学院底蕴丰厚，连这等稀奇的天价之物都能拥有。
现在……
天翡果被切成几片，边缘光滑，摆放整齐。
单个形状与总体模样都具美感，琥嘉却无心欣赏。
她只觉震撼。
这样一弄，会逸散多少能量？！
其余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显然也是类似的天材地宝，被切开摆放，失去原本效用，变为单纯补充能量之物。
暴、殄、天、物！
琥嘉痛心疾首地想。
吴昊亦有此感。
三人里只有薰儿不甚在意，叉起一块天翡果放入口中。
琥嘉看她吃下，听她笑道：“若渺说了她请，你们客气什么？”
“这些天材地宝的能量已逸散大半，你们不用担心承受不住。”
琥嘉：……
不愧是她。
可现在的重点不是吃与不吃吧？
女人想着，也叉起一块。
吴昊犹豫一瞬，跟着动手。
“你们说，”琥嘉道，“若渺能赢吗？”
“柳擎曾在竞技场里保持八连胜，”吴昊回应，“是个劲敌。”
薰儿唇角含笑，语气笃定：“若渺从未输过。”
目光扫过琥嘉与吴昊，笑意加深：“你们不也明白？”
琥嘉默然。
没错——
她不清楚吴昊怎么想，但她对萧若渺的实力存在近乎盲目的信任。
可这样不好，对手是半步斗王，她应该紧张。
但她紧张不起来。
萧若渺大概意识到她的纠结，才用这种方式安慰。
少女从纳戒里拿出桌椅时，琥嘉愣在原地。
诚然，纳戒有等级差异，越高级的纳戒空间越大。
可谁会用这种空间去装桌椅？！
再然后是水果拼盘。
萧若渺没说什么，却已表现极致自信。
她不需要他们呐喊或助威，他们可以自然旁观，尽情享受，等她回来。
琥嘉当然感动。
只是，比起感动，她更震惊萧若渺的大手笔。
她也好，吴昊也罢，都清楚萧若渺与薰儿背景莫测，不是“乌坦城萧家”能解释的。
但清楚归清楚，从未放到明面上来！
不演了？
琥嘉心情复杂。
被信任总归是好事……
视线落到木桌上，她开始思考它是由哪种珍稀材料所做。
吴昊想法与琥嘉相似，薰儿十分平静。
她又叉起一块天翡果，俨然见惯不惊。
多道目光投来，讶异、错愕、愤怒……
薰儿动作一顿。
围观学生自然惊叹萧若渺等人的嚣张，却也只是惊叹。
曾在萧若渺手上吃亏的、不满新生如此张狂的人当然希望柳擎教训她，却不至于到愤怒的程度。
——他们大都抱有看好戏的念头。
会展露这种情绪的……
薰儿抬眸回望。
对面看台之上，柳菲怒目而视。
果然。
薰儿轻嗤一声，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
见状，柳菲恼怒更甚。
表哥都来了，他们怎还敢这样？
等着求饶吧！
战台之内，萧若渺看着对面的人，微微挑眉。
身形高大，脸庞坚毅，眉毛颇浓。
布衫简单，气场凌厉。
斜背一柄漆黑重枪，显出霸气。
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皆带有敬畏。
“霸枪柳擎，”萧若渺轻笑，“来给你表妹找场子？”
男人并未否认：“你下手太重了。”
柳菲确实不占理，可她伤成那样——
虽未动筋骨，却红肿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
从小到大，他这位表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软语哀求，可怜至极，眼巴巴的模样让他忆起幼时，终是退让答应。
反正，对那位名动内院的新生，他本就充满好奇与兴趣。
“这都算重？”萧若渺折扇轻摇，“娇生惯养。”
柳擎皱眉。
不等他说话，萧若渺已出现在他面前，速度快得惊人。
折扇合拢刺来，带出十几道虚影。
柳擎瞳孔一缩。
双掌曲卷，形成奇异弧度。
淡金颜色涌动，骤然探出！
折扇与手掌对撞，恐怖力道反弹而开，劲气席卷场地。
能量波动带起狂风，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擎右手与折扇相持，左手变幻而起。
两根手指一曲一卷，将几道虚影夹在其间。
“破！”
一声厉喝，金芒暴涨，虚影随之消散。
他左手继续变幻，毫无停顿。
按这个速度，两三次后，柳擎将彻底解决伴折扇进攻的虚影。
「有趣。」
轻笑忽然响起，戏谑恶劣。
萧若渺一惊。
“……萧瑗？”
她在心底自语，难以置信。
现实似与梦境交错，那道与她既一模一样又截然不同的声音响在耳边。
「是我。」
「亲爱的，」她语气温柔，如情人缱绻低语，却掩不住观赏欢愉剧目的本质，「你能认出我，我很高兴。」
“……你是谁？”
「我是你，」她笑得意味深长，「另一个你。」
“……萧瑗。”
与先前惊疑不同，这一回，萧若渺很平静。
「嗯，」她应声，拉长尾音，「最好直接叫我“瑗”——」
「你师尊起的名字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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