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右手随意地抬起，对着精灵防线最密集的区域，五指微张。
没有吟唱，没有华丽的魔法光辉，只有他指尖前方空气的瞬间扭曲，以及一道无声无息、却快如黑色闪电的虚空之触。
那是空间本身被撕裂开的一道细微裂痕，所过之处，光线、声音，甚至生命力都被瞬间抽离、湮灭。
“散开！”塔尔队长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但太晚了。
那道无形的毁灭轨迹掠过之处，三名正全力维持藤蔓壁垒的精灵法师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身上翠绿的魔法护盾无声破碎，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从被“触碰”到的部位开始，血肉、骨骼、衣物，尽数化为最细微的、灰白色的尘埃，悄无声息地飘散。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仿佛他们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周围的精灵战士脸上血色尽褪，被这超越理解的恐怖力量震慑得动作一滞。
“稳住！弓箭手覆盖射击！战士补位！为了永歌森林！”塔尔的声音因悲痛和愤怒而嘶哑，但他依旧像钉在树桩上一样，怒吼着稳定军心。
他手中的长弓连续震响，三支附魔箭矢成品字形射向利维坦，试图干扰他的下一次攻击。
利维坦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一面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影屏障便出现在身前。
塔尔那足以洞穿重甲的箭矢射在屏障上，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蝼蚁的挣扎。”兜帽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更多的、形态更加诡异的黑暗造物从利维坦身后的阴影中涌出。
它们有些像是被拉长、扭曲的人形阴影，有些则是不断变换形状的粘稠黑暗聚合体，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呓语，扑向精灵防线。
战场局势急转直下！
“不能再让他肆意攻击防线！”白厄强压下因魔力消耗和眼前惨状带来的不适，眼神锐利如刀。
他看得出，利维坦的目标不仅仅是他们，更是要彻底摧毁精灵的抵抗意志和防御体系。
“穹！”白厄低喝一声，目光与穹瞬间交汇。
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决绝。
“我左你右，干扰他！别硬接那鬼东西！”他语速飞快，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左前方窜出，灵活地借助枯死的树木和凸起的岩石作为掩体，快速向利维坦的侧翼迂回。
他的动作没有利维坦贵族式的优雅，充满了街头巷战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高效与诡诈。
他并不直接冲向利维坦，而是不断投掷出那些锋利的金属片和蕴含混乱魔力的小石子，目标直指利维坦周围那些刚刚凝聚成型的黑暗造物，或者他脚下可能存在的阴影节点。
“噗！嗤！”
一只阴影人形被金属片击中，发出无声的嘶鸣，形体一阵波动。
另一颗石子砸在利维坦脚边的阴影里，引发了小范围的魔力紊乱，让那片阴影的蠕动停滞了刹那。
穹的攻击如同烦人的蚊蚋，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地吸引了利维坦的部分注意力，打断了他酝酿下一次强大魔法的节奏。
“烦人的虫子。”利维坦微微偏头，兜帽的阴影似乎“看”向了穹的方向。
“扮演好孩子让你的身手都退步了，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样低级的手段，连虚渊之种的力量都不动用分毫。”利维坦压低了声调，“真是让人失望……穹。”
他左手食指微弹，一道细若游丝、却更加凝练的虚空之触悄无声息地射向穹正在移动的路径前方，预判了他的落点。
千钧一发之际，白厄的支援到了。
“圣光壁垒！”
一道凝实的乳白色光墙突兀地出现在穹的身前，恰好挡住了那道致命的黑色丝线。
光与虚无再次碰撞！
这一次范围更小，冲突却更加激烈！
“嗡——！”
圣光壁垒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坚持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破碎，化为漫天光点。
而那道虚空之触也明显黯淡、细弱了许多，擦着穹的衣角掠过，将他身后一块巨石悄无声息地湮灭掉了一个角。
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擦身而过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他瞳孔微缩，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趁机又向侧方翻滚，拉开了距离，同时不忘喊了一句：“谢了！小心点，他的触摸变快了！”
白厄没有回应，他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几分。
连续施展高强度光明魔法，对抗利维坦这种级别的敌人，对他的负担极大。
他紧握长剑，目光死死锁定利维坦，寻找着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生机与怒意的绿色光辉从生命古树的方向射来，精准地砸向利维坦的头顶——是兰德拉长老！
她手持一柄缠绕着鲜活藤蔓的法杖，面容因愤怒而肃穆，周身环绕着澎湃的自然魔力。
法杖挥动间，无数粗壮的、带着尖刺的古老树根如同巨蟒般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缠向利维坦，试图将他彻底束缚。
“邪恶！休想玷污森林的圣地！”
与此同时，伊瑟拉长老沉稳恢弘的吟唱声也响彻战场，强大的自然祝福术如同温暖的春雨洒落在每一个精灵战士身上，驱散着恐惧，愈合着轻伤，让他们的武器暂时附上了对黑暗生物有额外伤害的翠绿光芒。
精灵防线士气大振！
面对兰德拉的全力一击，利维坦终于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他双手在胸前合拢，然后猛地向外一分！
“暗影新星。”
一股纯粹的黑暗能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形成一个不断扩张的黑色球体。
黑色球体与缠绕而来的古老树根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坚韧无比的树根在接触到黑暗球体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中一般，迅速枯萎、断裂、化为飞灰！
兰德拉长老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显然魔法被破让她受到了反噬。
但就在利维坦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白厄动了！
他将残存的光明魔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长剑，整个人与剑仿佛化为了一体，化作一道撕裂昏暗战场的璀璨流光，直刺利维坦的后心！
“辉光……突袭！”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意志、力量和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利维坦似乎也未能完全预料到白厄在如此消耗下还能爆发出如此迅捷致命的攻击。
他猛地转身，仓促间只能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并不算厚实的暗影护盾。
“锵——！”
如同热刀切牛油，灌注了极致光明的长剑几乎是瞬间就撕裂了仓促形成的暗影护盾。
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利维坦的胸膛！
成功了？白厄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随即脸色骤变。
手感不对！不是刺入血肉的感觉，更像是……刺入了一团粘稠冰冷的胶质，或者是……更深邃的虚无？
利维坦被刺中的部位，长袍破裂，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片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深邃黑暗。
长剑刺入其中，仿佛陷入了泥潭，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并且剑身上的光明能量正在被那黑暗飞速吞噬。
“愚蠢。”利维坦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刃，兜帽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以为凭借这点微弱的光明，就能伤到触及真实虚空的我吗？”
他伸出那只苍白的手，直接抓向了白厄持剑的手腕，深紫色的指甲闪烁着不祥的光泽，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白厄想要抽剑后退，却发现长剑被那团黑暗死死吸住，一时竟无法拔出！
就在这时——
“放开他！”
穹的厉喝声响起。他没有试图攻击利维坦——那毫无意义——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将手中剩下的所有“小玩意”——金属片、怪石、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全部朝着利维坦的面门和抓住白厄的那只手扔去！
这些零碎的东西本身伤害有限，但在投掷出去的瞬间，穹的眼中金芒一闪，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带着瓦解和干扰特性的力量附着了其上！
利维坦显然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异常，与他所知的任何魔法体系都不同，带着一种令他本能厌恶的“不协调”感。
尤其是其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本质极高的“虚无”意味，让他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滞，抓向白厄的手也慢了半拍。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
“喝啊！”白厄爆发全身力气，终于将长剑从那股吸力中挣脱出来，脚下一点，身形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利维坦的手爪。
但他也因为用力过猛和魔力近乎枯竭，踉跄着几乎摔倒，被疾冲过来的穹一把扶住。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与沉重。利维坦的强大，远超预期。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异变再生！
为了给白厄创造脱身机会，投掷出所有杂物、并短暂动用了一丝“虚渊之种”干扰力量的穹，显然激怒了利维坦。
“看来，你需要被再次‘教育’，背叛者。”利维坦的声音冰冷彻骨，他放弃了追击白厄，而是将目标完全锁定在了穹身上。
他抬起手，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黑暗能量开始在他掌心汇聚，显然是要施展一击必杀的手段。
“保护他们！”刚刚缓过气来的兰德拉长老见状，毫不犹豫地再次挺身而出她将法杖重重顿在地上，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召唤出一道无比厚实、闪耀着翡翠光辉的古树壁垒，挡在了穹和白厄与利维坦之间！
也就在这一刻，利维坦手中那团毁灭性的黑暗能量凝聚完成，化作一道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洪流，轰然射出。
它的目标，赫然是刚刚施展完强大防御法术、正处于短暂虚弱状态的兰德拉长老！
或许在他眼中，这个屡次阻碍他、并且试图保护“叛徒”的精灵长老，同样该死。
“兰德拉！不——！”远处，正在维持大型祝福术的伊瑟拉长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呼。
黑暗洪流与翡翠壁垒轰然对撞！
这一次，壁垒没有立刻破碎，翠绿的光芒疯狂闪烁，与黑暗激烈对抗，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僵持了足足三秒。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翡翠壁垒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痕，随即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砰！！”
最终，壁垒还是不堪重负，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
虽然黑暗洪流的力量也被抵消了大半，但残余的部分，依旧如同重锤般，狠狠轰击在了因法术被破而遭受重创、无法闪避的兰德拉长老胸口！
“噗——！”
兰德拉长老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枯死的巨树上，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
她手中的藤蔓法杖从中断裂，翠绿的光芒彻底熄灭。
她躺在冰冷污秽的土地上，胸口微微起伏，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墨绿色的衣袍。
她努力地抬起头，望向生命古树的方向，又艰难地转向白厄和穹，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身上那澎湃的自然魔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在空气中。
一位精灵长老，为了守护盟友，牺牲了。
“兰德拉阿姨！！”有年轻的精灵战士发出了悲痛的哭喊。
整个东部防线，仿佛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悲恸和绝望笼罩。
塔尔队长虎目含泪，射出的箭矢都带上了凄厉的破风声。
伊瑟拉长老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无法维持吟唱，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唯有眼中的悲痛与仇恨如同火焰般燃烧。
白厄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看着那片重归寂静、仿佛连悲伤都能吞噬的黑暗，又看向身边因为兰德拉的牺牲而同样陷入震惊和愤怒的穹。
穹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他紧紧抿着嘴唇，扶着白厄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黑暗的、冰冷而残酷的恶意，以及……守护所带来的沉重代价。
利维坦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无视了整个战场因兰德拉牺牲而带来的悲愤氛围，目光再次越过众人，冰冷地锁定了穹和白厄。
“现在，轮到你们了。”
森林在泣血，而阴影，依旧步步紧逼。
对不起，兰拉德长老，愿您的灵魂得到安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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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森林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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