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被带上,一天疲惫后兰登终于褪去外套可以好好休息会了。可在休息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朵白山茶。
回丽兹酒店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同事,他们纷纷对兰登会接受这种东西感到意外。这不像他的作风,更何况一个六英尺多的大男人捻着朵脆弱的花儿在街上走着的场面也着实新奇滑稽。
兰登似乎天生情感迟钝,对于同事们的揶揄也只是这样回答:
“这是我教女送的。”
他将那支花插在了茶杯里,他本想把它放在客厅,但不知怎的,大脑内有阵声音在低语,告诉他把它放到床头去。兰登几乎是下意识听从脑内声音的安排,将花安置在床头。
他坐到床边,望着那支花发呆。
异样的情感在他心里升起。
那是不属于他的情感,不属于德意志的情感,不属于战争的情感。
“……”
他揉了揉眉心,关掉夜灯后便向后倒在床上。
一夜安眠。
而此时的卡什莫尔家。
“你今天怎么是被那个老东西送回来的?”
帕里斯拉着爱琵伽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爱琵伽累了大半天,此时只想快点回房休息,便粗糙地讲了讲自己是如何被醉鬼骚扰,兰登又是如何挺身而出。
“真是伪英雄主义,这德鬼子。”
帕里斯啐了一口。
“你似乎很不喜欢他?”
爱琵伽打了个哈欠。
“德国佬没几个好人,尤其是这些有铁十字勋章和穿灰制服黑制服的,都是侵略者。”
帕里斯的父母死于纳粹的刀下,因为私藏犹太人被处决,那个时候帕里斯才五六岁,不过还好被及时过继到了卡什莫尔夫人名下,这才躲过一劫。因为这个缘故,帕里斯极其憎恨德国人,尤其是SS党。
“他们穿着锃亮的皮鞋,踏过别人的家园,用勋章和沾满鲜血的双手……”
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个兰登,别看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谁知道他那制服下面掩盖着多少肮脏,谁知道他制服上的铁十字勋章是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
他越说越亢奋,爱琵伽已然清醒大半。
“哥哥,我懂你,我们都想战争结束。”
她拍拍帕里斯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也很害怕兰登,他给我种生人勿进、很凶的感觉……说实话,我也不太想和他有什么交际。”
她靠在沙发垫里有些睡意昏沉。
“去睡吧,爱琵伽。”
帕里斯沉默良久后开口。
“在乱世之中,人总要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之路,而不是和那群ss党一样,误入歧途,成为他人命运的刽子手。这太残暴了,战争结束他们会上犹太法庭的。”
帕里斯喃喃自语。
“小姐,请别打瞌睡。”
那是第二天德语课上,兰登敲了敲她的桌子,昏昏欲睡的爱琵伽顿时清醒。她连忙道歉。
“抱歉先生,昨晚睡得太晚了。”
兰登灰色的眼眸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追问。
“睡眠不足会影响判断力和学习效率。在目前的环境下,保持清醒至关重要。”
她坐直身体,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面对摊开在桌上的德语语法书。那些复杂的变位和句型此刻看起来格外令人头疼。
中途,当他转身在黑板上书写例句时,爱琵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恰好看到一只鸟儿飞过天空。
她忽然想起帕里斯昨晚的话——
“……成为他人命运的刽子手”。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兰登挺直的背影。
刽子手就在她面前。
“爱琵伽小姐。”
他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却准确地打断了她的走神。
“注意力。”
他写完例句,转过身,灰眸清晰地映出她有些仓惶的神情。
“战争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走神而停止,命运也不会。”
他似乎可以看穿她在想什么。
爱琵伽对上他的视线。
她有一双绿色的眸,像巴黎郊外小片的森林,又像平静无波的碧绿湖水。她就那样安静地望着他,不知是挑衅还是希望他继续讲课,又或是点其他的。
“咳……咳。”
他清咳两声,爱琵伽立刻低下头作恭顺模样。他也没多言,只是默默把话题扯回课本和语法上。
课程终于结束时,爱琵伽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般疲惫。她收拾好书本站起身,准备离开。
“请稍等。”
兰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爱琵伽脚步一顿,转过身。
他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用牛皮纸仔细包裹好的小册子,放在桌面上,推向她这边。
“这是海涅早期的诗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语法和用词相对古典,但意境优美。作为课外阅读,或许比托尔斯泰更适合现阶段的语言学习。”
他怎么会知道她买了《战争与和平》?
昨天见他的时候她明明把书藏进袋子里了。
而且,一个被帕里斯形容为“刽子手”的人,会建议她阅读以浪漫和抒情著称的海涅?
她迟疑着,并没有伸手去接。
兰登抬下,起眼,目光平静无波。
“怎么?害怕”
爱琵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小册子。
“谢谢您。”
她向兰登点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
爱琵伽握着那本薄薄的诗集,快步走出了书房。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牛皮纸包裹,它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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