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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论何处

原来天变黑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卡洛菲兹见不了太阳,至少这个“卡洛菲兹”不行。

在幻境中迎击自己老师的年幼版本,这荒谬的事情黑魔用菲尔阅历复杂的大脑也想不出来,而菲尔也一脸茫然。

他们原本以为被“幕后黑手”吞噬的灵魂只能以死亡时的状态登场,也就是说他们本该面对一位要价高昂的平面模特兼黑魔法师,而不是一个身高一米五的臭小孩。

说自己老师的幼年版本是“臭小孩”也太过分了,但黑魔实在想不出比这个词更合适的形容。年幼的希利斯高昂着头,穿得像个贵族小少爷,披着一件短短的黑羽斗篷,从浓雾中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一句话都没说,抬手就是三连核爆,菲尔忙把黑魔往身后一推,红宝石兽吱吱叫着化作泰坦之灵,双臂碰拳接下了前两发,并同第三发核爆同归于尽。

“小姨说这里有两条虫子,我就过来了,没想到比我想象得还要弱。”小希利斯张口就是无比欠揍的话语,“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就这个程度,只能拿来召唤最低阶的妖异……让我想想,冥鬼之眼吧。”

他想近身去抓黑魔的头,黑魔直接抬腿给了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

“我他妈最烦熊孩子了!!”黑魔直接气出脏话,“莫名其妙就上来打人,你想干什么,家长在干什么!!你没爹没妈吗!!”

“他有小姨。”菲尔在一旁帮腔作势,“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有幼师执照,呃……他这个大小算幼儿吗?算了,希利斯,你的小姨是谁?”

“他们都说召唤师是傻逼。”小希利斯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嘴硬,“你是傻逼吗,问这种问题?”

“你的‘他们’是哪个‘他们’啊,年纪轻轻听风就是雨,以后会长成超级大废物的。”菲尔用诡异的温柔语气道,“长成超级大废物的话,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你,你到时候别哭。”

菲尔一边说着,一边又拉着黑魔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浓雾散开些许,能看到他们脚边正有胳膊粗细的黑色蟒蛇游过,数量众多,几乎在他们所在之处编织成网。

黑魔抬头望去,黑色的羽翼破雾而来,几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巨鸟盘旋在他们头顶,眼睛在夜里发着寒光,同这些东西相比,果然小希利斯才是最适合的谈话对象。

黑魔说:“放下你的武器!!我们不能简单地聊聊天吗!”

小希利斯充耳未闻,更是耀武扬威地将咒杖举高了些。他手中的咒杖适配他的身高,比成人款咒杖稍短一些,但居然比黑魔手中那根新咒杖更华丽,一看这小孩就是爹疼娘爱姨姨宠的超级心肝宝贝,看到这里,黑魔想起自己才是没爹没娘更没有姨姨的小孩,不仅悲从心起。

“不管怎么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姨选择让他以这个形态出现了。”菲尔饶有兴致地端详小希利斯披风上的宝石,“可能他小姨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觉得这个年纪的他可爱的人。”

话虽这么说,但这恰好证明他们认识的那个希利斯就是被他的亲亲小姨一击必杀的。据说凶杀案多为熟人作案,原来在伦理道德异于常国的玛哈也不例外。

黑魔设想希利斯在牢狱之中的遭遇,或许他那日正在严阵以待,等待一个未知的谜团,然而前来的居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想想就觉得崩溃。

虽然黑魔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和家人的关系究竟几何,但如果自己被多年未见的母亲捅穿胸膛,怕是连试图拥抱的动作都来不及收回。

但黑魔又转念一想……不对!!这么说来,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拜希利斯的小姨所赐吗?毕竟希利斯是被小姨“投放”过来的,还缩小成幼年期,和其他死者完全不同。

原来老师的小姨就是幕后黑手!

“你的小姨到底想干嘛啊?”黑魔的理智几乎崩塌,“她在哪里?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她想对小提做什么?你说啊!!”

脚边的群蛇猛地窜起,菲尔一抬手,炸飞了几贯蛇头。

“小孩,我发现一个问题。”浅绿色的迦楼罗之灵飞上菲尔的肩头,他已经没有用宝石兽装可爱的闲心了,“你仔细看他的脚下。”

黑魔连忙垂下眼睛,余光中瞥见小希利斯扯起一个恶劣的笑:“吵够了吗?可以去死了吧?”

“谁要去死啊!如果把你杀了就能让真正的老师回来,我现在就和你拼命!!”

紫色的光在黑魔的咒杖顶凝聚,但黑魔法不适合近战,放出的魔力压缩至最低,仅用于后撤逃跑。然而随着魔力运作,竟是有股钻心疼痛由脏腑传来,黑魔只觉脑袋“嗡”地一声,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灼烧感开始由内而外地蔓延,像要将他的四肢烧成灰烬。而他们周身的浓雾被魔力气旋吹散,小希利斯的脚底一览无余。

黑魔心里一凉,他真的想逃了。

他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毕竟他的脚压根没有踩在地面上,在小腿之下,压根就没有完整的脚,而是和周围的蛇身连接在一起。小希利斯像深陷一团漆黑的淤泥之中,但黑魔很清楚,他和身下那些黑色的东西是一体的。

天上的鸟也不例外。如果细细看去,会发现它们身下牵着黑色的细线,而所有的一切都同地面上的蛇身相连。

小希利斯就像用于捕猎的诱饵,只是这东西的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在浓雾之中,黑魔无法预估这团东西的体积,但他很清楚的是,他们已经彻底被包围了。

原来希利斯的小姨根本不爱他,还可以说是对他带着恨意,不然她绝对不会将他做成这样诡异的东西。

人类和妖异相融合的技术不会波及灵魂,或许只要为他换一个健康的容器就可以。但他真的还有意识吗?从心智来看,面前的希利斯真真切切退回到了年幼时期,他甚至不认识黑魔和菲尔。

“穆里尔,你能看得见他体内还有健康的灵魂吗?”黑魔焦急道,“用宝石兽可以看到吗?”

菲尔却在仔细审视黑魔的状况,黑魔太过紧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鼻腔正在涌出鲜血:“问我做什么?深呼吸、封闭感官,用魔力去看……希利斯应该教过你吧。”

虽然确实教过,但身下的蛇已经开始顺着他们的裤腿往上攀。它们毫无温度,即便搁着衣料,也能感觉到同身体接触的部分开始麻痹。

黑魔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血管好像要被一股无名之力烧干了。

他们身处一张由蛇身编织而成的巨大蛛网,小希利斯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两只虫子,只不过他意识不到自己也早已死去。

情况焦灼,火焰取代了雷魔法,但卡洛菲兹虽畏光,也不至于对自己熟悉的魔法退避三舍。

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烧灼感袭来,像有一只手紧紧攥住黑魔的脏器。

不能再用黑魔法了。温热的血流顺着唇角流进口腔,小希利斯好奇地问他:“你是先天不足吗?”

黑魔一阵眼晕,原来在这里用黑魔法就是死路一条,但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小希利斯此刻居然显得热心起来,“姐姐和我能帮你以更合适的姿态重返人间,你要不要试试?”

姐姐,还有姐姐?黑魔想起希利斯确实曾同他说过,自己在来乌尔达哈前回了一趟老家,还“和家姐打了个照面”,他的老家应该指的是玛哈遗迹,他的姐姐在玛哈遗迹,难道说她也活着?

黑魔灵机一动,问:“你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她和你的小姨在一起吗?”

“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做,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希利斯问,“我想……她应该在和父亲一起开会吧。”

“开会?难道是女巫会?”菲尔在旁边懒洋洋地问,轻轻触碰黑魔的胳膊。一股清凉的魔力顺着黑魔身上的魔纹涌入心脏,缓解了内脏的烧灼感,菲尔正在偷偷为他传魔,“希利斯,我问你,现在是几几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现在是1499年啊?”小希利斯显得有些无语,“你的数学这么差劲,是怎么当上召唤师的?”

菲尔发出一声嗤笑,松开了黑魔的胳膊。

“不用再问他什么了。”菲尔说,“他的体内没有灵魂,就是一段记忆罢了。”

黑魔惊讶地望向他,却见菲尔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

黑魔从没见过菲尔露出这样的表情,召唤师好像永远都在笑,将他所有真实的情绪藏在这修复完全的好皮囊底下,然而面具上有裂痕,就像他脸上那道疤一样,他并不完美。

“如果是被精炼的灵魂,植入蛮神意识后会完全忘记自己是谁。”菲尔捏住攀上身体那条蛇的七寸,用力地掐下去,“如果是和妖异融合的灵魂,对时间有清晰的概念。”

“对时间没有概念,但还记得自己是谁,周围有什么人,那就说明它不过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也就是说,一段记忆。”蛇身在他手中溅出黑色的汁,召唤师手腕上的魔纹开始发亮,而他身后,艳蓝色的巨龙正在起飞。

“我被记忆骗过很多次,在清醒的时候,在不清醒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他们。”亚灵神巴哈姆特口含龙炎,照亮小希利斯身后的暗影,那是一枚巨大的黑色鸟喙,仿佛死刑台上的铡刀那般垂在他们头顶,“于是我重新睁开双眼,告诉自己他们早就离去了。”

浓雾逐渐散去,菲尔话间难得透露的软弱也随风而去了。

“我从刚刚就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鸟?毕竟卡洛菲兹是蛇妖女王莉莉丝的眷属,和带羽毛的东西不相干吧。”召唤师双目变得湛蓝,正在同龙神高度同调,“后来想……是啊,小姨是母亲那边的亲眷,本来就不是卡洛菲兹,而我们好像是认识一个和鸟有关的人。”

这个名字未经思考,就这样自然地从黑魔的唇间流出。

“乌鸫。”

“哟,这位新帅哥是谁?他看起来不便宜。”

“是我们的外聘顾问。当然啦,他今晚已经有安排了,如果着急的话建议加钱。”

“三百万一星时,陪我去火墙吧?没空的话,要不菲尔陪我去?”

“不好意思啦姐姐,今天不上夜班。已经很多天没休息了,放过我吧。”

“今天走不开。”希利斯则说,“我要带自家小朋友出门打两个花甲虫。”

“都过去1500多年了,你已经把自己变成连他都彻底认不出的样子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黑魔朝着浓雾中模糊的黑影喊,“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小希利斯面色迷茫,不知黑魔究竟在问什么,谁不能原谅谁,而谁又死了?但在巴哈姆特的死亡轮回毫无预兆地朝他和黑魔之间喷出时,小希利斯拿着咒杖的胳膊自动举了起来。

他近身释放了威力最大的异言,即便从他茫然的神情来看,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死亡轮回和异言的对冲造成空前巨大的冲击波,要不是魔罩适时撑起,黑魔已经变成一团灰烬了。即便捡回一条命,但他依旧被气浪猛地掀飞,滚到焦土中。他想大声质问菲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席卷全身的灼烧感夺去了他的意识。

他被莱姆克恩商会背刺了。

菲尔冷静地立在原地,周身依旧环绕着莹蓝色的光。火墙的偏属性水晶皆来自卫月碎片中的辐射,这里简直是召唤师天然的充电场,比起黑魔来说,他明显拥有更多脱身的机会。

“风险评估等级变了。”菲尔轻声说,“做个交易?”

小希利斯原本所在之处已经变成一团凹陷,唯剩破损的披风一角落在边上。菲尔蹲下身,轻轻地将在其中昏迷的黑魔抱进怀里,以着一个展示的方式。

“希利斯的灵魂究竟在哪,我是不知道。”菲尔扭过黑魔的脸,“但你到底想从这小子身上得到什么?用你需要的东西,换他一条命,你看怎么样?除非你想要的是他的灵魂。”

他长久地注视那枚巨大的鸟喙,看着四周残余的黑色物质如支流一般汇入其中,而后,风中响起一声女人的轻笑。

“如果我要他的灵魂,你会用你的灵魂换他吗?”

“连我都知道,我们这种破破烂烂的灵魂对灵魂实验毫无用处。”

“我也想和你做交易,可惜他身上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况且我已经拿回去了,又何谈交易呢?”

“原本就是你的……啊。”菲尔笑了,“没有周旋的余地?”

风中的声音没有回复他,菲尔接着说:“了解,那就用他换我走吧,这单生意我不做了。”

而后,他丢下黑魔,毫无眷恋地离开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变作一只鸟儿,在黑夜中翱翔,朝着远处一个微弱的亮点。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却觉得自己必须要靠近。

就那样飞了很久、很久之后,黑夜变作白天,日光均匀地遍洒羽毛,让他的双翅如宝石般闪耀。他的身下有一条蜿蜒的河流,还有衔着牧草的牛羊。于是他落到河边,打算整理一下羽毛,而这时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并不是一只鸟。

湖中波澜微动,切开她的面庞,在纯黑的长发和淡银色的短发间不断切换,她时而长着人族的双耳,时而长着暮晖族的黑色龙角,但无论如何,她都看不清自己。

芳草清香,蹄声阵阵,远处的牧农吹起号角——

“出发啦!!”他们喊。

“来啦!!”她听见自己说,“今年的那达慕大赛,我一定要赢!!”

我是这个部落最强大的战士,我要跑得比姐姐们都快,走得比哥哥们都远。

我要将部落的歌儿带去整个草原,再将它带去草原之外的世界。

我要骑着犏牛走遍全世界,我要让天上的鸟儿都能知晓我的名字!

她举起双手:“月神啊——”

我的名字是——

黑魔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名哭泣的女人,她纯黑色的长发像丧纱一样垂在地上。

她就只是在哭泣而已。

“你想往哪儿去?”

黑魔浑身一震,心脏险些从嘴里跳出去,但在回忆起这个声音究竟是谁后,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想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儿,同记忆中丝毫未变,就那样站在他的身后。母亲深红色的长发编成辫子,两枚立起的长耳英姿飒爽,她身穿一身红金相间的制服和利落的黑靴,肩侧搭着宝石红的披风。

他只在旧照片中看到过母亲身穿这一身赤红疾风的制服,原来它的颜色如此鲜艳。

眼泪途径脸上的魔纹,透着干涩的冰凉。黑魔无暇再顾及身后哭泣的黑发女人,只一头将自己送入母亲的怀抱。

过去了这么多年,原本母亲需要蹲下拥抱他,现在却能站直。他甚至可以闻到母亲发间黄沙的味道,同几年前一模一样,她的时间早就停止了。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他哭着说,“我受不了……我太软弱,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教我相信自己,却又没有人真的相信我?”

“很多人不会把信任放在嘴上,但不代表他们没有那么做。”母亲温柔地将黑魔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埃林多尔,你想往哪儿去?无论你想去哪里,妈妈都会支持你,你只管往前走就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吗?”黑魔问,“死就死了吧,我不想再继续了,被信任的人杀死……我感觉……好难过……”

黑魔满脸泪痕,无助地垂着脸,光是回忆方才菲尔那毫无预兆的攻击,他就觉得自己的胃幻痛得要命。战前的安抚全是假话,商会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需要的时候推到前面,不需要的时候丢到身后,仅此而已。

但既然他们这样对自己,又会怎样对待白魔呢?据说越爱冷暴力的人越爱抨击冷暴力,菲尔既强调艾姆洛德喜欢背刺人这一点,说明艾姆洛德才不会背刺人,但他们又会遭遇什么?

他好想赶到白魔身边去,但他怎么现在才想起这回事?他把信任给了所有人,唯独忘记留下白魔给他的信任。

他很后悔。

母亲将黑魔头顶烧焦的法帽掀起,去替他擦拭脸上的焦痕和污渍,这顶帽子被死亡轮回炸得破碎,已经毫无作用,于是它落进一片虚无之中。

黑魔依旧咬着牙,满是悔恨地落泪。光是想起白魔的脸,他的指甲就快将手心割破。

因为喜欢将难题交给其他人去解决,他就这样拉着白魔一无所知地跟在商会后面跑。明明知道自己是案板上的肉,还想和屠夫讲人权,简直幼稚可笑到极点。如果将这件事同母亲诉说,怕是也要挨一顿臭骂。黑魔羞愧难当,想把自己的脸重新藏起来,但母亲却捧起他的脸,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痕。

他的脸没有小时候那样圆了,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这样看着他了。

“你骂我吧……”黑魔感觉自己的眼泪重新流到母亲的指间,“我把喜欢的人弄丢了……我真的是……全世界最蠢的人……”

母亲却说:“如果把他弄丢了,他应该已经跑来这里打你了吧?既然还没有来,说明他好端端地活着呢。”

“那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来这里。”黑魔想起白魔上车前的那个吻,他偷偷在自己帽子的遮掩下流泪,好不让艾姆洛德发现。

白魔那个时候一定很悲伤,但自己的感情总是迟白魔一步,只不过白魔早就没有力气再为这种事生气了,在他眼中,自己一定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吧。

母亲见他的睫毛都**的,眼睛又红又肿,竟还笑得出来。她笑着捏捏黑魔发烫的脸颊,问道:“想想看,埃林多尔,你平时为什么要戴帽子?”

“我不知道,妈妈……”

“因为它可以遮住锋芒。”她说,“轻敌是出身高贵的黑魔法师最容易犯的错误……只有这样,你才能被轻而易举地送来我面前。”

黑魔讶异地抬起头,望着母亲脸上的微笑,他狠狠捏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但毫无痛觉。

“那你再猜猜,为什么又有人希望你摘下帽子?”

“是因为……希望我……更加自信……吗?”黑魔哽咽着回答,“我……我也很想念……老师……”

“所以你现在还想死吗,埃林多尔?”母亲柔和地继续道,“你要放弃前行,停留在这里,和旁边这迷途的灵魂一样永远哭泣下去,不去为老师报仇,还要从此丢下小提,让他一个人继续面对这一切吗?”

黑魔的抽泣声停止了。

“你认识老师和小提,你认识他们?”黑魔慌乱地直起身,擦干自己的眼泪,“你不是记忆?你不是被精炼的灵魂?我没有死?你……妈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迷失灵魂的休息站。”母亲这样回答道,“当你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就可以来这里寻找答案,你能在这里休整身心,再次踏上旅途。”

“那你是……还活着吗?”黑魔尝试地问,心如擂鼓。

母亲极为轻缓地,似是不想被发现那样摇了摇头。

“抱歉,埃林多尔。”她说。

黑魔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腔缓缓地凹下去:“没关系……能见到你本身就……太幸福……”

口中仿佛含着一团棉花,它将所有悲伤的滋味带走的同时,在舌根留下隐秘的苦涩。

“再陪我一段时间吧。”他说。

黑魔像幼时那样握住母亲的手,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地走。那个时候他只能看见母亲的背影,躲在她为自己投下的阴凉之中。小小的埃林多尔不知道同母亲的每一次牵手中哪一次会变成最后一次,自然也猜不到同母亲相伴的日子会在何时突然结束。

她的肩膀没有印象中那样宽阔,而自己的步伐相较小时候变得更大,没过一会,他就走到了母亲身边。她的肩膀和自己的并在一起,每一下触碰都让他的心再往下掉一星寸。

他想用能想象到最慢的速度陪她走完最后一段二人相伴的时光,但这依然太过短暂。

而这段旅程的终点,就是那名哭泣的女人。

“我们曾经对她无能为力。”母亲说,“她找不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前进的勇气了。”

听到这话,女人缓缓朝他们抬起头来。

即便早已被泪水和痛苦淹没,但她的脸确实存在于黑魔的记忆之中。

她是那名在咒术师行会举行测试时去纳尔神祠参拜的妇人。当黑魔击晕同伴,夺走他的黑魔法师之证匆匆逃离时,她从他身边经过。由于衣着富贵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才有机会在黑魔的谎言中担当一名“较为重要”的善人角色。

或许她是来神祠替儿子求财的?或许她就是恰巧路过?或许她……

黑魔猛地反应过来,将手伸进法袍内袋,他的黑魔法师之证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灵魂水晶?”

女人满含恨意地抬起头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记忆!!”

四周的黑影如血一般垂下,他听见鸟类尖利的叫声。

“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母亲的声音振聋发聩地传来,“埃林多尔,尽管往前去吧!!”

“我要……”黑魔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回到小提身边去,我要把他从那个该死的地方带走!”

这是一条无比漆黑的走廊,像地底的深层迷宫,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黑色的女人正从他们身后站起,她手捧黑魔法师水晶,无数破碎的记忆拼回缺失零件的地图,原来黑暗是她失魂落魄的痛苦,而此刻,那些痛苦化作真实的怨恨,她和他一同迈开步伐——

母亲声音颤抖地对他说:“跑起来吧,埃林多尔!”

他用自己的双腿跑了起来。

黑影在身后追赶,鸟羽像子弹一样擦着他的脸庞而过,而由黑白魔法交汇而成的赤魔法伴于他身侧,为他撑起防护罩。但渐渐地,母亲落在了他的身后,而在他面前,出现另一名奔跑着的红发猫魅族吟游诗人,她身披短弓,一身利落的骑装,正朝自己伸出手臂:“跑起来吧,小孩!!”

他把手递给她,被猛地往前推去,好似如离弦之箭一般快,很快也将她甩在身后,他又看见一名浅金色盘发的美丽女人站在远处,一阵微风掀起她的衣角,她朝半空中伸出满是刻痕的手,小小的迦楼罗之灵饱含眷恋地绕着她的指尖盘旋一周。

我会变成一颗星星,

镶嵌在萨纳兰的夜空中吧。

在神无法听闻之处,

在神无暇顾及之处,

我会在你们身后。

她张开怀抱对黑魔大声说:“跑起来吧!!石板赐予我的孩子啊——”

如果神没有听见,

如果神不愿目视,

就让妈妈来回答你们。

当你们前行,

当你们哭泣,

当你们重振旗鼓……

我会在你们身后!

以太之灵翅膀扇起的风将他向前托举,黑魔一头冲进黑暗,再从黑暗跑向光明,母亲们留在他的身后,化作他来时路上的灯塔,变作萨纳兰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群星在命运女神的手中被纺织成纱,在这横贯天际的光带中,无数灵魂汇聚并相见,它们像道路、又像河流,朝着一望无际之处而去。

他重新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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