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厚重的云层,淅淅沥沥的雨点,今天是一个适合下葬的日子。
身着黑色服装的人们打着伞,悲悯的牧师在一旁念诵悼词。
“我们将这男人托付给您。”
“他的肉|体已远离黑夜的阴影,他已从黑暗和痛苦中解脱。”
浑浊的雨水无情地划过冰冷的墓碑,碑面只简短刻着主人的名字、出生和逝世的时间。
“这男人已跨越我们的世界。”
细密的雨落在伞面,顺着边缘成股流下,打湿了女人的裙角。
“他已抵达永恒,万古长存。”
女人苍白的手攥着一束鲜花,无法辨认是刻意隐藏还是努力克制,她的脸上只有一丝倦怠。
“尘归尘,土归土。”
牧师的话音适时结束,在场的众人人一个个上前献出鲜花,送给他最后的祝福。
女人手握鲜花上前,弯腰献花的同时微微倾斜黑伞,外人只能看见她纤细的身形和苍白流畅的下颚线。
这副场景似勾起部分人的共情,她们纷纷转头擦拭滚落的泪水。
身为话题正中心的女人毫不知情,只是凝视墓碑上刻下的名字,一如往常般眷恋地念出他的名字,“萨菲罗斯。”
这场葬礼在她和萨菲罗斯友人的帮助下,顺利结束。
安吉尔将车停在熟悉的白色别墅前,却并未出声提醒。
车内后视镜中,后排的两人格外安静。杰内西斯将头抵在车窗边,静静地看手中的《loveless》,却许久未曾翻页。以往总是叫嚷“黑西装好拘束”的扎克斯则是嘴唇紧绷,无意识蹩眉盯着车窗上蜿蜒流淌的雨水。
位于副驾驶的女人眉眼低垂,以往娴静的面容如今却透着苍白疲惫。
直到如今,安吉尔都能回想起萨菲罗斯冷不防地告知众人他要结婚的那一幕。
当时他是什么感受?惊吓?
也许更多的是疑惑。
萨菲罗斯的朋友很少,非要细数也仅有他、杰内西斯和扎克斯三人。
他们都在神罗的同一部门工作,但除了工作外萨菲罗斯并没有表现出对什么感兴趣的信号,这一点和他在神罗科学部门的父亲相反。
萨菲罗斯的父亲,或者说宝条博士,是一个极其热爱自身研究的人,以至于那种对科学的狂热延伸至现实的其他方面,常年散发出一种阴暗偏执的气场。
他曾经见过宝条博士,但看上去他和萨菲罗斯的关系不太好。非要说明两人间的异常,他只能用怪异的父子关系去形容。
所以当得知宝条博士去世的消息时,萨菲罗斯表现得毫无波澜,他并不奇怪。
继宝条博士去世后不久,萨菲罗斯突然放出他要结婚的消息,结婚对象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女人。
她甚至不在神罗工作,安吉尔无法想象两人是在何处产生交集,然后决定走进婚礼殿堂的。
在两人结婚前,他们曾偶然见过那个女人一面。
那是一个冬天,窗外飘下鹅毛大雪,就在扎克斯提出‘等雪下小一点再出去'的意见,萨菲罗斯却罕见地告知今天要准时下班的消息。
他们都有点吃惊,毕竟萨菲罗斯可以说是全天候随时随地开启工作的工作狂。
当时,是谁提出跟上去看一看的主意呢?
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们很好奇,知道萨菲罗斯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们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跟上了他。
萨菲罗斯一路走走停停,像是下意识甩开可能会跟踪的人,最终那个身着黑大衣的人影停在一间咖啡厅前的落地窗。
褐色的木门伴着一声铃响打开,一位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从里走出。
女人站在几层阶梯上,两人平视说了些话,然后女人将脖子上的红围巾取下给男人围上。
从亲昵的动作可以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很亲密。
给男人围好围巾后,女人环住男人的脖颈埋入他怀中,男人搂住女人轻轻拍了拍落在她头上的雪。
“砰!”
在一旁躲藏的扎克斯不小心在雪里滑了一跤,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齐齐望来。
被发现的他们所幸也不再躲藏,打着招呼朝萨菲罗斯走近。
知道自己坏事的扎克斯活跃着气氛,“真巧啊!萨菲罗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萨菲罗斯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嗯。”
真正的意图被发现,扎克斯只好挠挠头,转移话题:“这个咖啡厅是最近新开的,听说评价不错,所以我们也来试试。”
“身旁的这位,你不介绍一下吗?”杰内西斯向男人询问。
萨菲罗斯扫视三人一圈,缓缓吐出他们期待的答案,“我的未婚妻。”
女人适时开启话音,“初次见面,你们好。”
那是个如山荷叶般的女人,长相并不是一眼难忘的类型,但这种花的特点是遇水后白色花瓣会变得透明,展现出另一种美丽。
“你好,我叫扎克斯,是萨菲罗斯的同事。”扎克斯说着就朝她伸出手,但又马上收回摸了摸后脑勺。
他顺着扎克斯的视线,看见了两人交握的双手。
萨菲罗斯打破平静,邀请道:“难得见面,一起吃饭吧。”
扎克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本来应该是你们的二人......”
“可以。”他一反常态地答应下来,扎克斯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
预订好新的高档餐厅后,三人环绕着这对未婚夫妇开启话题。
是哪奇怪呢?
当时他落在后面,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疑惑着。
一个路人撞到女人身旁的扎克斯,让他不可避免地朝一旁倾倒与女人接触一瞬。
扎克斯猛地拉回社交距离,回头望了眼那个路人,满不在意地揉了揉肩膀,继续说着自己与女友之间闹过的小矛盾。
对了,距离感。
两人虽然亲密地牵手,但除此之外的距离和陌生人一样。
去往预约餐厅的途中要经过当地最繁华的一条街道,米德加作为旅游圣地,这条作为打卡圣地的街道不可避免地会拥堵。
一旁的酒吧涌出一群人,三两成群地勾肩搭背,有的人急着去下一场,莽着就朝那个方向涌去,刚好撞上萨菲罗斯两人。
萨菲罗斯将女人往身后拉去,静静看着那群人在道歉。
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摇摇头,上前处理双方的纠纷。
那次见面后,两人很快就完成了婚姻登记,但并没有办婚礼。
中间因为工作需要,他去找萨菲罗斯的时候也和女人有过几次接触,亦如第一次见面,她给人的感觉像一朵纤细的、静静盛开的花。
但没想到两人结婚后仅仅一年时间,萨菲罗斯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
“各位要去家里坐坐吗?”
女人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还有工作需要处理。”安吉尔回绝。
“这样啊。”女人先前隐藏的哀伤此刻似乎全从眼里涌出,“那就不耽误你们工作了。”
说完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车,随后又轻轻敲击车窗。
安吉尔按下按钮让车窗缓缓降下,打着黑伞、身穿黑裙的女人在她身后的白色别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脆弱。
“今天还是要感谢各位的帮忙。”女人轻轻说着,随即想到什么声音顿时变得低落,“萨菲罗斯知道也会高兴的。”
作为萨菲罗斯的友人,女人看到他们想必会联想到逝去的萨菲罗斯,安吉尔闭了闭眼,“请节哀。”
最后简单寒暄了几句,安吉尔开车慢慢驶离那座白色别墅。
“萨菲罗斯一定很爱她。”寂静的车内扎克斯喃喃说道,“连买下的房子都是她最喜欢的白色。”
“嗯。”安吉尔目视前方道路,叹息着回答。
目送车辆渐行渐远,她打着伞走进白色的别墅。
伴着大门关闭的“啪嗒”声,一片黑暗中,身着黑裙的她长舒一口气,勾起愉悦的嘴角,卸下了白日那伪善的假象。
终于死了,那个男人。
走至沙发旁,点亮台灯,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给最近联系人拨打电话。
手机内只有冗长的拨号声,她等待着,拿起边几上摆放的相框。
照片中她身着洁白婚纱侧坐马背,垂眼与牵着马匹的男人对视。
庄严肃穆的古堡,静静流淌的河水,宛如中世纪贵族携同伴侣惬意出游,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两人深爱对方。
演得真好,不愧是她。
女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嗤笑,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只有金钱和财产。
而她和男人……
苍白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中男子俊美但始终冷漠的脸。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电话的另一头接通,那边传出声音:“夫人。”
她用平日温和的声音问道:“抱歉,律师小姐。这个时候给您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顿了顿,“没事,夫人是想问有关萨菲罗斯先生遗产的事吗?”
“说来惭愧,但的确是。毕竟萨菲罗斯唯一的亲人宝条先生在我们结婚前就去世了,现在他也……”
她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换上哽咽的声线:“……我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怕后面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件事,只能趁着现在来问您……”
话音落下她还在末尾补了几下抽噎。
“……夫人,请节哀。既然如此,那么关于遗产的问题,我这边……”
女人扬起微笑,听着电话那头的律师细细讲明财产分配的问题,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相框中女人的脸。
真是一点都藏不住啊。
对金钱财富的渴望,成为人上人的**,都从眼里溢出来了。
“……夫人,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后面找个时间见一面,把细节敲定一下吧。”
“好,谢谢您,律师小姐……如果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好……”
眼眶滚落一滴热泪,她用哭泣后略显沙哑的嗓音回答。
挂断通话,她将手机丢至一旁,一手捏着相框一手抚上自己的脸庞。
台灯暖黄的灯光下,相框玻璃面反射出她柔弱苍白的脸庞,那一滴泪更是为她的脆弱锦上添花。
如果能忽视她盛满恶意的微笑,就再好不过了。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萨菲罗斯。
不过,为了我的幸福,请你去死吧!
开头的悼词来自《异形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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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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