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百多年的光阴，足以让沧海变为桑田，也能让桑田彻底沦为死寂的荒漠。
曾经的盖亚丰饶，热闹，再怎么荒芜，也有人的气息。
如今，什么也不剩了。
克劳德回到了尼布尔山上。
生机凋零，光秃秃的一片。
她坐在他身侧。
曾何几时，当风带着那抹长发掠过他眼时，克劳德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但如今，风似乎都已经变得微弱了，撩过西莉娅发丝之时，也只能带起几根飘逸的黑发。
[2]
当蒂法死去的时候，克劳德流下了眼泪。
在病床前，那个带着不变容颜的金发男人，还有其他几个与他一齐战胜灾厄的伙伴。
□□站在他身后，粗重的呼吸声带着压抑的悲恸，他那条机械臂膀反射着病房惨白的光。
尤菲红着眼眶，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文森特则隐在角落的阴影里，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
爱丽丝握紧了手里的白花，她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
娜娜奇趴在地上，它的尾巴不再摇动。
克劳德低着头，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那枯槁的手，他把脸埋在病床的被子上，泪水流下，在白洁的布料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蒂法的手松开了。
“克劳德，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
“克劳德……”
他猛地站了起来，将那些告慰的话语甩在身后，擦干眼泪，往病房外走。
医院的走廊，早已空无一人，不——
黑发女人静静的靠在门框旁，那把骇人的长斧摆在旁边，她精致瑰丽的容颜一如既往，嘴里叼着未点燃的香烟。
西莉娅稍稍偏了偏头，那对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倒映出了克劳德自己此刻狼狈的，脆弱的，疲惫的，茫然的
渴望逃避的——
“你哭了。”
西莉娅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克劳德猛地抬手抹了把脸，动作有些粗鲁，仿佛想把那份脆弱连同泪水一起擦掉。他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我没事。”
“嗯，你说没事。”
西莉娅没有反驳，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
[3]
那一天后，克劳德开始跟西莉娅在星球各地旅行。
她说，她自己要记下盖亚的每一寸土地，方便之后的事。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但是他说。
“我跟你一起。”
大决战之后越发萧条的人类文明，于此相对的是越发猖獗的魔兽，和丛林中不停恶化的环境。
克劳德一手握着破坏剑替她开路，一边看着女人低头用本子记下那些他们未曾见过的植株。
西莉娅忽然俯下身，从地上拔出了一颗暗色的蘑菇，抵在了他的眼前。
“……”
“可以吃，想试试吗？”
当晚，他们围在火堆前，西莉娅面前的铁锅里满溢着捡来的，不明的菌种，它们随着热水跳动着。
克劳德盯着火堆，他时不时的，会抬起眼看她一眼。
西莉娅搅动汤锅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两个粗陶碗，用树枝小心地将煮熟的蘑菇和汤汁分别舀进碗里。做完这一切，她将其中一只碗递向克劳德。
“可以吃了。”她开口说道，声音清淡，如同山涧流淌的清泉，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今天找到的这种，有轻微的致幻效果，但对身体无害，还能补充一些稀有微量元素。”
克劳德默默接过温热的陶碗，碗壁粗糙的质感摩挲着他的手心。
他低头看着碗里颜色诡异的汤汁和奇形怪状的蘑菇，没有立刻动口。
西莉娅也没有催促他，自己端起另一只碗，用那根充当勺子的树枝舀起一小块蘑菇，轻轻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她的吃相很斯文，动作优雅得与这荒芜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不试试吗？”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目光平静地看向克劳德。“味道还行，有点像海边的某种贝类，带着一点点甜味。”
“好。”克劳德低声应了一句，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捻起一块煮得软烂的蘑菇，放进嘴里。
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浓郁的、带着泥土芬芳的鲜味，以及一种非常轻微的、让舌头发麻的刺激感。
不算美味，但也不难吃。
曾经繁华的海岸都市——科斯塔·德尔·索尔，只剩下被风沙半掩的骨架。
咸涩的海风依旧吹拂，却再也带不来游客的欢声笑语和海鸥的鸣叫，只有破碎的遮阳伞骨架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哀鸣。海水退去了很远，露出大片龟裂的、泛着盐白的滩涂。
西莉娅俯下身，捡起几块模样奇怪的贝类，她将其记录在那本密密麻麻的小册子里，克劳德一手在破坏剑上，一边轻轻的探出头。
“想看？”
克劳德顿了一下，直起身子，目光从笔记本移到她依旧专注的侧脸上。
“嗯，”他低声回应，“你画得很仔细。”
“记录需要准确。”西莉娅终于停下了笔，抬起眼帘，漆黑的眸子看向克劳德。
“形态、颜色、尺寸，还有发现地的环境参数。这些都是数据，有用的数据。”
她将手中的贝壳翻转过来，展示给克劳德看。贝壳的内侧有着诡异的螺旋纹，中心处隐约透着一点暗红。
“这种贝类，以前的图鉴里没有记载。”西莉娅继续说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可能是环境剧变后的新物种，也可能是旧物种的畸变体。需要解剖分析才能确定。”
“盖亚，变得太多了。”克劳德忍不住低声感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他很少主动表露情绪，尤其是在西莉娅面前。
“对，但是，你知道什么没变吗？”
“……嗯？”
克劳德微微愣了愣，他看着女人翻动那个小本子，好几页挤满数据和图画的页面闪过——
在本子的第3页，是他的脸，用铅笔素描而成的。
大概是一切还未发生之前，脸颊仍带着未褪去的稚气，微微垂下的眸子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画得很传神，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某个瞬间，被她用这种方式定格了下来。
“这、什么时候画的？”
"60年前，我们当时不是去了金蝶吗？"
本子啪的一声合上，克劳德却还愣怔的望着那个方向
“金蝶游乐园，”克劳德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六十年前。那时候，那里还很热闹。”
“对，非常热闹。”
西莉娅收起笔记本，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沾染的沙土。她走到一块相对完整的断墙边坐下，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海天交接线。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音乐，尖叫，机器运转的声音，还有食物的香气。和你现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克劳德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坐下。
他能想象西莉娅口中的景象。
六十年前，虽然星球已经开始显露疲态，但人类的文明仍在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繁华。金蝶游乐园，那个建立在沙漠中的巨大娱乐设施，正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喧嚣、浮华，充满了短暂易逝的快乐。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去那里吗？”克劳德问道。
他们那时的旅行，大多是为了追寻某些线索，或是完成某个委托，很少有纯粹为了“娱乐”的目的。
“记得。”西莉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眸子里映着断壁残垣的景象。
“我们在追踪一个从旧神罗逃出来的实验体，情报显示他最后出现在北科雷陆行鸟广场附近。金蝶是最佳的监视点和中转站。”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当时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他们觉得，换个环境可能对你有好处。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但还是同意了。”
“那里人很多，很吵。”克劳德回忆道，眉头微蹙，“灯光太亮了，让人头晕。”
“嗯，是很吵闹。”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这是她的习惯，却很少真的点燃。
“主街上到处都是拉客的机器人，还有穿着奇怪玩偶服的工作人员。音乐震耳欲聋，每个区域的主题都不一样。”
她顿了顿，视线重新投向远方。“就是在那个摩天轮上，我画了那张画。”
克劳德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什么？”
“因为当时很无聊。”西莉娅回答得理所当然，“摩天轮升得太慢了，下面的风景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刚好手边有记录本和铅笔。”
她看着克劳德，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当时那个表情，就是很紧张，眉头皱着，嘴唇抿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看，一动不动的。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挺清晰，光影对比也明显。画起来比较方便。”
克劳德张了张嘴。
他……当时其实想吻她。
最后，克劳德只是低低的赞同她的话。
“确实方便，摩天轮的光线…角度都挺固定的。”
“对，是全景观设计。”西莉娅点头，“风噪也很大。你坐在我对面，一直没说话，就盯着窗外。眉头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那时候的光线，是从下面各种娱乐设施投射上来的，不断变化。”
克劳德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记得那个场景。狭小的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是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却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和机械运转的轻响。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硝烟和某种植物清香的味道。他看着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勾勒，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像是有某种魔力，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他确实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思考着距离，思考着触碰，思考着…跨越。
如果自己迈出了那一步怎么办？她还会陪伴在自己身边吗？她还会支持他吗？
她会怎么做？她会推开他吗？还是说接受……或者是回应——不，这个有些不可能了。
但是，或许有那么点可能……她也爱他呢？
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当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画完之后，”西莉娅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你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摩天轮就开始下降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作战服上的沙粒。
“那本笔记后来在米德加的一次爆炸里弄丢了。幸好你这张我还记得。”
她重新将那根香烟叼在唇间，向着海岸线的方向走去，巨大的长柄战斧被她单手随意地扛在肩上。
“走了，克劳德。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下一个记录点在古代种神殿遗址附近。”
神殿遗迹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曾经这里发生过一场争夺黑魔晶石的战斗。
克劳德还记得西莉娅拿着战斧跟萨菲罗斯缠斗的模样，他们二人在战斗中说这些什么，但他当时在精神不稳带来的阵痛中挣扎，什么也没听见。
西莉娅转向克劳德，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亮。
“你刚才在想什么？盯着那块地看了很久。”
克劳德顿了一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在想以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低声说，“那场战斗。你和萨菲罗斯。”
“嗯，那场战斗。”西莉娅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争夺黑魔晶石。他想用它召唤陨石，加速星球的死亡，然后成为新的‘神’。我需要阻止他。”
“我知道。”克劳德说，这些他后来都弄清楚了。“我只是…那时候没听清你们说了什么。”
克劳德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在乎这个。
西莉娅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
“没什么特别的。”她开口道，声音依旧平静，“他问我为什么要阻止他，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说站在他那边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嗯，并且说你只是人偶罢了，站在你那边，我的目标不会实现。”
“那你想要的…萨菲罗斯说站在他那边，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那是什么？”克劳德追问道。
她走到一根断裂的石柱旁，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他所说的‘我想要的’，大概是指…摆脱这种孤独，找到归属，或者说，得到与力量匹配的‘认可’。”西莉娅抬起眼帘，看向克劳德，“他觉得，只有跟随他，我才能不再是一个‘异类’，才能站在世界之巅，得到我应得的一切。”
克劳德沉默了。
“听起来…很诱人。”
“也许吧。”西莉娅不置可否。“但他的‘认可’和‘归属’，代价是盖亚的毁灭。我的目标是拯救盖亚，不是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或得到谁的认同。”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
“那你想要什么？”
克劳德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西莉娅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开了话题。
“战斗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他很强，我也用了全力。最后的结果你知道了。”
她走到神殿更深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里的能量流相比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又减弱了很多。古代种留下的知识，正在随着星球的衰亡而消散。”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克劳德，走了，这里的数据记录完了。下一站，贡加加。”
[4]
200多年后，克劳德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在得到尤菲的死讯时，克劳德前所未有的喝了很多酒。
在得到□□的死讯时，他坐在西莉娅身侧，盯着地面的那个小点发呆。
在知晓娜娜奇的消逝后，克劳德睡了一整天。
现在，文森特发来了消息——
爱丽丝死去了。
他的逃避，终于，不得不结束了。
克劳德返回了米德加。
棕发少女躺在花圃之中，她的容颜依旧未改，只是那对灵动的翠色眸子不会再睁开，手中还捧着几朵白色的花。
克劳德站在一旁，他没有哭。
只是肩膀在颤动着。
文森特将一抹黄花放在爱丽丝的身侧，一言不发。
现在也只剩下了他和他。
最终，是文森特打破了这片沉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克劳德。”他唤了一声，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爱丽丝身上。“她的表情很平静。”
克劳德的肩膀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蔚蓝的眼眸空洞地望向前方，没有焦点。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声音嘶哑得厉害。
文森特缓缓转过身，红色的瞳孔看向克劳德，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只有一种经历了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近乎冷漠的了然。
“你不必如此压抑自己。”文森特的声音依旧低沉，“悲伤是生者的权利，即使是我们这样‘非人’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虽然，对于见证了太多次离别的我来说，这种情绪已经很淡薄了。”
克劳德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花圃中的爱丽丝。他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似乎想从那上面找到一丝慰藉，或者只是想将这最后的画面刻入脑海。
过了很久，文森特离开了，他也慢慢的走出那个废弃的教堂。
西莉娅站在外，她嘴角的香烟微微闪烁，若隐若现的烟雾后，是那依然完美的面容。
克劳德冲过去，抱住了她。
他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她颈窝与肩膀相接的地方，那里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淡淡硝烟、机油和某种不知名植物清香的气息。
这个拥抱如此用力，如此突然，以至于西莉娅的身体因为冲击力而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克劳德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如同风中残叶。
她低头，只能看到克劳德那头标志性的、有些凌乱的金色刺猬短发，还有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微微泛红的脖颈。
她没有推开他。
也没有像常人那样笨拙地拍打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西莉娅嘴里叼着的烟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5]
他们的旅程来到了北方大空洞。
当年最后决战的地点。
曾经撕裂盖亚地表的巨大伤疤，如今更像是一片被彻底遗忘的死寂之地。入口处肆虐的能量风暴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连风声都吝啬得几不可闻。
西莉娅走在前面，步伐依旧轻盈无声。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探测仪，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数据流。
她时不时停下来，用另一只手在随身携带的硬壳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这里的生命能量读数，比我上次一百三十年前检测时，又下降了百分之七点二。”西莉娅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清晰而平静，打破了沉默。“残余的魔晄浓度也在持续衰减，按照这个速率，大概再过五十年，这里就会变成完全惰性的地质结构。”
克劳德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扭曲的岩石构造。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决战时的呐喊、爆炸声、魔法的光芒、以及萨菲罗斯最后的眼神，似乎还残留在这片空气中。
西莉娅从口袋里拿出一捧花，轻轻的放在地上。
浅黄色的。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带了花。
那捧小小的、颜色浅淡的黄花静静地躺在布满尘埃的岩石上，与周围死寂荒芜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们的花瓣纤弱，边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枯萎痕迹，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艰难采撷而来，然后被小心翼翼地保存至今。
“这花…”克劳德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有些突兀，“是你带来的？”
“嗯，给萨菲罗斯。”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梗在他的喉咙里，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惊讶、不解和某种尘封已久的酸涩感的复杂滋味。
克劳德以为，对于西莉娅来说，萨菲罗斯只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目标，一个阻碍她拯救盖亚计划的巨大障碍。
“为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他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西莉娅开口说道，声音清晰，“我们在这里进行了最后的决战。这场战斗，决定了盖亚的命运，也决定了我们很多人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汇。
“尊重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尤其是在他已经彻底消失之后，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与立场无关，与对错无关。”
克劳德看着她，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但一无所获。
她的话语听起来…很合理，符合某种战士之间惺惺相惜的逻辑。
但克劳德总觉得，不仅仅是这样。他了解西莉娅，她做任何事都有明确的目的，绝不会仅仅因为所谓的“尊重”而做这种看似无意义的事情。
但他没有再问下去。
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确定。
萨菲罗斯对他们而言，都意味着太多。
[6]
尼布尔山山顶。
咔擦。
点火的声音。
克劳德偏过头，看见她在抽烟。
烟草的气息不算刺鼻，夜幕即将降临，漆黑之中，女人嘴角的那点红星明显。
夕阳即将褪去最后的光，星球即将失去最后的力量。
“一切都要结束了。”
西莉娅将烟从嘴角拿下，吐出一口晦暗的烟雾，淡淡的回复他。
“嗯。”
“……”
克劳德忽然凑近，吻住了她。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冲动。
微凉的唇准确地覆上了西莉娅还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唇瓣，甚至碾过了那一点点残留的火星。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用力，带着强势，以及一种深切到极致的依赖和索求。
西莉娅的身体微微一顿，香烟因为这个突兀的动作而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橘红色的火星在干燥的岩石上弹跳了两下，很快熄灭了。
唇齿相贴，带着近乎啃噬的意味，她的嘴里还残留着刚才那支香烟淡淡的、微苦的烟草味道，以及一种属于她独有的气息。
克劳德看见了她罕见的，瞪大的黑色瞳孔。
他的心跳得飞快，胸腔里的情绪复杂的他难以处理。他不管不顾地加深了这个吻，更加深入地探寻、纠缠，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回应。
任何回应都好，哪怕是推开他。
但西莉娅依旧没有任何主动的回应。
她的身体依旧僵硬，呼吸依旧停滞。只有当克劳德的舌尖无意中触碰到她口腔内壁某个敏感点时，她的喉咙里才发出了一个极其轻微的短促气音——
“呃…”
克劳德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额头抵着西莉娅的额头，急促地喘息着。他看着她那双依旧显得有些失焦的黑色眼睛，看着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沾染着津液的唇瓣。
看着她眼里的自己。
“西莉娅…”
“克劳德……？”
“……”
他又吻住了她。
在这一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反正无论怎么样，她会与他一起——
等候星球寂灭
完。
放一个之前写的番外
xdm6天后见（抹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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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与你一齐等候星球寂灭（克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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