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眼前又是一片白雾。
仿佛浸透了水的棉絮，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沉甸甸地包裹住，泛起一股冷涩的湿意。有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视线从远及近，唯一清晰的是脚下模糊的脚印。
她歪了歪头，踏着那些脚印小心翼翼得，向前迈出了一步。
有重物落下的声音。
随后是鞋底接触地面，溅起一层冰冷的水花。
“……好冷……”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于是，雾气在下一刻微微涌动，一个被树木和草坪环绕的车道出现在眼前。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在一片空荡和死寂之中，那个人看到了一把黄色的雨伞。
它孤零零的，独自掉落在了车道中央。
像是一座无名的墓碑，那抹刺眼又不合时宜的明黄色，在无边无际的灰白中，显得如此突兀又脆弱。
“……好可怕……”
她又听见自己说。
霎时，耳边响起车胎划过路面的急刹声，救护车的喇叭混杂着嘈杂的人语，仿佛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起她的头皮。雾气又开始扭曲了，雨水的腥味在撕扯间被浓烈的消毒水气息覆盖，等她再睁开眼时，她的眼前只剩下了冰冷的白色墙壁。
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的面前似乎有一扇门，门后是某种仪器工作时“滴滴答答”的动静。有晃动的人影在铁架床间移动，身后，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浓烈的窒息感突然涌了上来。
她惊恐地想要回头，可肩膀上的力量却生生将她“压”在了原地。门后响起了淅淅索索的交谈声，她“看”见自己睁大了眼睛，身旁的人却“扼”住了她的脖颈。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穿透了雾气，贴在了她的耳边。
“信风……”
她听见她呼唤她。
那声音模糊不清，带着急切的哭腔和不可抗拒的惊喜。空间在剧烈的颤动，她的每一个音节都被无形的阻力拉扯着，最后逐渐汇聚成破碎的一句——
“信风……不要……”
“信风……”
“信风！”
宝生信风猛然睁开了眼睛。
已经泛黄的天花板突兀地映入眼帘，白帜灯的光线激起生理性的泪水，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信风！听得见我说话吗？！”
意识正在逐渐回笼，宝生信风条件反射般地动了动四肢，勉强回了一声“嗯”。
下一刻，花家大我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
对了，这里是他的游戏病诊所。
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归位，宝生信风挣扎着从诊察床上坐起身，余光刚好看到了消失的游戏领域和花家大我摘下变身腰带的手。发型极其酷似黑杰克的男人又上前掰着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会，在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绷着一张脸坐回了电脑前。
宝生信风心下了然。
“又没有结果，是吗？”
“……也不算，扫描数据显示，你体内的病毒浓度确实上升了。”
“但bugster还是没出现，对吗？”
花家大我沉默了。
这已经不是宝生信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表情了。
四年前的圣诞节，随着假面骑士Lazer的死亡，那位疯狂的社长开始试图用同样的方法攻击被九条贵利矢刻意提醒了的她。在被强行带上腰带插入危险僵尸卡带之后，宝生信风在剧烈的疼痛中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而等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CR众人严峻的神情。
宝生永梦告诉她，她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她体内本就存在的bugster病毒，消灭了外来的新病毒。
“换句话说……姐姐，你其实早就患上了游戏病。”
“……可我并没有任何症状啊？”
宝生永梦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镜飞彩双手插兜避开了她的视线，最后只有poppy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因为……因为信风体内的游戏病很特殊，如果不是捕捉到了它消灭僵尸病毒的最后一丝痕迹，我们根本扫描不出它的任何信息……“
“而且，永梦和飞彩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你体内的bugster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不会在游戏领域里出现……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你的游戏病。”
“……那……我会死吗？”
无人回答。
直到花家大我闯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半晌憋出了一句“应该只是病毒浓度太低。”
但自那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宝生信风体内的病毒浓度都再也没有上升过。
宝生永梦用了很多方法想找到她压力的源头，甚至在帕拉德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还强硬地“质问”过对方姐姐的bugster是不是和他同样的情况，但宝生信风确定自己没有接受过分离手术，帕拉德也肯定自己没有这样的同伴，一切的一切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她也没有发病。”电子监狱里，檀黎斗意有所指地弯了弯嘴角，“嘛，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浓度上升，然后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bugster占据了身体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宝生信风有时会想，或许就是从那一天起，她和宝生永梦，以及CR所有人之间的隔阂，就已经开始了。
“……但至少，浓度上升对你的情况来说是个好兆头。”
几分钟后，花家大我还是开了口。
他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了一会，转过身递了张申请表，“收拾收拾东西来我这里住院吧，我会看着你的。”
“不好意思，我拒绝。”宝生信风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回圣都的。”
花家大我又是沉默。
他盯着她，眸色深沉，像一种无声而又沉重的探询。他似乎很想从她的表情里挖掘出什么，但很遗憾，自始至终，宝生信风毫无波澜。
半晌之后，花家大我只问了一句——
“你还在生Exaid的气？”
“花家医生，我们好歹也共患难过一段时间，能别把我想的那么小心眼吗？”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我只是……觉得永梦他说得有道理……”
“那只是气话，已经过去三年了。”
“不，就像他说的，或许他的人生，早就不需要我了。”
宝生信风当然知道，三年前，宝生永梦说的是气话。
那场争吵开始地司空寻常——假面骑士编年史的事情了结之后，随着游戏病疫苗的成功研发，CR的医生们渐渐不再需要变身为假面骑士进行战斗。宝生信风在那个时候再次提起了“旧事”，她又开始劝说宝生永梦放弃腰带，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儿科医生。
“CR现在有这么多人能战斗，已经不是当年非你不可的样子了，对吧？”
“可是姐姐，我总不能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第一次，宝生永梦还会温柔地跟她解释；第二次，他依旧还能耐心地哄一哄她；但到了第三次，他逐渐不耐烦起来；而第四次，第五次……
终于，宝生永梦生气了。
“所以，姐姐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宝生信风睁大了双眼，“但假面骑士的工作太危险了，永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以身犯险却无动于衷，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宝生永梦扯起嘴角，“那你打着保护我的名义疯狂报复那些记者和爆料人也是为我好吗？更早之前，你明知道我做了分离手术却什么也不说，还跟着帕拉德参加假面骑士编年史，也是为了我好吗？”
宝生信风身体一僵。
日向恭太郎正在全力推进再生医疗事业，随着他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卫生省里一些不安分的人开始动起了手脚，宝生信风的这则“爆炸新闻”就是在这个时候登上了八卦周刊的头版头条，有人举报她在日向恭太郎对外宣布了游戏病的存在之后就利用自己律师的身份和人脉超规格的报复那些提出质疑、以及向外爆料CR内情的人，甚至有人宣称自己因此而不堪重负精神崩溃，最终只能隐性埋名远走他乡。
就事实而言，这则新闻其实多多少少带了些夸张的成分，但宝生信风当年确实是以雷霆手腕处理了那些暗中觊觎CR和宝生永梦的不安分子，有些事情永远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她也因此无法对宝生永梦解释些什么。
至于分离手术和假面骑士编年史的事，宝生信风就更说不清楚了。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下了那样的决定。
她只是一如既往，遵循了自己心底的声音而已。
而宝生永梦也同样不知道，那个时候，宝生信风的精神状态已经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她会经常性的从睡梦中惊醒，眼前和脑海里全是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CR大门外的场景。宝生永梦离她越来越远，所有人都在奋力向前改变着自己的命运，唯有她，徒留在一片黑暗中，连影子都被吞没了。
八岁之后，宝生永梦成了宝生信风活着的唯一意义。
而三十岁的这一年，她好像要失去他了。
“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宝生信风无言以对。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我的人生，不再需要姐姐了。”
她没有听到前半句话。
而后半句话，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
宝生信风没在花家大我这里待太久。
这家游戏病诊所的后台数据连接了CR的大数据库，她刚刚看到花家大我上传了她的病历，不出意外，宝生永梦他们很快就会接到消息赶过来。
虽然和范道大也待在一起的这几年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了七七八八，但鉴于她目前还在删除宝生永梦的消息，他们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结果，花家大我送宝生信风出门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另一个人——
“大也，你怎么在这？！”
宝生信风看着靠在红色跑车上的人，对方扬了扬手腕上的变身器，冲着她温和的笑笑。
“是奔奔告诉我的，你的信号跑得太远，触发安全警报了。”
宝生信风这才想起来，自从被硬塞了一个奔奔变身器之后，那个蓝色的小玩意就被她一直放在背包夹层里了。
但只是跑到圣都这个距离……也会触发安全警报吗？宝生信风下意识想。
只是还没等她想清楚，身旁的人突然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回过神来抬起头，花家大我正皱着眉毛，有些不满地看着范道大也。
“他是谁？为什么在你身上放定位器？”
“那个，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复杂……但他不是坏人，我保证。”
花家大我的表情从不满变成了奇怪。
宝生信风还想再说两句，看了一会的范道大也已经起身走了过来。他径直了站在了她的面前，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道：
“信风，这位是……”
“哦，这位是花家大我医生，是我原来在CR的同事。”
“大我，这位是范道大也，是我朋友，也是我现在的上司。”
“花家医生你好。”范道大也伸出了右手，花家大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略带疑惑地回握了回去。
“你好。”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范道大也便把目光放回了宝生信风的身上，“突然来找花家医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照常来复查一下游戏病的情况。你知道的，老毛病了。”
“那情况怎么样？”
花家大我刚想开口，宝生信风马上抢断了他的话，“没什么问题，还是老样子。”
她回过头来给花家大我使了个眼色，边推着范道大也边往跑车的方向走，“正好你来了，那你带我回去吧。”
“大我，我先走了。”
“等等！”
花家大我喊住了宝生信风。
他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她的面前，视线扫过范道大也的脸，他突然笑了起来——
“刚刚忘了说了，既然你不愿意来住院，那就三天来复查一次。别给我拒绝，这是主治医生的命令，还有……”
他突然弯下腰，附在了她耳边。
范道大也的身体僵硬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而宝生信风听到，花家大我说：
“檀黎斗越狱了，他的目的暂时未知。”
“他还拿走了编年史卡带，你要小心。”
十
回地下基地的路上，宝生信风和范道大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宝生信风下意识觉得范道大也似乎不太开心，可她又不想不出来是什么事惹到了他。明明刚刚在诊所门口一切都很正常，花家大我不过是多跟她说了句悄悄话，他怎么突然就情绪不对了呢？
难道是生气她来看病没告诉他？但她以前悄悄回来复查也不是每次都告诉他了啊？
“大也……那个……”
“所以之前在庆功会上，你确实是游戏病发作了，是吗？”
两句话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宝生信风偏过头去看正在开车的范道大也，却只看到了对方微微抿起的嘴角。
原来是担心了啊……她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
“……嗯，抱歉，吓着你了吧。”
那是打败玛德雷克斯之后的咖喱庆功会，虽然所有人身上都多多少少的挂了彩，但大家还是热热闹闹的享受起了美食。宝生信风和未来正忙着帮奔奔分咖喱，细武调神神秘秘地拎着个袋子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宣布了奔奔者的解散命令暂缓。
“总之，一切就如你预料的一样，我按你说的做了之后，他们果然不再坚持。”戴着眼镜的女长官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一脸的欣赏，“你果然很厉害，宝生信风。”
“但那也是因为执行的人是你，你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武小姐。”宝生信风送上一盘咖喱，“总之，合作愉快。”
细武调终于笑了起来。
在一旁看了一会的未来也跟着笑出了声，她兴奋地抱住了宝生信风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嚷嚷了道：“信风就是很厉害啊！之前我在打工的地方被老板压榨工资，就是信风三两句话要出来的。”
“还有之前，我受了伤，也是信风帮我包扎的，她还给了我祛斑的药膏！”
“没错没错！”阿久濑锭嚼着嘴里的咖喱，紧跟着补上了对话，“先前我执勤的时候遇上了麻烦，也是路过的信风姐帮忙把对方呵退的。信风姐当时凶巴巴的吓唬他们说要告他们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信风送的棒棒糖也很好吃哦，比大也的还好吃，糖分也更多。”玄藩举了举手里的棒棒糖。
无辜便“牵连”的范道大也虚弱地表示了一声作为抗议，但无人在意，而鸣田射士郎没有说话，他只是主动走到了信风旁边，帮她一起分起了咖喱。
“喂喂，这是在开什么我的夸夸大会吗？”宝生信风被逗乐了，“再说了，我这么废物，在对付哈袭利安的事情上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也就只能做点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了。”
“才不是呢！”未来突然跳了起来，“信风明明也是奔奔者重要的一员啊！”
“没有信风，我们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事！还有大也，他刚刚能突然醒悟，肯定也是信风的功劳吧！”
女孩子的发言引得在场的众人纷纷附和，玄藩和锭一唱一和地开始“细数”起宝生信风的“伟业”，射士郎悄悄说了一句“不要小看你自己”，不远处，范道大也举起了手上的变身器。
“我明白了。”他嘴唇开合，一字一顿地说道。
最后，奔奔一锤定音——
“最棒的队伍，爆燃战队，诞生了！”
“你们……”
宝生信风觉得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血液冲击着心室，一股暖意渐渐溢满了四肢。曾几何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可CR的众人只是伤痕累累地扬起疲惫的笑，轻声安慰她不要想太多。
“姐姐不需要参与这些危险的事情，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宝生永梦最后抱了抱她，他的怀抱依旧很温暖。
可宝生信风却越发觉得冰凉。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她的压力源和病毒类型一直查不清楚，谁也不能确定这接二连三的事里会不会有哪一件忽然就刺激了她，让她就此消失。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尽量为她建立起一个“无菌”的环境，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是否要过这样的生活。
而现在……
她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众人。
她在被人需要，她在被人认可。
或许，她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痛苦骤然降临。
餐盘落地，刺耳的碎裂声却盖不住未来的尖叫，宝生信风的意识涣散了几秒，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沙发上，周围围满了五颜六色的人。
“信风，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突然有点低血糖，躺一会就好了。”
未来和奔奔又火急火燎地去做新的咖喱，锭吵着玄藩让他调配糖果出来，只有明确知道真相的范道大也和偷偷查出了点什么的鸣田射士郎，一脸凝重。
宝生信风抬手盖住了眼睛，她突然觉得好累。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现实”吗？
“所以，结果呢？花家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范道大也的声音再次响起，宝生信风回过神来，顺势给了回答：
“病毒浓度上升了，但除此之外，还是和之前一样。”
对方皱起了眉。
“那……原因呢，是什么引起了浓度上升。”
“……不知道，还是查不出来。”
宝生信风别过了眼。
她说谎了。
其实刚刚在诊所，她和花家大我还有另一段对话——
眼见宝生永梦的话题无疾而终，为了不让花家大我继续“教育”她，宝生信风快速转换了话头：
“妮可不在吗？”
“她去美国了，有比赛要打。”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花家大我弯弯唇角，“有事情我会再过去。”
“欸……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句‘恭喜’啊？”
“……是poppy告诉你的吧。”对方脸色一红，“真是的，又在胡说什么……”
宝生信风不置可否。
但告诉她的不是poppy，反而是一个谁都不会想到的人——镜飞彩。
说起来，还在CR的时候，宝生信风和镜飞彩是真的，不是很熟。
这位天才的外科医生除了她的弟弟和花家大我几乎很少把其它人放在眼里，宝生信风那时候也懒得去猜一个傲娇天天在想什么，他们俩几乎没有多少私下的交流。
所以，当她收到他的信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是我本人。”对面快速地回复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证医生已经表白了，我……也见到了小姬。”
“那恭喜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面停了一下，“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到，或许我们一厢情愿认为的事情，未必是对对方正确的选择。”
宝生信风敲字的手停了下来。
镜飞彩还在输入着，很快，又一条信息送了过来。
“……如果以前，我们做了什么让你伤心又自以为是的事，我道歉。”
宝生信风沉默了几秒。
对方的状态栏几次显示了“正在输入”但又消失，最后，宝生信风只打了短短的两句话。
她说：
“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也很感谢你们，那时保护了我。”
“但或许……CR，并不适合我。”
“——宝生信风，你又扯开话题！”短暂的气氛回温之后，反应过来的花家大我扬起了嗓音，从回忆里抽身的宝生信风眨了眨眼，她一脸无辜，向对方摊开了手：
“我说的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你知道的吧，Exaid一直在找你。”
“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在哪吗？”
宝生信风当然没傻到这个程度。
大概是她跟着范道大也离开的半年之后，她曾经在地下基地的附近偶然瞥见过一个疑似宝生永梦的背影。那人在范道大宅周围徘徊了两三天，最后，在范道大也都快要忍不住出去找他时，宝生永梦给宝生信风发了一条信息。
“姐姐，你现在幸福吗？”
这三年里，宝生信风唯一回复了他这一次——
“我很好，别担心，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那之后，宝生永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日子，我们这样互不干涉，不是挺好的吗？”
“好？”花家大我冷哼了一声，他站起身，握住了宝生信风的肩膀——
“宝生信风，你刚刚说，你是在庆功会上突然发病的吧。”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让你感到压力的原因，就是在你身边的这群人？——”
“……信风！信风！”
“啊？！”宝生信风猛地回头。
范道大也不满的侧脸直击视线，她咬紧唇甩了甩头，将花家大我的那句话丢到了脑后。
对面的人却还在“抱怨”——
“你又走神了……”
“呃……不好意思……我……”
“……”
范道大也踩了刹车。
随后，他解开安全带向侧面倾过了身子，狭小的车内，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
车窗外，碧蓝色的海水一望无际。天与海在最远处交汇，一抹昏黄的颜色正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
“你刚刚在想什么？”他不加掩饰地问道。
因为刚刚撒了谎，宝生信风莫名有些心虚，“我？……没，没想什么啊？”
“还有……大也你靠太近了……”
范道大也却像是没有听见后半句话，他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继续问着：
“是不是……花家医生还说了什么？”
“他就说了这些啊……而且你怎么又提他？”
“信风，你和他……”
范道大也的后半句话没问出来。
因为变身器突然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趁着对方愣神的刹那，宝生信风一边把他推回了原位，一边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接听。
随后，显示屏里显示出未来惊慌失措的脸。
“大也！不好了！有……有幽灵入侵了基地！”
“幽灵？！”范道大也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没……没错，他……他突然就出现了！还有红色蓝色的光点！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
宝生信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心窜了上来，在射士郎“你是什么人”和锭“退、退、退”的喊声中，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传到CR大数据中心的病历，除了宝生永梦，还有一个人也能看到。
而紧接着，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那个少年人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说！我姐姐呢？！你们把姐姐藏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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