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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听雪轩的时光,在郭嘉频繁的造访中,如同冰封的河流悄然解冻,虽未至春水潺潺,却也渐渐褪去了那层刺骨的死寂。高墙圈起的四方院落依旧是冰冷的囚笼,檐下两盏素白灯笼依旧在寒夜里投下惨淡的光晕,但那个墨蓝色的身影,却成了这灰暗底色中一抹难以忽略的、带着暖意的点缀。

他的到来毫无规律可言。有时是午后雪霁,天光难得透亮几分,夹道里便传来他轻缓却熟悉的脚步声;有时是暮色四合,庭院里最后一缕天光被黑暗吞噬殆尽,那墨蓝色的身影便裹挟着一身寒气出现在紧闭的门扉之外;甚至有过几次,是在更深露重、万籁俱寂的午夜之后,轻微的叩门声将我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

每一次,他都带着东西。不是初来时那刻意为之的家乡点心与珍贵抄本,而是些再寻常不过、却异常实用的物件。

一个冬日格外阴冷的午后,他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气,臂弯里抱着一只沉甸甸的藤编筐。筐里是新炭,并非府中寻常供应的黑炭,而是质地更密实、燃烧更持久、烟尘也极少的银霜炭。他将筐放在冰冷的炭盆旁,动作自然得如同打理自己的居所,指尖拂过筐沿沾染的炭灰,留下淡淡的灰痕。

“前几日风雪紧,寒气侵骨。”他并未看我,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炭盆里,声音带着惯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此炭性温,烟少,夜里燃着安睡,也安稳些。” 那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我立在几步之外,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拂过那色泽温润的银霜炭块,心头掠过一丝微澜。府中供给听雪轩的炭火向来粗劣,烟气呛人,量也仅够勉强取暖。这筐银霜炭,绝非“顺道”可得。然而那炭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润泽的光,无声地散发着一种切实的暖意,将心头那点疑虑悄然压了下去。

又一日,他带来的是一套素白的细瓷茶具。杯盏胎体极薄,釉色温润,杯壁上以极淡的墨线勾勒着几茎疏落的兰草,清雅异常。与听雪轩粗陋的陶碗泥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他将其轻轻置于冰冷的木案上,指尖拂过那光滑的杯壁。

“前日议事,见堂下有人煎煮新茶,用的是此物。”他语气随意,目光扫过案头我那半旧的陶杯,“想着你这里……怕是没有趁手的器皿,便多要了一套。” 他甚至拿起一只杯子,对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杯壁薄得几乎透明,“此物虽不贵重,倒也得趣,煮茶赏雪,也算应景。” 那“得趣”二字,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闲雅情致,与这囚笼般的院落格格不入。

我望着那套精致得近乎脆弱的茶具,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绝非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多要了一套”。丞相府内,一草一木皆有定规,如此器物,岂是随意可得?这近乎刻意的“得趣”,背后又藏着何种心思?然而,那杯壁上清雅的兰草在微光下舒展的姿态,却奇异地抚平了心头的躁动。案头陶杯的粗粝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而这细腻温润的白瓷,无声地诉说着一种久违的、被细致对待的感觉。

最令我意外的一次,是在一个飘着细雪的黄昏。他推门进来时,肩上落满了雪,手中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厚厚旧布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解开层层包裹,露出的竟是一个小小的、泥制的花盆。盆里并非娇贵的花草,而是几株刚刚冒出嫩绿芽尖的……蒜苗?青翠的芽叶怯生生地探出头,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鲜亮,带着一股泥土和生机的清新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泥盆放在窗边唯一能透进些许天光的小几上,指尖轻轻拂去盆沿沾染的雪水。

“前日路过东市,见一老农在风雪中叫卖。” 他侧头看着那抹嫩绿,深潭般的眼眸里映着那点微弱的生机,声音低沉而温和,“想着这轩内……太过清寂,添些活物,看着也舒心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物好养,只需些清水,不日便能抽芽长叶,倒也有趣。”

我怔怔地望着那盆小小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顽强生长的蒜苗。泥土的气息,嫩芽的绿意……这是被囚禁在这高墙深院后,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鲜活的生命。这生机如此卑微,却又如此真实,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力量,猝不及防地撞进这冰冷死寂的世界。郭嘉……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士,竟会想到为质子送来一盆蒜苗?这行为荒谬得近乎可笑,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笨拙的温情。

疑惑与忌惮并未消失。它们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依旧在我心底深处无声涌动。每一次他带来的东西,都精准地戳中这囚徒生活中最匮乏、最渴求之处——温暖、精致、生机。这份精准本身便透着诡异。他图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质子,有什么值得他这位军师祭酒如此费心?是丞相的授意?还是某种更为隐秘的试探?抑或……真如他所言,仅仅是那点“同病相怜”的脆弱联结?

然而,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再坚硬的冰壳,也经不住温水的反复浸润。

当银霜炭在炭盆里燃起温暖的橘红色火焰,驱散屋内的阴寒湿冷,当冰冷的指尖握住那温润细腻的白瓷杯壁,感受着杯中热茶传递的温度,当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抹日渐葱茏的翠绿之上,看着那细弱的蒜苗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默默伸展……那份被细致照拂、被悄然关怀的感觉,便如同无声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冰冷的心防。

郭嘉来时,话依旧不多。他常常只是坐在窗边那张旧圈椅里,捧着一卷书册,或是静静地看着我在灯下临摹他前次送来的字帖。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过分清瘦的侧影,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偶尔翻动书页时,指节在灯下泛着玉色的微光。屋内很静,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细响,或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他并不刻意寻找话题,那份沉默却不再像初时那般充满无形的压力,反而沉淀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陪伴。

有时,他会指点我临摹的笔法。“这一捺,手腕需再沉些。” 他的声音会突然响起,低沉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会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案边,并未触碰我的手,只是用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过一道流畅的轨迹,“力贯指尖,收势要稳,如刀斫木。” 那墨蓝色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带来一丝清冽的药草气息。他的指点简洁而精准,带着一种洞察秋毫的敏锐。

有时,他也会问起幽州的风物。“蓟城冬日,雪也是这般大么?” 他会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目光悠远。我会低声回答,说起幽州雪原的辽阔,说起屋檐下挂着的冰凌,说起养母在暖阁里熬煮的、带着草药香的甜汤。每当这时,他便会微微侧头,安静地听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映着摇曳的灯火,看不出情绪,却有种专注的倾听姿态。偶尔,他的嘴角会牵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转瞬即逝,如同雪地上掠过的飞鸟的影子。

他从不逾矩,亦不追问。那点“同病相怜”的缘由,那走失的小妹,仿佛只是风雪夜中一句飘散的叹息,之后再未提起。他的关怀如同春雨,细密无声,悄然渗透。带来的是御寒的炭火,是饮茶的杯盏,是窗台的生机,是习字的指点,是沉默却专注的倾听。

心头的坚冰,便在这无声的浸润下,一寸寸消融。

戒备依旧存在,如同水底的暗礁。当他带来一套难得的、墨色均匀的松烟墨锭时,我会下意识地审视那墨锭的棱角;当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府中某处景致,询问我是否有意一观时,我会立刻警觉地婉拒。然而,这些疑虑升起的速度,终究慢过了那好感悄然滋长的速度。

当他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墨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这方孤寂院落时,心底深处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便会悄然萌芽。当他苍白的手指拂过那盆日渐葱茏的蒜苗,眼底流露出那抹不易察觉的温和暖意时,一种微妙的、被珍视的感觉便会悄然弥漫开来。甚至在他沉默地坐在窗边,只留下一个清瘦剪影时,那份沉静的存在本身,也成了这冰冷囚笼中一份难得的、令人心安的慰藉。

好感,如同窗台上那抹倔强的绿意,在疑虑的缝隙里,在寒冬的禁锢下,悄然滋生,无声蔓延。它并非汹涌的暖流,而是细弱的藤蔓,缠绕着冰封的壁垒,一点一点,探向未知的暖阳。郭嘉的名字,连同那抹深海般的墨蓝,在这日复一日的无声浸润中,渐渐褪去了最初的冰冷与疏离,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而微温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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