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公司的玻璃门在午夜呈现出不自然的深蓝色，像是被冻结的深海，卡莱尔的手掌覆上门禁感应器时，金属表面泛起细密的霜花，他的权限认证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黑夜中突然睁开的眼睛。
"权限确认，看守者卡莱尔。"机械女声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质感。
门开了，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大厅浸泡在暗红色的应急灯光里，像是被浸泡在稀释的血水中。空气中漂浮着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我的金色纹身在腕间微微发烫，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流动的光痕，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配电室在B2层。"我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墙面时，数据流在接触处泛起涟漪——这是管理者权限开始苏醒的征兆，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闭上眼睛，恢复的管理者权限在意识中展开，公司的三维结构图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每一处监控探头的位置都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醒目，我带着卡莱尔避开那些危险区域，沿着监控盲区快速前进。
电梯按钮在我们靠近时突然亮起，显示屏疯狂跳动：
B1
B2
B3
B4
——公司根本没有B4层。
"系统在诱导我们，"卡莱尔低声说，右手按在腰间特制的脉冲枪上，指节微微发白，"而且电梯里有监控，去应急通道。"
87.
应急通道的门锁早已锈蚀，却在卡莱尔触碰的瞬间自动开启，仿佛在欢迎主人回家。
楼梯间里，墙壁上爬满蠕动的数据流，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神经网络，它们轻轻起伏着，搏动着生息。
"系统在无时不刻重构这部分空间，"我将手掌贴在墙壁上，再次仔细感知着变化，金色纹身与数据流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它在害怕我们接近核心，不过我们还没有被发现。"
我们快速下楼，转过一个拐角时，一个闪着红光的物体突然闯入视野——一个完全没被感知到的摄像头！
我的心跳骤停，下意识要拉卡莱尔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摄像头迅速转向我们，红色的光点如同捕食者的眼睛。
"砰！"
卡莱尔抬手就是一枪，脉冲弹精准命中摄像头，将它炸成一团火花。但为时已晚，四周立刻传来金属肢体敲击地面的声响，密集得令人毛骨悚然。
卡莱尔伸手将我拦住，他上前两步，从左手中凝聚出一柄金色的长刀。
"清洁者来了，"他侧耳倾听，"三个，不，五个方向。"
就在前面不远处，通风管道的排风口在一声清脆的撞击后脱落下来，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一个清洁者从天花板倒吊而下，它有着类人的躯干，但面部却由不断变换的监控画面拼接而成，手臂延长成数据电缆，末端闪烁着锋利的金属寒光，像是被强行缝合的机械肢体。
这是我第一次——至少是这个轮回里——亲眼见到被卡莱尔多次提及的清洁者，还没等我完全看清它的全身，这苍白的怪物已经从管道爬了出来，快速冲向我们！
卡莱尔的反应快得惊人，他迎面挡住第一道攻击，脉冲枪抵住清洁者的"面部"连开三枪，每一枪都精准命中核心节点，蓝色电光在怪物体内流窜，像是注入血管的毒液，最终将其炸成一团破碎的代码。
然而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已经近在眼前，更多的清洁者从转角涌出来扑向我们！
卡莱尔的动作快得几乎产生残影，黑色的战术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第二层皮肤，勾勒出他精瘦却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脉冲枪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清洁者的核心，在擦身而过的间隙，金色光刃便将逼近的敌人拦腰斩断。
零碎的金属断肢四下纷飞，落在地上铛铛作响，我后退一步，一只滑倒我脚前的黑色勾爪尚还在扭动着，暴露在断口外的连接线闪着零碎的火花。
"系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我不会舞刀弄剑，只能尽量跟紧卡莱尔不让他过度分心，"它在阻止我们前往配电室。"
“现在怎么办？”在又一次一刀斩断两只清洁者的头颅后，卡莱尔飞快撤回我的身前，低声问。
“快速突围吧，”我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已经感知到配电室了，就在下面一层，距离不是很远，你能开道吗？”
卡莱尔没有说话，只是反身又投入了战斗，一刀捅穿了一只形似蜘蛛的机械体后，他弓腰一脚将其蹬飞出去，蜘蛛倒飞进怪群里带倒了一大片清洁者。
随着我们的前进，清洁者也明显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它们的攻势也越加疯狂密集，甚至采用了自杀式的袭击。
卡莱尔要在保护我的同时战斗，大多数时候对于攻击他不能闪避，因为那会让清洁者的刀刃刺到后面的我身上，必须迎头上去正面迎敌就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了。
就在他解决掉三个液态清洁者的瞬间，一只机械触手突然突破防线，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猛地拖出楼梯间，摔进了走廊！
"林夏！"卡莱尔的怒吼在身后响起。防火门轰然关闭，将他隔绝在外。
清洁者将我狠狠摔在墙上，我眼前一黑，差点失去意识，十几个清洁者同时扑来，它们的金属肢体闪烁着寒光，眼看就要将我撕成碎片——
88.
一串代码指令突然在脑海中涌现，我厉声喝道！
"停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后以我为中心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腕间的黄金花纹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将整个空间染成耀眼的金色！
所有清洁者的动作都僵在原地，它们抽搐着、挣扎着，我能感受到系统在另一端疯狂争夺控制权，就像两个角力者在争夺同一把武器。
我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冷笑："过了这么多次轮回，连你们都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吗？"
话音未落，我猛地将手掌拍向地面！
手掌接触地面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色光环以我为圆心急速扩散。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混凝土和钢筋如同被解构的沙堡，纷纷崩解成无数闪烁着蓝光的数字方块。
整个楼层都在数据化，墙壁、天花板、甚至是那些僵硬的清洁者，都开始分解成最原始的数据流。
卡莱尔在数据风暴中向我冲来，他的身影在扭曲的空间中时隐时现。就在我即将坠入数据深渊的刹那，他冲破乱流，稳稳地接住了我。
89.
我们一同下坠，穿过层层数据空间，最终重重地落在B2层冰冷的地面上，卡莱尔的手臂像钢铁般牢牢箍住我的腰背。在落地的瞬间，他敏捷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立刻松开我，双手捧起我的脸，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剧烈收缩，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我全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我的手臂、肩膀，最后停留在我的后脑勺，"我听到你摔到了墙上……"
"我没事。"我有点头晕，不过还是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卡莱尔没有听我说话，他左右轻柔地掰着我的脑袋，像检查一个精密仪器那样仔细检查着它，好像生怕我被摔傻了，转头又把所有东西忘了似的。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本该保护好你的，我……”
“听着，”我抬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会保护自己，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担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这种能力以我现在的权限也只能发动一次，接下来的还是得靠你。专心眼前的事，不要多想，好么？”
卡莱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自责渐渐被坚定取代。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朵金色的花纹。"下次，"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我会做得更好。"
我忍不住笑了："下次？天啊，我真希望没有下次了。"
环顾四周扭曲的走廊，我正色道："不过现在，我们得继续前进了。"
90.
B2层的走廊已经扭曲变形，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蠕动，表面浮现出人脸般的凸起，配电室的门就在三十米外，却在空间折叠下显得遥不可及，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盯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门，一股熟悉的烦躁感涌了上来，系统总是喜欢搞这种烦人的把戏！
带着这种几近愤怒的情绪，我集中精神，调动起体内刚刚苏醒的权限，眼前的景象开始波动、模糊，像隔着一层晃荡的水面。
我试着在脑海中“拨开”那层扭曲的空间，就像推开一扇沉重的、沾满粘液的窗户。阻力很大，额头都渗出了细汗，但终于——“嗡”的一声轻响，眼前晃动的景象猛地一定！那条通往配电室的走廊瞬间变得清晰、稳定，距离感也恢复了正常。
卡莱尔突然喝道："别动！"
我立刻停下动作，耳边传来几声精准的点射，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像是装满水的麻袋被扔在地上。再回头时，五个清洁者已经变成地上抽搐的代码残骸，每个都被一枪击穿核心处理器，像是被钉在标本盒里的昆虫。
虽然早就知道卡莱尔枪法不凡，但这样的精准度还是让我愣了片刻，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我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门把手。
配电室的门在金光中缓缓开启，真正的核心区域根本不是配电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黑色立方体，四周墙壁由无数流动的监控画面构成，每个画面都显示着不同轮回中的"我"，像是一个扭曲的万花筒。
"这是记忆防火墙，"我拂过最近的墙壁，里面的"我"正在第一次轮回中茫然地走进公司，不知所措，如同一头突然被扣进笼子里的鹿，"系统把我的失败都收藏在这里。"
卡莱尔垂下枪口，扫视整个空间："密钥在哪？"
黄金花纹身突然灼热起来，像是被烙铁烫伤。我走向中央立方体，将手掌按在光滑表面，上面立刻浮现出与纹身相同的花纹，接缝处渗出暗金色流光，像是某种生物在苏醒。
很近了，很接近了，有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低语。
"需要双重认证，"我转头看向卡莱尔，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发紧，"我的生物识别，还有系统权限，不过我可以破解……"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监控画面全部变成血红色，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检测到越权访问！】
【启动清除协议！】
91.
"需要多久？"
"一分钟……不，快的话半分钟就行。"我将手按在防火墙上，感受着黄金花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原本只是纹身的花朵此刻完全绽放，从我的手臂上舒展开来。
花蕊如同流动的黄金，沿着我的指尖攀附上黑色立方体，细密的金色脉络在立方体表面蔓延，将它整个包裹起来。
就在这时，四周的墙壁突然渗出黑色的黏液。清洁者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扭曲变形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多足机械蜘蛛的关节处闪烁着猩红的光点，液态金属人形的表面不断扭曲出痛苦的面容。它们发出刺耳的电子杂音，化作闪着幽光的黑色潮水向我们扑来。
卡莱尔利落地解开战术外套的袖扣，露出缠绕着金色符文的小臂。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明灭闪烁，如同古老的图腾。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杀意，"专心破解。"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入敌群。卡莱尔的战斗姿态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死亡之舞，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令人窒息。脉冲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次点射都必定击穿一个核心，蓝色的能量轨迹在空气中交织成网，他悄无声息地穿梭与群怪之间，空出的左手凝聚出耀眼的金色光刃，所过之处，机械蜘蛛的肢体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镜。
当三个液态清洁者同时从不同角度扑来时，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身闪避，同时反手一枪精准命中天花板的数据节点，爆裂的碎片如雨般坠落，化作致命的金属风暴，将敌人钉在地上。借着这个空档，他迅速更换能量弹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机械嘶鸣声，夹杂着金属断裂的爆响，荧绿色的能量液喷溅到我的脚边，破碎的金属碎块飞溅四散，身后不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每一次震动都让我的脚跟微微发麻。
手掌下的立方体越来越烫，金光几乎要刺破眼皮。就在这时，左侧传来破空声，一根闪着寒光的金属触须直刺而来，眼看就要洞穿我的前胸——
我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抽手躲避。但黄金花的根系已经与立方体深深纠缠，强行挣脱只会前功尽弃。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闪过，卡莱尔如鬼魅一般出现，他的右手死死钳住那根触须，暗金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顺着手臂蔓延，所过之处，金属触须寸寸崩解，化作细碎的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看前面。"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轻微的气喘。温热的吐息拂过我的耳廓，混合着硝烟与鲜血的气息，"相信我。"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立方体上，黄金花的光芒骤然暴涨，将整个球形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身后，卡莱尔的脉冲枪再次响起，伴随着更多机械体解体的声响。
92.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有一分钟，或许只有十几秒，我的另一只手也按上了立方体，整个空间便突然静止了。
清洁者们的动作凝固在半空，飞溅的代码碎片悬停着，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连卡莱尔飞扬的褐色发丝都定格在某个完美的弧度，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唯有黑色立方体开始旋转、分解，最终化作流动的暗金液体，与我的纹身完全融合，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记忆的洪流奔涌而来。
我想起自己不仅是管理者，更是这个监狱系统的架构师；想起卡莱尔被囚禁的真正原因。
第二百三十七次轮回，他颤抖的指尖抚过我脸颊时说："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
"欢迎回来，创造者。"
薇奥拉的真身从数据流中浮现——不再是花店老板娘的模样，而是一个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女人轮廓，像是用阳光编织的幻影，她的声音带着电子质感，却奇异地温柔："你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所有权限。"
时间恢复流动。
卡莱尔的枪口立刻对准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但薇奥拉只是轻笑："放松，看守大人。我始终站在你们这边——毕竟，我可是林亲手编写的程序。"
我握紧卡莱尔的手，新觉醒的力量让他的伤口瞬间愈合，像是倒放的录像带："解释清楚。"
薇奥拉的形体在空中舒展，像是某种优雅的水生生物："当年你被主系统惩罚时，将管理权限一分为二，而除此之外，我很荣幸作为您留给自己的后路之一，被创造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向我微微欠身，从容不迫地优雅行礼：“我很喜欢您赐予我的这个名字，不过比起做一个看守者，或者是系统的漏洞，我更情愿去当个普通的花店老板，或者只是变成一只小鸟，停在雨后的树冠上唱首歌，这也不错呢。”
“不过显然有人和我的想法不同，”她的目光转向卡莱尔，带着某种怜悯，"这位固执的看守者，数百次轮回中一直在用自身权限延缓系统对你的记忆清洗。"
卡莱尔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像是完美面具上的一道缝隙："你早知道？"
"当然，"薇奥拉眨眨眼，动作俏皮得近乎残忍，"不然为什么在你搬到隔离住宅区的前237次轮回，每次林都会'恰好'闯进你家？"
"现在，看守大人。"她轻笑，声音突然变得危险，"现在该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我的心中，不安如潮水般涌来："什么约定？"
薇奥拉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当然是用他的自由，换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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