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都闪开!”韩天铄大叫着用马鞭抽开妨碍他逃命的韩兵。
余下的几个家臣心如死灰,明白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心知去拦卜青岳的话自己会死,不拦的话会带上全家老小一起死,衡量之后,只得把心一横,被迫给韩天铄断后。然而,尽管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斤两在真正的大宗之主面前也不够称,最终一拥而上也只给主子多争取到了半盏茶的功夫。
韩天铄疯狂地抽打坐骑,逃得狼狈不堪。他的坐骑相比熙日宗其它战马而言饱受压迫,此时驮着一座肉山跑得痛不欲生,白气都快被压得喷不出来了,在被韩天铄猛抽一阵后,终于忍不住良驹翻身、硬气了一回,措不及防地刹住马蹄,把背上不得好死的肉瘤给甩了下去。
韩天铄向前飞了出去,肚子和腰上的肥膘让他像个车轮似的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然后以狗啃泥的姿态停下。他顾不上心疼自己一身的细皮嫩肉,翻坐起来,屁股着地,一边惊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卜青岳,一边用两只撑在身后的手疯狂后退,退着退着,后背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卜青岳停下脚步,将紧握的宝剑稍稍落下,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韩天铄回过头,发现自己撞在了一双黑靴上,还没待顺着黑靴往上再看,就被这人一脚踹到了旁边,听了一句:“脏东西。”
何忠发和宁乔庸等人看到了这边的变故,纷纷大惊。
卜青岳冷静地问:“天机玄主人何故到此?”
原宙看起来比几个月前更加恐怖,双颊的血肉深深下陷,几乎要凹进脸骨里,简直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样。他用幽邃的、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卜青岳,发出“嗤嗤”的笑声,道:“本来我有三个小玩意儿不见了,一时半会没心情去索你们的命,可谁知卜宗主竟然不远万里送上了门,我不出来招待,实在过意不去。”
天机玄就在雀头陂不远处,两者皆属朔北之地。
时已入冬,烈风呼啸,原宙黑面银纹的长披翻卷,像是随风飘摇的招魂幡,将雀头陂顷刻笼罩在了一片不祥的阴云下。何忠发与无霁山众人都被挡在韩兵之外,卜青岳此行没带任何门人,眼下只得独自面对天机玄的魔头。
“既然如此,就拿你当第一个吧。”
原宙霍然欺身上前,佩剑“降殃”自墨色的披风下亮出,毒蛇探洞般掼向卜青岳的面门!
卜青岳双臂大展,足尖掠地,如同一片鸟羽般飞身后退,堪堪避过那险恶至极的一剑,随后“岳峙”在腕间打了个旋,回锋转势,挟着可吞山河的渊岳之气,同“降殃”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周围的树木一瞬间飒然抖动,附近来不及退散的韩兵被掀倒一片,连大地都在因两把神兵的相击而隐隐震颤。
原宙神色狰狞,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卜青岳如同恶鬼盯着鲜血,把“降殃”使得狂飞乱舞,杀意之中怨气十足。卜青岳则将剑用得沛然中正,泰山磐石般抵挡住对方阴诡的杀招。两人转眼就过了七八式,藏青色的斗篷与银纹黑披上下翻飞,“降殃”与“岳峙”的每一次交锋都雷霆万钧,力撼霄宇,剑气波及之处裂地开石,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则如苍鹰的尖唳。
附近的韩兵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向远处撤离,其中不少被震出了鼻血。原本在交战的两宗人马暂时停止了厮杀,注视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何忠发、宁乔庸和几位勇义的宗主则是焦急万分地那边赶去,心知卜青岳就算修为高绝也到不了能独斗天机玄主人的地步。
卜青岳凛冽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他此前没有跟原宙交过手,但能大概猜到天机玄主人是个什么水准,虽然原宙强悍的攻势不负赫赫凶名,但其中似乎有一点微不可查的迟滞。他抬眼观察,见对方苍白的脸皮已经薄到能隐隐透出血管的黑紫,僵硬脆弱如油炸过的薄饼,让人怀疑只要一戳就能簌簌剥落。
两人鏖战了近一个时辰,斗得天昏地暗,金乌失色。卜青岳等待良久,在一个旋身的空档借着斗篷的遮挡还剑入鞘,然后猝然由剑路切换为掌路,向原宙推出移山倒海的一掌!
这一掌可谓突如其来,时机把握得巧妙且精准,竟是连原宙也没能完全反应过来,闪避间被不及十分之一的掌风擦到,右胸膛几乎整个凹陷了下去。
在场众人皆惊。
往这边冲杀的何忠发看到这一幕,猛地刹住脚步,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韩天铄怕被何忠发等人抓住,自始至终留在原地没敢乱跑,下半张脸上糊满了被震出来的鼻血,看见此情此景,感觉自己迈进阎王殿的那条腿是拔不回来了,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原宙似乎也没想到,弯腰捂着自己的胸口怔忪,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大睁的双眼瞬间爬满了血丝。随后他抬起头,龇牙咧嘴地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用略气弱的声音很是真诚地赞叹道:“真厉害啊,卜青岳,看来我得为你冒一次险了。我从来没冒过这样的险,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不过如果是为你的话,还是值得的。”
这句话从字面听来,简直算得上真挚,但听到者没一个感到动容,而是不约而同地感到毛骨悚然。
原宙的嘴巴不断往外涌着黑血,像是挂了一条稠墨流淌成的瀑布,但眼睛里激动的光却越来越亮,一对震颤的瞳孔倒影着卜青岳的影子,像是两个能把卜青岳吸纳进来的无尽深渊。他亢奋如同一头终于快要脱困的猛兽,伸出苍白枯瘦的两根手指,几近凶狠地点住了自己的几个大穴,迫使吐血停止,然后居然伴着令人发指的骨骼吱嘎作响声挺起了胸膛,嘴角溢着口沫,用能啼血的嗓子阴森森道:“既然你不用剑了,那我也不用了。”
借着这个理由,他冠冕堂皇地将“降殃”收回了漆黑的剑鞘。
“刚才那是排云掌?正好,我也独创了一套功法……”话没说完,原宙五指骤然做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向卜青岳的心口!
卜青岳反应迅速,运足真气,精准无差地用护臂顺着原宙的胳膊化走了这一击,腾挪侧闪之间,仅被原宙的指尖堪堪划到了一下前身。然而,他金玉做的护臂崩碎,胸前的亮银薄甲发出“喀拉喀拉”几声脆响,碎出了蛛网一样的裂纹——这一爪竟以徒手使出了钢刀铁剑不能及的威力,恐怕是真能自血肉中掏心挖肺的!
原宙不知使了什么异能,没有“降殃”的加持反而威力猛增一截,一击未中一击又起,对准卜青岳的要害急追猛打,枯枝般的双手时而拗成爪,时而展成掌,每一招都路数诡异、迷踪不定,招招之间几乎不留空隙。他身形似鬼影,作风如疯狗,起初的迟滞竟然浑然不见,好像胸膛遭受的一击非但没有造成重伤,反而输入了几成功力,不到半刻后用一记手刀削到了卜青岳的侧肋。卜青岳半边身子立刻像被泼了一盆血,从里到外的衣襟都被深红浸透了。
何忠发惊醒,在韩兵的包围中一阵横冲直撞,又急又怒,不由地嘶吼起来。
“铮!”卜青岳再度拔出了“岳峙”,利刃与原宙的指甲相擦竟有火花飞溅。他见多识广,却觉得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变化属实奇幻,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头绪——按常理说,兵器可以大大的加持主人,他自己刚才收回“岳峙”是靠出其不意取胜,但原宙何以在弃剑后功力大增?
原宙的心情怕是比急着救援的何忠发还迫切,见卜青岳仍能相抗一二,双臂忽然改为如长虹扫尾般大开大合,似挥着一柄无形的长刀巨刃,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动起来。这一手波及甚巨,招式尚未真正酝酿成,半里以内的人马便感到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纷纷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原宙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小裂缝,眼中氤氲起血雾,黑血重新淅淅沥沥地顺着嘴角往下滴,但他却表现得像毫无察觉,非但无一丝担心,反而轻轻地笑了。
这才是可以攫住天机之人应有的实力,至此却不止于此,岂是这些愚蠢凡俗所能想象的?
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毁掉了什么!
所以他们欠他的。
原宙面目一皱,悍然出招!
卜青岳自他变招伊始便心中警铃大作,放弃反击,飞身后撤足足两丈有余,可对面的杀势铺天盖地,竟是毫无躲闪的余地。卜青岳的肺腑受到冲击,一口鲜血喷出,再难支撑下去,终于扑倒在地,青红交加的血衣沾上了雀头陂的泥土。
原宙黑靴落地,一步一步地向卜青岳走来,俯身扣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然后轻描淡写地补全了没说完的话:
“此功之名,‘撼岳’也。”
写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为每个转折花了大量的笔墨,结果写完一读,内心OS:怎么感觉卜爹还没帅起来就遭遇了原宙?怎么感觉俩人从平手到单方面殴打完全没啥过程?我写了这几个小时都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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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动干戈战起雀头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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