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萧明昭端坐龙椅,面色带些病容,眼神却清明锐利。
谢珩立于御阶下,沉声禀报:“陛下,北境粮草调度方案已拟定。拟从京都左、右二仓共调拨二十万石,由工部侍郎魏明亲自押解;另从江南漕运调十万石,走运河转陆路,两路汇合后,半月内可抵雁门关。”
兵部尚书周正随即出列:“启禀陛下,此次调度已征用三河民夫三千人,骡马八百匹,沿途十二处驿站均已备好草料与住宿。只是……”他顿了顿,抬眸看了眼萧明昭,语气有几分顾虑,“京都至雁门关的永安河段,连日暴雨导致水位暴涨,原本的陆路被淹了三里,需绕行山道,恐要多耗三日行程。”
萧明昭指尖轻叩扶手:“嗯。传朕旨意,粮草抵达北境后,需优先供给前线守城将士,若押解途中有粮饷损耗或不足,可直接从内库拨银五十万两补贴。户部即刻拟旨下发,若有官员延误推诿,以抗旨论处。”
户部尚书钱锦书闻言脸色骤变,连忙道:“陛下,内库银两原定下月用于修缮皇陵地宫,工匠与材料均已备好,这……”
“皇陵可缓,将士不可饿。若内库银两仍不足,便从宫内的用度中扣除。”
殿中瞬间安静,片刻后,枢密使王焕率先跪倒在地,高声呼道:“陛下圣明!臣代北境数万将士谢陛下隆恩!”
其余大臣纷纷跟随,高呼“陛下圣明”。
退朝后,雨还未停,林秋实撑着一把油纸伞,与御史大夫王璟并肩走在宫道上。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溅湿了两人的靴角。
“陛下今日倒是硬气。”王璟捻着颌下的山羊须,眼神里带着几分思量,“病了一场,倒像是换了个人。”
林秋实笑了笑,伞柄在掌心转了个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大人莫要被表象迷惑。方才那位向上递了个眼神,陛下便以‘病体未愈’为由起身回宫,分明还是个听人摆布的傀儡。”
“不过北境用兵这桩事,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
三日后清晨,摄政王府的书房。
谢珩身着常服,站在舆图前,指尖落在 “清风渡” 的标记上。那是京都至雁门关的必经之路,一处地势低洼的河谷,连日暴雨后必定泥泞难行。
赵猛一身玄色劲装,腰佩弯刀,大步流星走进书房,躬身抱拳道:“王爷,属下已按您的吩咐,‘不慎’在酒楼泄露消息,说三日后将押送第二批粮草出城。禁军布防也做了调整,明松暗紧,城门处埋伏五百锐卒。”
“林秋实那边有动静吗?”
“林府昨夜灯火通明,他派心腹去了三趟安阳长公主府。”赵猛低头答道,“另外,秦将军送来的密报说,敌军这几日攻势突然放缓,连每日的骂阵都停了,像是在等信号。”
谢珩手指落到舆图上的“清风渡”标记上:“既然他们在等,我们就给他们信号。”
“末将领命。”赵猛躬身退下。
同一时刻,安阳长公主府的暖阁内,熏香袅袅。安阳长公主斜倚在铺着白虎皮软垫的榻上,一头乌发松松挽着,手中把玩着一支羊脂玉如意。
“林大人,事成之后,你可别忘了答应本宫的事。”
“殿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林秋实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难掩自负,“待事成之后,臣定奏请陛下,封殿下为‘护国长公主’,享亲王俸禄。”
安阳长公主轻笑一声,将玉如意放在榻边:“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
丑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皇城下突然响起一阵呐喊。林秋实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率领三千叛军从东华门攻入。城门处的禁军果然如“消息”中所说,战斗力极弱,稍作抵抗便四散奔逃。
他们顺利攻入了东华门,穿过长长的宫道,承天门也近在眼前。城门大开,竟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大人,不对劲!”副将声音带着些惊疑不定,“东华门到承天门这一路,连个巡逻的禁军都没有!承天门的守卫是禁军精锐,怎么会不见踪影?这太反常了,会不会是陷阱?”
林秋实眼神凶狠:“慌什么!皇宫现在就是座空城!继续往前,生擒谢珩者,赏黄金百两!” 说罢,他提剑向前冲去,叛军们见状,也跟着呐喊着往前涌。
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找到了谢珩的行踪。林秋实一脚踹开殿门,殿内烛火通明,谢珩正负手立于殿中。
“谢珩,你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 林秋实大笑起来,神色扭曲,“你把持朝政,软禁皇帝,独断专行,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君侧!”
谢珩看着他,语气平静:“林秋实,你对本王为何有如此深的恨意?”
“谢珩,你还记得十年前,江南周庄的那起案子吗?”
谢珩摇摇头。
林秋实更是愤怒,长剑指着他,目眦欲裂,“今日,我便要你尝尝地狱的滋味。”
话音刚落,殿外数百支火把同时亮起,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赵无利率领数千禁军涌出,将叛军团团围住。
萧明昭现身,厉声道:“林秋实!你勾结戎狄,私通外敌,发动宫变,该当何罪!”
林秋实见状,知道自己中了计,却仍强装镇定,大喝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杀了谢珩和皇帝,咱们就能享受富贵荣华!”
说罢,他猛地拔出佩剑,纵身一跃,直扑萧明昭。
混战瞬间爆发,刀剑碰撞声、呐喊声震耳欲聋。一支冷箭射向萧明昭,谢珩下意识侧身去挡,箭矢 “噗” 的一声刺入他的后背。
林秋实见谢珩受伤,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掷向谢珩。萧明昭见状,用尽全力扔出手中刀,“当”的一声,刀剑相撞,长剑落地。就在此时,一名叛军从侧面扑来,手中的短刀狠狠刺进了谢珩的肩膀。
谢珩忍着剧痛,反身挥剑,剑尖刺穿了叛军的咽喉。叛军的鲜血喷溅而出,溅到了萧明昭的龙袍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摄政王!”萧明昭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扶住踉跄的谢珩,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滑。
谢珩靠在她身上,声音带着喘息:“陛下......您......无事否?”
萧明昭摇摇头:“禁军听令!诛杀逆贼!有生擒林秋实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禁军瞬间士气大振,叛军很快就溃不成军。
——
宫变平息后,萧明昭把昏迷的谢珩安置在自己的寝殿。
李太医上前,先仔细查看了谢珩的伤口,又颤抖着伸出手指,搭在谢珩的腕脉上,片刻后才松了口气,躬身对萧明昭道:“陛下放心,摄政王虽受箭伤和刀伤,但箭簇未及心脏,刀伤也只是刺穿了皮肉,未伤及筋骨。只是失血过多,需即刻拔箭止血,再服下补血的汤药,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萧明昭点点头,退到一旁。
李太医小心翼翼地拔出箭簇,然后开始止血上药。
片刻后,萧明昭走到殿外,转身对侍立在旁的太监总管下令:“传朕旨意,即刻封锁皇城,所有出入人员必须验明身份;另外,让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彻查此次宫变,主犯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奴才遵旨!” 孙总管躬身应道,小跑着转身去传旨。
接下来的日子,萧明昭几乎没有合眼。白天,她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案上堆着厚厚的奏章。有北境战事的奏报,有宫变善后的文书,还有各部呈上来的任免名单。
“陛下,逆党林秋实的家眷已被控制,其妻儿、父母均在府中,该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张春熙躬身禀报,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以往这类事,都是谢珩做主,如今陛下亲政,他们还摸不准陛下的心思。
萧明昭沉思片刻后说道:“林秋实谋逆叛国,罪该万死,但他的妻儿、父母若未参与谋逆,便贬为庶民,流放岭南,不必处死;其余从犯的家眷,让三司仔细查明,若确无牵连,便从轻处罚,不可牵连无辜。”
“臣遵旨。”张大人躬身退下。
几日后,安阳长公主来到萧明昭面前。她褪去了往日的华贵端庄,头发散乱,跪在地上哭求:“皇侄,姑母是一时糊涂,被林秋实蒙蔽了!那些勾结戎狄的事,姑母都不知情啊!求你饶过姑母这一次!”
萧明昭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角,眼神冰冷:“姑母勾结林秋实,派心腹给戎狄递消息,这些证据三司都已查明,你还想狡辩?宗室的颜面,早在你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外敌时就丢尽了。孙喜,请长公主回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任何人探视。”
长公主面如死灰的被人请了出去。
崔琰一派也被萧明昭趁机削弱,朝堂大清洗。
朝堂上,朝臣们看着端坐龙椅上的女帝,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
第四日,谢珩缓缓睁开了眼睛。怕他压到伤口,他这几日都是趴着睡觉。此刻刚一睁眼,他就觉得肩膀和后背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爷,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苏蓉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哽咽,“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谢珩转了转眼珠,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属于皇帝的寝殿。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陛下呢?”
苏蓉连忙端来一杯温水,用小勺舀起,轻轻送到谢珩嘴边:“王爷先喝口水润润喉咙。陛下这几日都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只有夜间得空了,才会过来看看您。见您没醒,就又回去了。”
谢珩慢慢喝了几口温水,喉咙舒服了些,又问道:“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林秋实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苏蓉一边继续喂水,一边轻声禀报,“林秋实已被三司判了凌迟,三日后行刑;他的家眷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了。安阳长公主被监禁在公主府。崔大人因私藏林秋实的密信,被革职查办。北境那边,秦将军传来消息,说戎狄的攻势已经减弱了。”
夜间,萧明昭带着一身疲惫来到摄政王床前,正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醒了?!”她又惊又喜,随即沉下脸,“怎么没人向朕通报?”
内殿的宫人跪了一地。
“是本王让他们不用通报的。”谢珩的语气还是很虚弱。
萧明昭皱了皱眉,“起来吧。”
宫人内心松了口气。
萧明昭在床边坐下,“摄政王感觉如何了?”
“尚可,倒是这几日......辛苦陛下了。臣听说,陛下处理朝务很是妥当。”
萧明昭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被角:“都是摄政王教导有方。”
谢珩扯起嘴角笑了笑,“多谢陛下夸奖。”
“摄政王,”萧明昭轻轻握住他的手,“待你伤愈,我们……好好谈谈。”
谢珩沉默了许久,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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