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渐渐平息，小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顾念却无法平静，她看着【玄学老猫】详细的回复，又看了看那叠带着水痕的原稿，深吸一口气，走向客厅。
路西恩正安静地擦拭着茶几，动作一丝不苟。
“路西恩，”顾念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找到送你回家的方法了。”
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路西恩抬起头，看向她，神情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或激动，“是吗？”
顾念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她以为他会高兴，或者至少，会问很多问题。
“你……不想回去吗？”
路西恩放下手中的抹布，站直身体，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顾念探究的目光：“多谢殿下费心。您为属下之事劳心劳力，属下感激不尽。”
顾念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泄了气。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和沉重。
晚上，路西恩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都是顾念喜欢的菜。两人坐在餐桌旁，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平时顾念总会点评几句“这个好吃”或者“那个不错”，今天却只是默默地吃着，食不知味。路西恩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味道如何，只是安静地进食。
顾念感觉这顿饭吃得无比漫长。终于吃完，路西恩起身收拾碗筷。
“路西恩，”顾念看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今晚……”她打算开始准备仪式。
“殿下，”路西恩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语，他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碗碟，那双蓝色眼睛里带着一种顾念从未见过的、近乎恳求的神色，“可否……再给我两天时间？”
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干脆利落的骑士作风。
顾念愣住了，十分惊讶：“你……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好吗？”她想不到他在这里还有什么牵挂。
“嗯。”路西恩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事，目光带着坚持。
顾念看着他，心头涌上复杂的滋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再次陷入无言。顾念站了一会儿，看着他重新低头收拾碗筷的背影，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和奇怪。她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顾念偷偷观察着路西恩。他平常没什么不同，起床做早餐、打扫卫生、看书。
“殿下，”路西恩指着阳台那盆曾经半死不活，如今却舒展着油绿新叶的绿萝，“您看，它的叶子开始长好了。按书上说，新叶舒展，说明根系恢复活力了。”
顾念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过去，勉强笑了笑：“你真厉害，路西恩。我养什么死什么。”
路西恩走到绿萝边，很认真地开始讲解：“其实不难，浇水要见干见湿，不能积水。放在有散射光的地方，避开直射。每隔半月，可以给一点点稀释的液体肥……”他详细地说着养护要点，语气温和而耐心。
顾念默默地听着，心思却飘得很远。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是在交代什么吗？
中午，路西恩做了满满一桌菜，全是顾念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清炒虾仁、蚝油生菜、还有一碗她念叨过想喝的菌菇汤。
“殿下，多吃点。”他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
顾念看着这一桌菜，心里更加空落。她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着。
下午，路西恩开始整理客厅。他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按大小排列整齐，茶几上的杂物收纳进抽屉，沙发上的抱枕拍松放好。然后他把沙发上铺的盖毯、抱枕套都放进洗衣机里清洗。洗衣机嗡嗡地运转着，他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顾念看着他在客厅忙碌的身影，心里空得发慌，她感觉他正在一点点地从这个空间里剥离出去。
——
晚上，顾念走出房间。
“路西恩，今天不在家里吃饭，我们出去吃吧。”
路西恩很意外：“殿下，外面天气很闷热，您不是……”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多和嘈杂的环境。
“没关系，”顾念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决，“你来这里这么久，我都没有带你好好出去玩过。今晚……就当是……离别的聚餐，走吧。”
她拿起准备好的帽子和口罩。
路西恩看着顾念不容拒绝的神色，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他也默默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顾念带着路西恩去了市中心一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特意订了能看到城市夜景的靠窗小包厢。
餐厅环境优雅安静，柔和的灯光下，舒缓的音乐流淌。
顾念有些笨拙地使用着刀叉，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路西恩坐得笔直，优雅地切割着牛排，目光偶尔落在顾念身上，又很快移开。
“这里的夜景好看吗？”顾念轻声问。
“嗯，”路西恩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和流动的车灯，“很亮，很繁华。和要塞看到的星空……很不一样。”
“是啊，很不一样。”顾念低声重复了一句。
饭后，顾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路西恩去了一个大型的夜间游乐场。灯光如同星河倾泻，音乐喧嚣震耳，摩天轮在夜空中缓缓转动，像点缀着光点的巨大圆环。
顾念拉着路西恩，避开尖叫连连的过山车和旋转飞椅，在人流中穿梭。喧闹的环境让她有些不适，手心微微出汗。
“路西恩，我们……去坐那个吧？”她指着远处流光溢彩的摩天轮。
路西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着那个缓缓旋转的庞然大物，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此物安全吗？殿下。”
“安全的，非常安全。”顾念肯定地说，拉着他往售票处走，“坐上去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很漂亮的。”
排队时，顾念能感觉到路西恩身体的紧绷。他抬头观察着钢架结构和缓缓下降的轿厢，像是在评估安全性。终于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打开轿厢门。
两人坐进去，门关上了。轻微的晃动让路西恩瞬间抓住了旁边的扶手，指节用力。
“别紧张，”顾念小声安抚，自己其实也有点紧张，“它很稳的，你看，开始上升了。”
摩天轮缓缓升高，地面的人群和灯光渐渐缩小。城市的璀璨夜景如同铺开的巨大画卷，在他们脚下展开。万家灯火汇成流动的光河，远处的高楼大厦披着霓虹彩衣。
“哇……”顾念忍不住轻声赞叹，趴在玻璃窗上向外看，“好美……”
路西恩也渐渐放松下来，目光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他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世界。
轿厢升到最高点，城市仿佛触手可及。
“路西恩，”顾念转过头，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的眼睛，“我们……拍张照吧？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期待和颤抖。
路西恩看着顾念，又看看她手中的手机，点了点头：“好。”
顾念挪到他身边，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小小的空间里，距离很近，顾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她举起手机，屏幕里映出他们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眼睛。背景是脚下璀璨的城市星河。
“看镜头……”顾念小声说，调整着角度。路西恩依言看向镜头，蓝色的眼睛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顾念看着屏幕上那双眼睛，心跳有些快，手指按在快门键上。
“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
照片定格，两人并肩坐在流光溢彩的摩天轮轿厢里，只露出戴着口罩的上半张脸和眼睛，背景是脚下浩瀚如星海的城市灯火。路西恩坐得笔直，眼神平静；顾念微微侧头靠近他，眼睛弯起，带着笑意。
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从摩天轮下来，顾念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扫了路边的一辆电动车载着路西恩回家。
夏夜的风带着微热吹拂在脸上。路西恩坐在后座，身体微微僵硬，保持着一点距离，双手规矩地放在自己膝盖上。顾念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很近，却又似乎隔着什么。
顾念停好车，两人并肩走回小区，一时间两人有些沉默。
回到门口，顾念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路西恩……”她看着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路西恩站在客厅中央，也看着她，眼神复杂。
“晚安。”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
“晚安，殿下。”路西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顾念深深看了他一眼，推门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
房间里，顾念背靠着门板，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翻涌的心绪。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将路西恩出场的那一张铺在正中央，旁边放着一杯清水。
她看着画纸上银甲骑士的英姿，指尖微微颤抖。
客厅里，路西恩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小隔间。他走进卫生间，动作利落地换上了那身他从异世界带来的、一直小心收好的银色铠甲。冰冷的金属贴合着他的身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仔细地系好每一个搭扣，整理好肩甲和护腕，最后，将那柄长剑佩在腰间。
他走到客厅中央，站得笔直，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顾念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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