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茨斯袭击事件过去数日后,千叶参谋重返XIG总部。尽管在此前的东京国际会议上,各国政要对GUARD迄今为止行动成效及未来对抗根源性破灭招来体的最终胜算仍存疑虑,但在各方衡量后,他们很清楚除了继续信赖GUARD,他们确实别无选择。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这种情况,千叶参谋并未显露出丝毫沮丧。“在当前,因根源性破灭招来体而产生出不安是人之常情,”他在指挥室对众人这样说,“但时间与组织的努力会逐渐治愈这种焦虑。即便前路未卜,我们也不能放弃希望。”
高山我梦私下认为,参谋的这份乐观或许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他的外甥。巴茨斯事件后,弘希不仅找回了“旅行者一号”天文望远镜,还将新获得的“旅行者二号”的高倍镜筒成功改装到旧设备上。据虎太郎寄来的电子邮件中的内容,他们计划在小镇重建完成后重启夜间观星活动。
不过想到冬日东京郊外日渐凛冽的寒风,我梦忍不住想建议这两个小天文爱好者最好把计划推迟几个月。毕竟想在寒冬深夜进行户外观星,那种“酸爽”体验只要经历过一次绝对终生难忘。
距离戈布袭击东京已过去六个月,GUARD的各项对根源性破灭招来体防御计划正在有序推进:包括我梦在普罗隆·卡拉莫斯研究所主导的中微子通讯项目、"炼金之星"丹尼尔议长负责的虫洞坐标逆向追踪系统、已完成远地轨道部署并进入最终调试阶段的卫星炮防御系统,以及由GUARD日本吉欧分部主导的对地球怪兽的控制研究计划。
某个冬日的清晨,天空基地底部的战机发射通道缓缓开启。一架Fighter-SS与一架Fighter-EX同时从通道中滑出,在自由落体数秒后于平流层完成变形,蓝灰色的机体利落地刺破云层,一齐朝着东京湾方向疾驰而去。
“注意集中精力,别把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带到飞机上来。”梶尾克美单手稳着操纵杆,通过通讯频道提醒道,“要知道你正开着EX机,要是因为分神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战机掉进海里,我可不想额外加班去捞你。”
“......那种意外不会发生的,梶尾队长。”我梦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没精打采的。
“那你怎么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早上看的那份计划书有这么糟心?”细心的梶尾早就注意到她在登机前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事情要追溯到半小时前。我梦刚踏入指挥室,石室指挥官就将一份盖着GUARD日本分部印章的项目计划书递到她手中。
这是吉欧基地主导的地球怪兽控制研究计划——自从获得我梦自仲耐尔战场上带回的装置,并成功解析关键技术后,该项目终于突破了长期困扰的技术瓶颈。樋口主任特意邀请她亲自前往吉欧基地,既是验收该项目的最终成果,也需要她将完善后的完整技术资料带回XIG,为今后可能遭遇的地球怪兽作战做准备。
鉴于此前出外勤时我梦曾遭遇袭击险些被困,加上本次一并需要带回怪兽的实体控制装置“帕赛尔”,堤主任特地指派梶尾克美全程陪同。当他宣布这个决定时,我梦分明看见坐在操作台前的敦子“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签字笔。
……她完全不想搅合在敦子和梶尾的单方面感情事件里面_(:з)∠)_
我梦叹着气想。不过就如梶尾所说,让她真正感到糟心的事情,其实是那份计划书。
“……梶尾先生,你觉得,人类真的能够依靠仪器来操纵控制怪兽吗?”沉默了一会儿,她最终问,“生存于地底的巨大生命体,被人类捕获乃至利用……虽然知道这就和以前的人类捕获动物是相似的逻辑,但……”说到这里,我梦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前她统计的,关于全球环境分析的报告终于写完了,但在将之拷贝到联网的那台电脑中时,陌生的犹豫自心底升起
……这么做真的能改变藤宫的想法吗?藤宫的固执自己早有体会,她一定程度上能够明白对方为何会走上那条道路,所以……目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我感动的徒劳?
“这不是和你上次问的问题很像吗?你怎么成天尽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梶尾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作为一名军人,无思考地服从并执行上级的命令是我的职责所在。”
短暂的沉默后,通讯器里传来梶尾难得柔和的嗓音:"听着,或许那些怪兽确实无辜。但当它们闯入人类生存空间时,过强的力量本身就已经成为对人类的一种威胁。“他调整了下操纵杆,Fighter-SS突然一个侧翻,"保护人类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那就去想办法改进那个装置。如果真的能实现与怪兽对话,让它们理解与人类共存的意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样或许未来,在根源性破灭招来体彻底被打败后,会不一样吧。”
“说的也是,谢谢你,梶尾先生,能听我说这些奇怪的想法。”我梦打起精神来,“你真的是个好……”
“停!”梶尾飞快地打断了她,
“欸?”我梦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
——完全不想提起上次她那句“你真是好人”害他被北田和大河原整整调侃了一个星期,以至于他现在完全不想再被发一张好人卡。梶尾轻咳一声:“作为科学家,多思考是你的优点。”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有时候想得太多。”
在心底某个角落,梶尾已然承认,这个看似冒失又爱钻牛角尖的年轻科学家,早已成为他最信赖的搭档之一。她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往往成为突破困境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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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战机最终停靠在位于东京湾海岸边的吉欧基地地面机场上,穿过层层安检,电梯带着他们沉入地下数千米深处的研究中心,基地科研负责人樋口主任早已等在那里,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最终来到研究“帕赛尔”的实验室中。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我梦的眉头还是不自觉地拧紧了。稻森博士站在操作台前,整齐的白大褂下是单薄的肩线。她涂了比往日鲜艳的唇膏,脸颊也扫过淡淡的腮红,可这种刻意的妆扮反而像一层掩饰用的面具——我梦莫名直觉,稻森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气色,她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深处积攒着如何都无法掩饰的疲惫,以及某种她读不懂的,宛如火焰一般的情绪。
“打扰了,稻森博士,”负责为两人引路的樋口打招呼道,“我带XIG的我梦、啊失礼,是高山博士以及梶尾队长过来了,请你为他们介绍一下‘帕赛尔’吧。”
“好的,二位,请跟我来。”稻森礼貌地引二人来到她工作的电脑桌前,电脑前方的数字演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盖亚、阿古茹两位奥特曼与仲耐尔战斗的画面。
看着屏幕中自己变身的银红色巨人,我梦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这种第三人称视角的观察,让她油然生出种被解剖般的微妙不适。
稻森按下暂停键,将画面定格在阿古茹一脚踢中仲耐尔脑袋的瞬间,“由于怪兽的取样资料非常不足,就算用之前高山回收来的机器语言翻译机来尝试解读,运转的效率依旧很低,但在分析中我发现了这个。”她向身后的二人解释道,
说着,她将仲耐尔额头的画面单独截下来并放大,终于让所有人看清它脑袋上的信号接收装置,边上则附加了该装置的内部零件解析图。
“所以,你认为是那个装置导致怪兽暴走的吗?”我梦问,
“是的。”稻森的回答简短到近乎仓促。
这种互动给我梦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她们其实对某些事情的真相有一定的认知——变身成蔚蓝色阿古茹奥特曼的人是藤宫博也,引发仲耐尔暴走的人亦是他,可在他人面前,她们却又因为各自的心思而表现得像是刚刚才知晓,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希望藤宫的所作所为被XIG所关注,那稻森博士,她这么做的理由呢?
稻森低下头去在键盘上敲击数下,随着她指令的下达,数字屏幕中新切换出一款顶端设置有小型雷达接收器的长柄装置设计图。
“这就是‘帕赛尔’?”我梦凑近去看,询问。
“嗯。”稻森语气有几分勉强,好在一旁的樋口主任适时接过话题:“稻森博士以GUARD所保管的怪兽资料为基础,结合她在基地中先前进行的研究,对之前你们获得的那个语言翻译装置进行了全面升级,这其中有一些电路元件的设计与制造则是获得了德国的‘炼金之星’成员的协助。”
“所以,这样升级后就能完全控制怪兽的行动了,是吗?”一旁,先前始终沉默观察装置的梶尾问。
“不,还不可以。”稻森为难笑着摇头,“帕赛尔中只写入了控制怪兽打斗本能的程序而已,目的只是为了避免怪兽进一步扩大对人类社会的破坏,以及为了让人类能够捕获怪兽,并对它们进行分析。”
“但是,就像人类的心理由'本我'、'自我'与'超我'共同构成,我们对怪兽的认知还停留在行为表象层面。”稻森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想要完全操控它们的行动?现在的我们......”她嘴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弧度,“连它们的'本我'都未曾触及。”
尽管“帕赛尔”系统仍处于调试阶段,可迫于各方压力,吉欧基地已将其列入实战测试日程,本次来到吉欧基地,工程师就准备将它装在梶尾驾驶来的Fighter-SS上。
电梯上升期间,樋口主任疲惫的辩解仍在我梦耳畔回响:
“我明白现在验收为时过早,但高层需要每个分部都拿出对抗破灭招来体的实质性成果.....”
于是“帕赛尔”成了吉欧基地交出的答卷,我梦心情复杂地想,科学研究很难做到完全不受世俗的干扰,这一点她很清楚。她望着自己映在电梯金属壁上的影子,可是……作为项目的负责人,稻森博士自身是怎么想的呢?
在基地背面的海岸悬崖边,我梦终于找到了独处的稻森。她蹲在研究所后的一片空地上,面前是一座微型坟墓:鹅卵石围成的小鼓包中央,手工钉制的白十字架微微倾斜,一束野雏菊被放在坟墓前,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咸涩的海风里轻轻颤动。
“原来您在这里。”我梦走近,看清了简陋木牌上的刻痕——「丽丽长眠于此」。她的呼吸突然滞涩,“这是丽丽的……”
“嗯,自然寿命到了。”稻森摘下一片粘在十字架上的枯叶,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几分自嘲,“明明知道仓鼠这种小动物只有几年的时间......可感情这种事,从来不讲道理。”
“节哀,”两字卡在我梦的喉咙里说不出来,她沉默着,反而是稻森先一步开启了新的话题,“说来,我也没有想到,最终,会是由我接手藤宫君所发明的装置……真像是命运的捉弄。”
她勾起嘴角,接手藤宫君的“女朋友”,接手他发明装置的研究……当初自己受邀参加“Crisis”的研发时,可没想过会和他有那么多的交集。
“你和藤宫......还有联系吗?”我梦终于问出心中盘亘已久的问题。最近藤宫就像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她感到不安,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平面。即便不依靠他们彼此间那种奇特的心灵感应,她也有预感——那个偏执的天才正在滑向更危险的深渊。
“没有。”稻森的回答快得像条件反射。她背对着我梦,肩膀线条突然绷紧,迅速转移话题:“高山小姐,你认为地球为何不断孕育怪兽?”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梦有些摸不着头脑:“诶?”
“虽然我接下来的说法可能冒犯了正在研究怪兽的浅野博士,但在这次的研究期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稻森的声音轻得像海雾,甚至在比开启这个研究更早的时候,她就在独自思考……为什么,地球的意志会选择藤宫君呢?为什么恰好在那个时候呢?是为了回应他吗?在他说完那些话后……
“最终我想,可能是地球的生物,对人类的自私自利感到愤怒了吧。”她自问自答一般地说,
这“太过藤宫式”的答案令我梦不由皱起眉,“博士你的这个答案……是因为什么而得出的呢?”她忍不住问,是因为调查吗?研究吗?亦或是……因为受到他人的影响呢?
稻森没有回答,她平视前方,自顾自地说着:“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在人类自身没有做出改变之前,这种愤怒是不会平息的。”
我梦眉头越皱越紧,她忍不住开口:“但是我的想法和未来她很像,就像你所说的,哪怕是怪兽,也会……”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梶尾快步跑来:“我梦!秩父山里出现了怪兽!”
这种时候怪兽就出现了?!我梦一怔,连忙问:“那帕赛尔呢?”
“已经安装在Fighter-SS上了,快点出发吧!”梶尾说。
“是!”我梦答应,她向前跑两步,又猛地转回身:“博士,如果你有藤宫的踪迹,请务必告诉我!”说着便向前追着梶尾往机场跑去。
“我会的。”稻森表情严肃地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停机坪的转角,她脸上所有鲜活的表情才像退潮般消散,唯有她的双眼中,火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燃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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