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高山我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返回空中基地。在将精心挑选的伴手礼分发给两位通讯操作员和渡鸦队的三位女队员后，她抱着剩下的装有千叶特产的纸袋匆匆钻进宿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随着开机音效响起，少女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登录炼金之星论坛确认时差，她直接拨通了议长丹尼尔·麦克菲的视频通讯请求。
当画面里出现西装革履的金棕发议长时，我梦用力揉了揉脸，以免眼下青影真衬得她像只熬夜的猫，虽然因为某个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可恶前辈，她是真的一夜没睡着。
“按照时区计算，午安，我梦。”丹尼尔从容不迫地微笑问候，目光中带着了然，“我想本次我们不是单纯的叙旧？”
“是想向你了解关于藤宫博也的事。”年轻的科学分析员单刀直入，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急切，“昨天在千叶...我遇见他了。”她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对比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她第一时间很难将现在这个疏离偏执的阿古茹之光继承者与之挂钩，“和三年前相比，他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丹尼尔脸上的微笑不变但眼神明显严肃了几分：“博也君啊，好吧，我也有近三年没与他直接联系过了。”说到这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该不会还在为三年多前与他的那次失败见面而耿耿于怀吧？”
“当然不是呀！”被提及早年的黑历史，我梦有想捂脸的冲动，“我已经有很努力在忘掉那件事了，丹尼尔你不要主动提起来好嘛。”她郁闷地嘟囔。
丹尼尔爽朗笑出声，“哈哈，好吧，不逗你了，”眼看我梦真的要炸毛，他收起笑容：“我来猜猜，你是想了解，藤宫他退出‘炼金之星’的理由吗？”这对于从容游走于各方势力的“炼金之星”议长来说并不难猜，我梦目前是XIG的科学分析员，她昨天会出现在千叶，自然是因为协助XIG的战斗部队与那被命名为博库拉古的海怪交战。
倘若只是寻常偶遇，丹尼尔确信这位年轻的后辈绝不会特意来询问藤宫博也的往事。尽管当年为了结识这位主持研发Crisis系统的天才，她曾有过连续数月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壮举”，但那终究只是少女对杰出前辈纯粹的仰慕——就像同为“炼金之星”成员的浅野未来评价的那样，高山我梦还只是个心思澄澈的“孩子”。
这位年轻的天才少女从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感。虽然与其他成员有着相似的早慧经历，她却总能用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直面每一次冷遇，以惊人的热忱与人交往。在这个汇聚了太多因过早成熟而逐渐封闭内心的天才团体中，她这种赤诚到某些时候堪称单纯的特质显得尤为珍贵，以至于连最孤僻的成员都会忍不住在某些时刻对她格外宽容。
“没错，所以我想问，三年前藤宫突然退出炼金之星时，Crisis的演算数据是不是还指向了...某些更可怕的方向？？”我梦犀利而艰难地问。
四年之前，在高山我梦还未彻底完成独立属于她自己的，反重力系统理论时，“炼金之星”中诞生了个极为轰动的成果。
光量子计算机Crisis，在成员藤宫博也的主持下宣告即将完成，半年之后即预言了地球即将面临根源性破灭招来体的袭击，乃至被毁灭的可能。
在这个预言公诸于世之前，当时正为整合自己的研究成果而焦头烂额的我梦，每天都过着要把笔杆咬断、头发揪秃、恨不得砸电脑，一遍又一遍重读重写论文初稿的糟心日子。当她通过内部论坛得知光量子计算机研发完成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绝对是革命性的突破！在彻夜研读完对方发表的所有论文后，我梦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前辈充满了崇拜之情。能够完成堪称跨时代的杰作，无私心地为人类未来考虑，藤宫前辈简直太了不起了！怀着满心的憧憬，她在软磨硬泡了丹尼尔大半年后，终于获得机会跟随议长前往正在研发Crisis的国际工学研究所。
然而，当她兴奋地向这位同为“炼金之星”成员的前辈打招呼并准备自我介绍时，对方却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径直对丹尼尔说道：
“我的能力只到这个程度了，现在我要退出炼金之星，丹尼尔，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用于研究我想研究的事物，普罗隆·卡拉莫斯实验室借我用一下。”
那是高山我梦第一次见到藤宫博也，正是他退出“炼金之星”的当日。
——啧，被人直接无视什么的她超尴尬的，现在仍然想找个地方挖坑把自己埋起来_(:з)∠)_
昨夜我梦辗转反侧时，当初的那个场景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记忆的涟漪荡漾开来，逐渐与丹尼尔某些时刻谈及“Crisis”时欲言又止的神情重叠。结合昨日藤宫博也陈述人类破坏环境行为时流露出的强烈憎恶情绪，三重视角交织，高山我梦愈发难以遏制某个猜想——当初“Crisis”的演算结果，或许还指向了某些更为残酷的潜在可能性。
“我梦，”视频那端的丹尼尔轻轻叹息，“你的直觉有时候敏锐得可怕。”他收敛了惯常的温和笑意，面容骤然严肃：“但在给出回答之前，请允许我对藤宫君的杰作做个评价。本质上，‘Crisis'不过是我们观测未来可能性的棱镜——它所折射的，永远只是无数概率中的分支光路，而非必然的命运。”
这位“炼金之星”的议长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他并非刻意要否定曾经好友的成就，事实上在那个预言出现时他自己也曾耗费大量时间试图证伪却始终未能成功。但此刻，他更不愿看到更添新的同伴被计算机的预测所束缚——在这个根源性破灭招来体已经开始袭击地球的当下。
“当时的藤宫君，在确认‘根源性破灭招来体'的威胁后，和大多数当事成员一样，执着于寻找拯救地球的方法。”丹尼尔的声音低沉下来，“但在持续几个月的尝试后，也就是我带你去见他的前夕，他选择删除了某个关键变量，命令Crisis重新进行推演...”
说到这里，丹尼尔不禁深深叹息。当初他同意带我梦去见藤宫，正是抱着这样的期望——或许这个“炼金之星”中最阳光开朗的少女，能用她特有的热忱打动那个将自己逼到极限的天才，让他得以从长期的高压状态中暂时解放出来，稍作喘息。
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这里，我梦突然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聪慧如她，已经从现有的信息碎片中拼凑出了那个被删除的“变量”究竟是什么。
“——是的，当时我就在现场。”丹尼尔沉重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从屏幕那端传来，“藤宫他...选择删除的是‘人类'这个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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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选择在‘模拟地球生态系统'中删去‘人类'这一参数时，Crisis终于演算出了完美平衡的未来图景。”
直到几天后，坐在天空基地的餐厅当中，我梦的脑海内依旧盘桓着丹尼尔那天说出的话。
Crisis当初给出的所谓演算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我梦的眉心拧出深痕，这已是不知第多少次，她将叹息悬在唇边。
并非她在听闻丹尼尔告知的真相后，也立即信了所谓只要删除人类，地球就能恢复完美平衡的演算结果，正如对方提前阐明的：Crisis只是一台光量子计算机，算力再强，其给出的也只不过是它所认为可行的一种方案而已。
问题的症结始终在于藤宫本身。我梦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她能理解Crisis对藤宫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像如果有人当面质疑她的反重力系统存在根本性错误，她也绝不会轻易接受，绝对会跟他人翻脸一样。Crisis是藤宫在“炼金之星”时期倾注全部心血的最高杰作，它所给出的结论...即便最初有所怀疑，但以“炼金之星”成员特有的科研执着，在这三年间，他究竟收集了多少现实证据来反复验证那个可怕的假设？
但他现在的想法实在是太……与自己的观念不合了，这是我梦纠结的关键，人类是不该被消灭的，她想，这个命题不该由人类自顾自地提起，一意孤行地执行。
可自己又该如何向对方证明，拯救地球与拯救人类，这两件事其实是不冲突的呢？
不锈钢餐盘与桌面碰撞的闷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我梦，“大科学家在想什么呢？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敦子略带调侃的声音自身边响起，结束中班的她与乔姬交接换班，刚刚点完餐就看到我梦对着餐盘愁眉苦脸的样子。
“面都要凉透了哦。”她好心地用筷子尖点了点我梦的碗沿。
“啊啊，我都忘了。”我梦这才反应过来，她慌忙拿起筷子开始挑面，吸饱了汤汁的拉面失去弹性不说，味道更是又油又咸，她刚咽下一口就皱起鼻子，忙不迭地四处找水杯。
“说起来，你这些天在忙什么呢？”敦子撑着脸看她，突然问，“连去机库都逮不着你了。”
作为XIG特聘的科学分析员，我梦的工作时间分配确实充满弹性空间。在不必参与常规轮值的日子里，这位“炼金之星”的精英往往会在核心机房处优化维系基地反重力装置的大型计算机内程序，或是蹲在整备班研究各作战部队用载具——就像她入职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做的这样。
“唔，这个啊，在画做一个装置的设计图哦，等完成了绝对会很有用的。”猛地灌下一大口水，我梦向她解释道。用于智能操控Fighter-EX的人工智能帕尔的程序编辑已步入尾声，但想要令这个程序能顺利驾驶Fighter-EX，还需要为它制作一个实际的载体作为远程操控的终端，最近她正为此废寝忘食设计图纸。
——此外就还有在思考关于藤宫的事，但这暂时是绝对不能对其他人提及的。
“又是你那些天马行空的发明啊。”敦子了然轻笑，“对了，猎鹰队和闪电队的实战演习定在明天上午，首席刚和指挥官敲定的，你——。”她特意加重了“实战”二字。
XIG各支飞行队定期举行的实战演习向来是基地里的重头戏。上回闪电队与渡鸦队的对抗赛最终以平分秋色收场，但随后堤主任依旧指派闪电队执行实战任务，气得渡鸦队的多田野慧每次见到闪电队都咬牙切齿。
“绝对准时到场！”我梦两眼放光立刻保证，难得有机会能搜集到Fighter-SS与Fighter-SG在非战时的高质量飞行数据，她绝对不会错过，帕尔的数据库又能增加新的飞行素材了呢。
猎鹰队在米田达彦队长的带领下，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王牌飞行员。平日里完成训练归来后，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梦提供实战改良建议。
至于梶尾克美率领的闪电队——
我梦忍不住撇了撇嘴。虽然那位队长至今对她颇有微词，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战绩无可挑剔。毕竟在北田和大河原都有过坠机记录的情况下，唯有梶尾队长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出勤成功率，以一己之力硬是拉高了闪电队全队的任务成功率。
丹尼尔和藤宫私交确实相当不错，记得在最后一集的删减片段里有直接喊他“博也君”的画面。
以及虽然在TV当中丹尼尔一直是以温和的、支持着我梦的形象出现，但我始终觉得能够从学者做到让一众天才心服口服的领导者，再到能够从政并说服各国政客直视Crisis预言的人，丹尼尔绝对不会是单纯温和好脾气的人，所以才会想要在本文中塑造出这么个对炼金之星同伴温和周全，但同时也客观理智的丹尼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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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往日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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