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老子想做便做,想说便说,有啥好愿的?滚开!”
“呵。”那戴着面具的黑色身影冷冷笑一笑,“没有么?忘了说,你就要死了。”
“看老子有伤在身,打算趁人之危?”
风琊眼皮狂跳,手臂微微颤抖。他知晓自己此刻决计使不出一个术法,只好硬撑着虚张声势。
戴面具的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干脆利落地举起了刀,在他面前有条不紊地附魔。
这样的法术风格风琊万分熟悉,这属于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一个他引为毕生之敌的人,他将那人的一切牢牢记在心底,酝酿出一坛名为妒忌的苦酒。
“再会,贪狼大人。”
“你究竟是谁……呃!”
那人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致命一击!
“怎会……是你……”
风琊艰难地喘息着,如一台破烂的风箱,死死盯着那个一击即退默默观望的人。
“老子不甘心……凭什么……永远被压住一头……凭什么……”
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将他淹没。他无暇去思考沈夜为何派人来杀他,可为何是谢衣?为什么偏偏是谢衣?!
多年之前,举行祭典的广场上曾发生过一场血案。几个平日里位高权重的高阶祭司向初上任的大祭司发难,大多数人都在暗暗祈求不被牵连,风琊仗着离事发地距离远,不甚恭敬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法术的辉光几乎贯通天际,即便距离如此之远,也能感受到那份心悸和战栗。那是力量的象征,也是权力的象征,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目眩神迷。
那时他便想,若有朝一日也能变得那样强,他就也能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芸芸众生,将一切不服者踩在脚下。
所以,当神殿里要选拔大祭司弟子的消息一出,他就报了名。
可他很快便失望了。在那群人里,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性情也不讨喜,除了天赋没有能被看上眼的地方。而这群人里和他同样鹤立鸡群的谢衣,则和他正好相反。
他反感对方的笑容,觉得既虚伪又恶心,于是当谢衣将他打倒在地,又笑着向他伸出手时,他拍掉了对方的手。
谢衣愈好,就愈衬得他风琊阴暗卑劣,他恨上了选择谢衣的沈夜,来掩藏在心底生根发芽的不甘和嫉妒。
即使后来谢衣叛逃流月城,成为城中禁忌,亦或是亲眼看见谢衣的死亡,他从未真正放下这一切。
原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是不甘心的啊……
“如果我说了自己的心愿……你会替我达成么?”
“不会,随便问问。”
“……”
初七沉默地看着风琊被自己的魔偶吞噬殆尽。一阵惨叫声过后,空气安静了下来。
他曾经见过很多人临死时的模样,有些人向他求饶,有些人向他举起刀,可当他们被他杀死时,都是如出一辙的怨恨、恐惧,还有绝望的祈求。
可风琊没有这些,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人,和他一样,没有心愿。
回到流月城之后,沈夜赐给他一柄刀。
这柄刀名为“忘川”,据沈夜说,其核心部分是拆解另一具偃甲核心做成。于是初七将这把刀握在手中,感受着莫名熟悉的热流,静静听沈夜说话。
沈夜很少有单独将他召出来的时候。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直都是他在看着对方。可此时此刻,沈夜的目光有如实质,隔着面具直视他的双眼。
这个被他称作主人的人看他的时候,目光深邃又复杂,他向来看不懂对方的眼神,于是微微转开目光。
“本座问你,在你看来,下界与流月城,你更想留在哪一处?”
“属下只想追随主人,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初七一板一眼地回答。
“你说什么?抬起头来,再说一遍。”
“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殿内沉默良久,沈夜低声道:“你看,已经损坏的东西,就算修理改制完毕,每次看到时,也还会不由自主盯住那些裂纹和缺损……你说是么?”
“是的,主人。”
“这世间其实很公平,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相应的代价,你说……是么?”
初七不知怎样回答,只是一味应是。
“……那么,我又该为了我所做的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初七沉默下来。
他莫名觉得,沈夜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可那又是和谁在说话?是……谢衣么。
那个在不经意间被人提及,又讳莫如深的名字;那个沈夜在半梦半醒间,会将他错认的名字。
活傀儡在制作过程中可以改换容貌,他长得和谢衣相像,这不能说明什么。他一直都……知晓的。
初七好像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知晓那只是他的幻觉,可胸腔中莫名鼓胀的感觉……是什么?
初七握紧手中的刀,熟悉又陌生的暖流浸入掌心。
趁着时间还充裕,杀手造访了七杀祭司的地下室。
“今日不是例行检查时间,是大祭司有密令?” 七杀祭司诧异地看向他。
“不……”杀手犹豫了一瞬,干巴巴地描述,“……属下感觉胸口不适。”
瞳为他做了一遍基础检查,最后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偃甲未有损坏,蛊虫反馈正常,没有问题。”
初七陷入沉默。
七杀祭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奇特地注视着黑衣杀手:“所以……你觉得身体不适时,在想什么?”
初七:“…………”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瞳转移话题:“你不是有任务?”
“属下告退。”初七面无表情地迅速离开,可瞳却莫名从中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沈夜养的两个傀儡……真是一点也没有傀儡的自觉。”
接着他来到位于神殿最深处的房间,他的傀儡木然站在墙角,巨大的畸形身体满是实验痕迹。
这个下界人比之前的某些材料要更加优秀,让他见猎心喜。只不过被送到他这里时,五脏六腑因为禁术与法术灼烧都有了不低的损伤,致使他在审讯前还要吊住对方一条命。
而除了傀儡之外,昏暗的室内还有另一个人。面容年轻的祭司正细细分辨蛊虫发出的细小声音,对满室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熟视无睹。
听到他的开门声,对方雀跃地抬起头:“瞳大人!”
瞳淡淡应了一声,那年轻祭司却好似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冷淡,已然开始汇报工作:“……属下已整理好近年文书与实验记录,和早年的编号分类放在一起。还有这些蛊罐,已将重要者重新封装,只不知能不能挨过下界气候变化……瞳大人?”
七杀祭司没有回应,他坐到偃甲轮椅上,可看人的视线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还有?”
“哦,还有生灭厅……有人来汇报生灭厅搬迁事宜,不过瞳大人在忙,贪狼大人也不在,他们不敢擅专,来求您定夺。”
“知道了。”
年轻祭司还要再说,却被七杀祭司打断。
“你,”他道,“来这里多久了?”
祭司愣了一下:“已有一百二十四年……至于具体天数,属下当年混沌,已记不太清。”
瞳更记不清那些久远的往事,只是一百多年,无数人来来去去,只有对方留在了这寂寞恐怖的神殿,不知道随他切过多少活人,养过多少蛊虫。
他不怎么叫对方的名字,他觉得那并不重要,无论是名字还是这个人。他认为那孩子留不久的,没有人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无论是他的生身父母,前任大祭司,还是其他什么人。
只是时间过得久了,他也逐渐习惯身边会有这么一个人,也习惯了某些他其实并不需要的照顾。
对方快比他都要熟悉这座阴森的神殿。
旁人也逐渐熟悉有个人来对接七杀祭司神殿的事务,也许这对他还是那些恐惧却不得不前来的传话者来说,都好。
年轻祭司不安地抿了抿唇,低头半跪在他面前。
“瞳大人恕罪,是属下擅作主张……”话未说完,他只觉脸上一轻,有人摘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看起来很年轻的脸。虽然他术法天分一般,武力也强差人意,却因为是七杀祭司唯一的侍从,从而有了祭司的品秩。此刻他惊惶地注视着瞳的方向,但明显能看出目光并未落到实质。
他的小侍从早就瞎了,可能就在某个病症加剧的寻常日子,持续恶化的眼睛再也不起作用。
但因为常年戴着面具,又对神殿范围了如指掌,几乎没有外人发现。瞳倒是在做蛊虫实验时有所发觉,只是没有点破。
可是如今……
“你可想要换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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