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卡西米尔睁开眼,第一次感受到睡眠带来的真正恢复。
没有噩梦侵扰,没有中途惊醒,只有深沉而完整的休息。
他在床上静静躺了片刻,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与远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
真的好难得……卡西米尔自嘲的笑笑。
他起身,用冷水洗了脸。水流冲走最后一丝困倦,镜中的青年虽然眼底仍有淡淡的阴影,但神色清明了许多。他仔细刷了牙,用梳子将黑发整理服帖。
窗台上的鸢尾花在晨光中舒展着蓝紫色的花瓣。卡西米尔拿起小巧的喷壶,细致地为每一株浇水。水珠滚落在叶片上,映着初升的阳光,闪烁如碎钻。这些花是他从廷根带来的,陪伴他度过了在贝克兰德的求学时光。看着它们健□□长,总能让他感到一丝平静。
走进厨房,他从储藏柜里取出面粉和鸡蛋,动作熟练地开始准备早餐。他知道克洛伊偏爱略带焦脆边缘的煎饼,喜欢在中间淋上厚厚的枫糖浆。平底锅在炉火上滋滋作响,面糊逐渐凝固,散发出温暖的香气。他又切了些水果,摆放在白瓷盘里,红艳的草莓和黄澄澄的香蕉片交错,显得格外诱人。
一切准备妥当,他走上楼,停在克洛伊的房门外。
里面毫无动静。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出清晰的声响。
“克洛伊,该起床了。”
门内传来一阵含糊的咕哝,像是抗议,又像是无意识的梦呓。接着是床垫弹簧被重重压下的声音,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卡西米尔等了一会儿,再次敲门,这次力道稍重。“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再不起来,煎饼就要凉了!”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一声拖长了的不情愿的“知道啦——”。
他仿佛能看见妹妹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多挽留几秒睡眠的挣扎模样。他无奈的笑笑,没有再催促,转身下楼,将煎饼和水果端上餐桌,倒好两杯牛奶。
足足又过了十分钟,楼梯才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克洛伊出现了,不长的头发乱蓬蓬地翘着,眼睛半眯,身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睡袍。她慢吞吞地挪到餐桌旁,几乎是摔进椅子里。
“早上好……”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有气无力。
“早上好。”卡西米尔将属于她的那盘煎饼推过去,“趁热吃。”
食物的香气似乎终于唤醒了她的部分神智。她拿起叉子,切下一块煎饼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唔……还不错。”她嘟囔着,又叉起一块草莓。
兄妹俩在晨光中安静地用餐。卡西米尔吃得慢条斯理,克洛伊则逐渐加快了速度,显然饥饿战胜了困倦。
“今天要去教堂?”卡西米尔问,虽然答案显而易见。
“嗯。”克洛伊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梅丽莎大人说今天要检查我之前的构件设计图。”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你呢?去伊宁女士那里?”
“对。学习一些基础知识。”卡西米尔没有提及那张被他妥善收好的魔药配方,也没有说起昨晚在愚者教堂的插曲。
吃完早餐,克洛伊主动收拾了餐具,动作虽然算不上麻利,但至少不再像刚起床时那样迷糊。
两人一同走出富斯尔街8号。
清晨的贝克兰德已经开始苏醒,街上行人渐多,马车碌碌往来。他们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偶尔交谈几句,
克洛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书包带子,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哥,"她突然开口,"你说梅丽莎大人会不会觉得我的传动结构太保守了?"
卡西米尔侧头看她:"之前的信里你不是还说这个设计很有突破?"
"那是在廷根的时候!"克洛伊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梅丽莎大人可是设计过许多封印物的大工匠!她看设计图的时候总是特别安静,就轻轻推一下眼镜..."她模仿着推眼镜的动作,"然后用那种特别温和的声音问:'这里考虑过非凡特性的异变可能了吗?'"
"听起来是个很细致的老师。"
"何止细致!"克洛伊叹了口气,"她从来不发火,但比发火更让人紧张。我莫名其妙觉得,如果她真的生气,就算是真神也会怕她……"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轻快起来:"不过有一次我熬夜改设计,在工坊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她的外套,还留了张字条说'年轻也要珍惜身体'。"
"看来她很关心学生。"卡西米尔微笑。
"是啊,"克洛伊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和她聊起你时,她还说'有个会做早餐的哥哥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不管做的好不好吃'。我说你总爱管东管西的,她笑着说..."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学着温和稳重的语调,"'能被人放在心上唠叨,是件值得珍惜的事'。"
卡西米尔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教堂门口的齿轮雕塑前。
"别担心,"卡西米尔拍拍她的肩,"既然梅丽莎大人这么细心,一定会看到你设计里的用心。"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把零件塞回口袋:"你说得对。我进去了!"她转身快步走上台阶,在推开教堂大门前又回头喊了一句:"晚饭我要吃炖肉!"
“好。”卡西米尔点头,“晚上见。”
他看着妹妹转身走进那栋有着巨大齿轮徽记的建筑,身影消失在门内,这才继续向伊宁的心理诊所走去。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格外清新。
一个不错的开始。卡西米尔笑着对自己说。
伊宁·希里的咨询室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卡西米尔坐在她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边缘,那里装着西比拉写下的配方。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一部分事实。
“希里女士,”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获得了一份魔药配方。”
伊宁原本正在整理手边的文件,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褐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卡西米尔,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他的表面,直抵内心深处的秘密。房间里只剩下壁钟滴答的轻响。
卡西米尔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但也没有提供更多信息。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几秒后,伊宁眼中那份锐利的审视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了然的神情。她轻轻笑了一下,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些微妙。
“你的进度,”她将手中的文件放下,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她没有追问配方的来源,也没有质疑其真实性,这反而让卡西米尔心中微微一沉。这意味着,要么她对此并不意外,要么蒸汽教会——或者说她个人——对这类事情有着超乎想象的宽容度,或者……另有考量。
“那么,”伊宁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卡西米尔配合地问道,尽管心中已有猜测。
伊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你明明知道”的笑意。“一个能让你把纸上的字变成实际物品的地方。”她推开咨询室的后门,那面熟悉的落地镜再次出现在眼前,“跟紧我。”
这一次,穿过幽暗通道的感觉不再那么陌生。卡西米尔默记着伊宁提醒的几个转弯和标志,努力在脑中绘制着这条隐秘路线的地图。当光线再次涌入视野时,他们已置身于一条嘈杂、拥挤的巷道入口。
这里与卡西米尔想象中的“黑市”相去甚远。没有阴森诡谲的氛围,没有藏头露尾的交易。它更像一个自发形成的、热闹非凡的集市,只是贩卖的物品超出了寻常范畴。巷道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简陋的木板搭成台面,铺着深色绒布或粗糙的油布。空气中混杂着千奇百怪的气味——干燥草药的苦涩、奇特香料的辛呛、陈年旧书的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与臭氧混合的微弱气息。
人声鼎沸。摊主的吆喝、顾客的讨价还价、熟人相遇的寒暄、以及某些物品被激发时产生的轻微嗡鸣或闪光,共同构成了这片空间的背景音。穿着各色衣物的人们摩肩接踵,有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也有像普通市民一样穿着工装或裙衫的。他们交谈,审视货物,用手势和隐语完成交易,一切都显得忙碌、嘈杂,甚至有些混乱,却奇异地充满了一种生机勃勃的秩序感。
“跟紧我,”伊宁低声提醒,她的声音在喧嚣中几乎被淹没,“不要随便触碰任何东西,不要轻易与人对视,更不要主动询问你不打算购买物品的来历。这里的人……对过度的好奇心很敏感。”
卡西米尔点头,默默跟在伊宁身后半步的位置。他像一个真正的初学者,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谨慎,扫视着经过的每一个摊位。他看到闪烁着幽光的矿石碎片被盛在木碗里;看到玻璃瓶中浸泡着形态怪异、不知来自何种生物的器官;看到写满古老符号的羊皮纸卷堆叠在一起;看到一些精巧的、明显非民用的机械构件被随意摆放。
伊宁带着卡西米尔轻车熟路地在热闹的集市中穿行,最后在一个香气四溢的摊位前停下。这个摊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干花、香草和小巧的香囊,色彩缤纷得像个小花园。
“玛尔塔!”伊宁笑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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