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医疗员们接踵赶来。
白雪摇摇欲坠,踉跄着单膝跪地,刀刃深深陷进泥土中。
她艰难地支撑住自己,忽感喉咙一阵腥甜,“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未受伤的队员们见此,一拥而上,将她搀扶起来。
“你没事吧?!”
猎鬼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有夸耀的,有惊讶的,七嘴八舌。
这时,视线中徒然看到了一位穿着桃红色短衫,脚腕处戴有念珠,全身刻满深蓝色刺青的男子。
恶鬼的气息,开始变得浓厚起来,比镜姬更甚许多。
白雪浑身一紧,倏地拔出日轮刀,推开围得密不透风的队员们,还未等众人反应,只听她用出一招:
“冰之呼吸,柒之行,诡步.霜行。”
恶鬼徒手接下,倍感无趣地咕哝:“什么嘛,原来是个女人。”
白雪一惊。
因为看到对方的眼里,明晃晃刻着三个大字:上弦,叁。
下弦就已经有那样的实力,更别说上弦。
何况她现在拖着精疲力尽、且受了重伤的身体,打败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被震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喂!你们!”
白雪心惊肉跳,戒备着鬼的同时,大声喝道:“赶紧护送伤员撤离!”
“那你怎么办!”
白雪目光沉了下去,“我来断后……”
要是没错,太阳应该快升起来了,只要拖住他一会儿,大家就有生还的可能。
恶鬼饶有兴趣地瞅向她,“喂,女人,你很有意思嘛,我叫猗窝座,你叫什么名字?”
“神宫司,白雪。”
猗窝座呆滞住了一瞬,表情流露出了几丝的魂不守舍。
“白雪,白雪……”
他喃喃将她的名字多念了几遍,像在品味着什么。
而白雪本人摸不着头脑,觉得一只鬼一直嘟囔着她的名字十分怪异,还有点儿倒胃口。
她片刻不敢懈怠,死死地盯住这只恶鬼。
只见,猗窝座怅然一笑,敞开双臂,诚挚地道:
“变成鬼吧,雪。”
“……”
白雪厌弃地瞥了他一眼,当即否决。
“不要。”
“为什么?”
猗窝座无比困惑,“变成鬼,可以一直修炼不会死亡,就算受了伤也没有关系,可以变得更强大。”
白雪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趁着他放松戒备,挥刀而来。
猗窝座抬手迎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小臂被砍伤,正流淌着血液。
他的脸色犹如乌云般阴郁,“我呢,最讨厌不正面对决的人。”
猗窝座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刀刃将她扯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可以说是鼻尖对着鼻尖了。
“不过,看在你是女人,而且名字这么好听的份上,原谅你了。”
白雪暗暗发力,连带全身都在战栗。
猗窝座轻松与她僵持。好像在他眼里,这跟小孩子打闹没什么区别。
他追问:“你真的不考虑变成鬼么?”
“不考虑,我对人肉没兴趣。”
白雪费力抽出刀,向着他的脖颈挥去。
“那,你可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啊。”
他反手接下,语气不像玩弄,而是认真地讲:“雪,变成鬼吧。”
这鬼到底什么毛病?!
“冰之呼吸,叁之行,冰封之刃。”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争论,直接用行动来拒绝。
猗窝座像是摸到什么灼手的东西,撤回了双臂,聪明得不再用□□去接下她的刀刃。
他愣了一下,“你很强,但如果你变成了鬼,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战斗的,雪。”
白雪不由得生出几分恼火。
雪雪雪,雪个毛线球子!就不能叫全名么?!显得跟她很亲近一样。
她沉着脸与他缠斗起来。
可猗窝座根本就没有杀意,只是一直在闪避着她的攻击而已。
白雪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没有章法。
她呼呼喘着气,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双腿也支撑不住般打着颤。
“喂。”
猗窝座近身箍住了她的手腕,“再继续打下去的话,你伤口的血就止不住了。”
“会死的。”他神色忧忧。
白雪低头。
心口旁鲜红的血液逐渐从衣内浸了出来,染透上半边身子。
白雪眼前模糊一片,出了重影,她眼皮愈发沉重,不堪重负躺倒在地上。
残存的意识中,看到了东升的朝朝旭日。
她闭上双眼,昏睡过去。
而猗窝座早已跑到了背阴处,流连忘返地看向来处。
算了,等她变得更强的时候,再来把她变成鬼吧。
在那之前,可千万别死了啊,雪……
-
“喂喂——你没事吧,能听到吗?”
蝴蝶忍眯眼起身,宽大的袖摆捂住含笑的嘴角,“阿拉阿拉,看来完全失去意识了呢。”
宇髓天元扛着双刀,在一旁盘问匆匆赶来的队员。
“不是说,这里有十二鬼月么,具体是怎么样的鬼?”
“啊……那个音柱大人,十二鬼月啊,已经被这位小姐斩杀了,所以……”
“哦?不错嘛!”
宇髓天元蹲下,细细打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女,戳了戳她柔软的面颊,“这小丫头,长得还真是华丽。”
队员擦了擦眼泪,“本来她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后来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上弦,她为了掩护伤员,独自留下来,才变成这样。”
“上弦?!”
蝴蝶忍和宇髓天元异口同声的质问,两人脸上刹那间写满了震惊。
蝴蝶忍垂眸凝视着担架上染血的少女,停顿了片刻,默默在心中斟酌着什么。
她随后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将她带走,交给蝶屋来治疗么?”
队员点了点头,“由蝴蝶大人那边来照料,是再好不过的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实力不错。”
宇髓天元大声说道:“我庆典之神华丽的认可她了!”
他强壮的臂膀环绕在硬朗的胸前,身畔像闪着星光般耀眼。
蝴蝶忍额头青筋暴露,面上却如往常扬嘴笑着。
“宇髓先生,能否不要光是站在那里杵着?可以过来搭把手么?”
完全看不出忍在生气,并神经大条的宇髓轻飘飘应道:“啊…知道了哦。”
-
横尾飞回了产屋敷耀哉的身边,上报了白雪斩杀“十二鬼月”的好消息。
可同时,它也在担心,伙伴的伤势。
产屋敷耀哉抑不住高兴的情绪,重重地咳了两声。
“看来,我没看错你啊,神宫司白雪。”
天音急忙搀扶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产屋敷耀哉一脸欣慰,牵住她的手,“天音,吩咐下去,等那孩子康复后,召开柱合会议,迎接新的“柱”级成员。”
天音点头应下。
-
一只乌鸦从上空飞过,扇动着玄色双翅,到了狭雾山,稳稳地落在了窗前,尖锐嘶哑的重复道:
“神宫司白雪,新晋之柱、神宫司白雪,新晋之柱。”
静坐的鳞泷左近次身躯一震,“好快。”
可白雪还未到甲级成员……
应该是被那位大人破格收取的吧。
他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不管怎样,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白雪。”
远在他方的桑岛慈悟郎闻讯,差点惊掉了胡子。
“这么快?!果然啊…老夫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嗯……”
他捋了捋胡子,郑重其事地对一旁,言道:“你小子也要给我好好修行,和你的狯岳师兄,继承我的雷之呼吸啊……”
无人应答。
“嗯?”
他侧眼一瞧,身畔早已空空一片。
“善逸!!!!!!”
桑岛慈悟郎嗙地踹开门,快速追了出来,紧跟着那团慌不择路的背影,举起拐杖怒吼:“你给我站住!!不许逃跑!!!”
“噫!——”
善逸寒毛一竖,不肯停下脚步。
缠了一身绷带的狯岳躺在床上,听到两人的吵闹声,不悦地翻过了身。
哼……就凭他也能继承雷之呼吸?这老头子怎么想的?可笑。
-
蝶屋。
少女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胸口随着薄弱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小小的汗珠,连接着右手的吊瓶内的药液,滴答滴答作着响。
白雪长睫微微颤抖,渐渐睁开眼。脑袋隐隐泛着闷痛,她不由得低低沉吟了几声。
这里是哪里?医院么?
白雪面色稍显憔悴,惺忪的双目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醒啦!”
穿着白色和服的稚嫩小女孩在床边蹿了出来,扬起傻兮兮的笑容,脸颊红扑扑一团。
身旁与她长相相似神态也相似的两个女孩,一并探出头,“啊!醒啦!”
三人齐笑道:“太好了!”
白雪支起上半身,半倚在枕上。
医护人员?
哪家医院收这么小的孩子当护士,知不知道聘用童工有违律法啊。
她忽然牵扯到伤处,胸前的痛感瞬时席卷而来,不禁呲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凉气。
“不行,不可以乱动!”
其中一位女孩出声制止,另两个女孩也鹦鹉学舌起来,“不可以乱动。”
白雪虚弱的身体声如细蚊,“请问…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女孩异口同声:“七天啦!”
七天,这么久?!
怪不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白雪眉头深锁,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阿拉,你醒了啊,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命不久矣了。”
白雪轻轻揉了揉额角,听到携着笑意的嗓音,扭头望向门口。
是一位戴着蝴蝶头饰的少女,她身材娇小,两侧鬓角的末端由黑变为了紫,队服外披着蝴蝶翅纹的羽织。
白雪痴痴问:“你是?”
少女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答:“我的名字,叫蝴蝶忍。”
“啊…呃…你好,我叫神宫司白雪。”
蝴蝶忍轻轻迈入房间,走到病床旁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白雪的脑门,“阿拉,体温还是有些过热呢,看来还要再修养几天呢。”
白雪颔首应下,“谢谢您,小姐。”
“不客气哦。”
“……”
“……”
两人久久相顾无言。
这位蝴蝶小姐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但白雪的心神莫名地紧绷起来。
同为女孩子的她,感觉这位少女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倒不是她能看出什么,只是俗话说得好,一直在笑,等于一直都没有笑。
蝴蝶忍主动打破沉寂的气氛,“神宫司小姐。”
“嗯?”
白雪拉回思绪。
“你很厉害呢,竟然斩杀了十二鬼月。”
蝴蝶忍睁开双目,眸中的光突然沉淀下去,可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微笑,“听说小姐,还与上弦展开了一番战斗。”
“是,是啊……”白雪不明就里。
她是在生气么?为什么?!她有惹到她么?!
蝴蝶忍道:“所以,小姐可以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一位上弦么?”
白雪坦然告知那只上弦的讯息。
蝴蝶忍听完,叹了口气,“看来,并不是我找的那位鬼呢。”
不知怎的,白雪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忧伤与恨意。
白雪松懈一口气。
反正…不是自己惹到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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