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暖意
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起初是细密的雨丝，后来渐渐沉了下来，变成绵密的雨幕，把整座城市都裹进一片朦胧的水汽里。公寓里拉着半透的纱帘，光线昏昏沉沉的，像被水泡软的棉花，落在地板上、家具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潮湿的暖意。
美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他刚煮好一壶热可可，陶瓷杯壁上凝着薄薄的水珠，顺着杯身蜿蜒流下，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抬眼望向客厅，英还窝在那张深灰色的布艺沙发里，姿势和半小时前没什么两样——双腿蜷起，下巴抵着膝盖，身上裹着那条米白色的针织毯，边缘已经有些起球了，却是英最喜欢的一条，说是“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此刻英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略显清冷的眉眼。美看着他时不时抿一下唇，或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痒意，像是有根羽毛在轻轻扫着。
“热可可要凉了。”美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打破这屋里近乎凝滞的安静。
英闻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像是刚从某个思绪里抽离出来。他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美手里的杯子上，才慢吞吞地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朝美伸出胳膊，像只等着被投喂的猫。“拿过来嘛。”
美挑眉，故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挪到沙发前。他没直接把杯子递过去，而是在英面前晃了晃，看着英的视线跟着杯子上下移动，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自己接。”
英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伸手去够，美却往后退了半步，刚好避开。英“啧”了一声，索性掀开毯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站起来去抢。他个子比美稍矮一些，伸直胳膊也只够到美拿着杯子的手腕，指尖不经意擦过美温热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
英的脸颊微微泛红，没再坚持，只是仰头看着美，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欺负人。”
美心里那点捉弄的心思瞬间就散了。他叹了口气，把热可可递过去，顺便抬手揉了揉英的头发，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他微热的头皮。“行了，没欺负你。”
英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滚烫的杯壁，又飞快地缩了一下，随即才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热可可的甜香漫开，混着窗外的雨气，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他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次没再蜷起来，而是把毯子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美依言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他刚坐稳，英就下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美能感觉到英身上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家居服渗过来，暖融融的。
“在看什么？”美问，目光落在英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没什么，”英把手机按灭，随手扔在茶几上，“刷到一些旧照片。”
“哦？”美挑眉，“什么照片？”
“以前学校的。”英抿了口热可可，眼神有些飘忽，“看到操场边的那棵梧桐树了，记得吗？你以前总在树下等我放学。”
美当然记得。那棵梧桐树很老了，枝繁叶茂，夏天能遮出一大片阴凉。那时候他总比英放学早，就靠在树干上，看着英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穿过人群，一步步朝他靠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英的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美侧过头，看着英的侧脸。英的皮肤很白，下颌线的弧度很柔和，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粉，此刻因为喝了热饮，显得更红润了些。
“不知道，”英摇摇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过身，干脆把脑袋靠在了美的肩膀上，“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含糊的鼻音，呼吸拂过美的颈侧，带来一阵微痒的暖意。美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英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英很顺从地靠得更近了，像是要把自己嵌进美怀里似的，双手也悄悄圈住了美的后背，手指抓着美家居服的衣角。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屋里的安静伴奏。美低头，能闻到英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针织毯上阳光的味道，让他觉得心里满满的。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英因为工作上的事烦了很久，对着电脑屏幕唉声叹气，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美当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给他泡了杯牛奶，然后坐在旁边陪着他，直到英打了个哈欠，说“算了，明天再说”，才拖着他去睡觉。
英总是这样，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藏着不少事，却又不愿意说出来，只会自己憋着。美以前总觉得他这性子别扭，后来才慢慢明白，英只是习惯了把柔软的一面藏起来，只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来。
“昨天的事，解决了？”美低声问，手指轻轻摩挲着英后背的布料。
英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嗯，早上处理好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他知道英不想多说，那就不说好了。有时候，陪伴比追问更重要。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听着雨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过了一会儿，英像是觉得累了，抬起头，眼神朦胧地看着美。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此刻微微颤动着，投下一小片阴影。
美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能清晰地看到英眼底的自己，看到英因为离得太近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闻到英呼吸里带着的热可可的甜香。
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脸颊慢慢红了，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定定地看着美，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试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雨声、呼吸声、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美看着英微微张开的嘴唇，那点之前被压下去的痒意再次涌了上来，而且比之前更强烈，像是要破土而出的种子。
他慢慢低下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英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却依旧没有躲开，只是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距离越来越近，美能感觉到英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唇上。下一秒，他的唇轻轻碰到了英的。
很软，带着热可可的甜味，还有一点属于英自己的、淡淡的气息。英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微微张开嘴，回应着美。
美把环在英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将他完全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托住英的后颈，指尖陷进柔软的发丝里。这个吻开始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后来渐渐深了些，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温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英的呼吸有些乱了，双手紧紧抓着美的衣服，指节微微发白。他仰着头，承受着美的吻，眼角微微泛红，像是有泪光，却又没有掉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声响，却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此刻屋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美才慢慢松开英。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都在微微喘气。英的嘴唇被吻得红红的，眼神迷离地看着美，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笨蛋。”美低声说，声音带着点沙哑，指尖轻轻擦过英泛红的眼角。
英没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搂住美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说：“不许笑我。”
美笑了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身体传到英那里。他轻轻拍着英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不笑你。”
英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雨好像小了点。”
美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雨声确实稀疏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瓢泼的架势了。“嗯，快停了。”
“那……晚上吃什么？”英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脸颊依旧红扑扑的。
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捏了捏英的脸颊，语气带着点宠溺：“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英眨眨眼，眼里带着点期待。
“就这个？”美挑眉，“太好打发了吧。”
“才不是，”英哼了一声，“你做的最好吃。”
美笑了，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像一个温柔的印记。“好，给你做。”
英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他从美怀里爬起来，跑去把窗帘拉开了些，外面的光线涌进来，照亮了屋里漂浮的微尘。雨果然小了很多，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却隐约能看到云层后面透出的一点光亮。
“我去给你打下手。”英转身朝厨房跑去，脚步轻快，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湿漉漉的世界。雨丝斜斜地飘着，落在树叶上、屋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没那么难熬。只要身边有英在，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晴空万里，好像都没什么差别。
厨房里传来英打碎鸡蛋的声音，接着是他小声的“哎呀”，然后是窸窸窣窣收拾的动静。美笑着摇摇头，转身朝厨房走去。
“笨蛋，小心点。”
“知道啦！”
雨声还在继续，只是变得温柔了许多，像是在为这屋里的热闹伴奏。阳光终于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把两个忙碌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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