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夜风利刃般刮过天文塔的露天平台,裹着凉意直直刺入德拉科单薄的校袍。德拉科紧紧贴着背阴处的冰冷石墙褶皱,粗糙的石头纹理硌着后背,寒意丝丝缕缕往里渗。这里该死的空旷,除了傻子谁会在这种冻掉人骨头的深夜跑上来?偏偏是波特他们选定的碰头点,愚蠢又嚣张。
格兰芬多们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顺着风送过来。
“……查理的朋友已经等在塔顶了。”这是那个万事通格兰杰的声音,平板板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堵,“午夜,海格会把诺伯带上来交给他们。”
诺伯——海格那个非法搞来的挪威脊背龙!德拉科屏着呼吸,指节因用力握着墙沿而微微泛白。果然如此!这个爆炸性消息像滚烫的黄油啤酒滑过喉咙,灼得他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尖叫:逮住他们了!终于!
一个急促的喘息声紧随其后,不用看也知道是韦斯莱:“梅林啊,希望它别再喷火了,我可不想再被点着一次。”声音里全是畏缩的可笑。而波特的声音最后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虚妄的领袖般的责任口吻:“我们得确保万无一失,为了海格。”
为了一只违禁的蜥蜴?他们愚蠢的格兰芬多式“情谊”简直和下水道的烂泥一样恶心!德拉科无声地咧开嘴,冰冷的石墙贴在侧脸上,嘴角的弧度却透着一丝兴奋。活该他们担惊受怕,等麦格教授知道……斯莱特林的沙漏里将会响起最动听的、属于金加隆滚落般的清脆声响,全都是格兰芬多的宝石被倒空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向前爬行,每一秒都粘稠得如同沼泽地的泥浆。德拉科估算着,在钟声敲响午夜前的最后几分钟,他们总要动身去塔顶交接那颗龙蛋孵化出的定时炸弹。那才是收网的最佳鱼饵。
可脚下的靴子还没来得及完全从墙角阴影里拔出,一个猝不及防、极其微弱的嘶鸣猛地刺破了风声。
那声音很尖,像是金属片相互刮擦,又像是初生奶猫在呛咳。但裹在里面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幼兽原始的、令人不安的嘶哑。
是龙?!
德拉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一瞬间凝固了。不是吧?他们把那个会喷火的怪物带到塔楼里来了?就在下面?一股混杂着荒谬与警惕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
该死!他们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这头被偷运出棚屋的幼龙本身,就是悬在他们头顶最沉重的那块落石!德拉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被呛得隐隐作痛。计划必须立刻调整!报告的时机不能再等完美的“交接现场”,必须赶在波特他们真正碰到诺伯之前!
顾不上深究那小龙具体被藏在塔楼哪个犄角旮旯弄出的声响,德拉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绷紧全身肌肉,无声地后撤、旋转、滑入下行的旋转楼梯深处。黑暗立刻拥抱了他,光滑的石壁映不出奔跑的影子。
一路狂奔到麦格教授办公室门口,肺里火烧火燎。德拉科刹住脚步,在光洁的橡木门前硬生生刹住脚步,挺直了腰杆,像父亲教导的那样。手指抬起的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他强行按压下去。笃、笃、笃。敲门声克制而得体。
门开了。麦格教授站在门后,面容冷峻得像覆了一层北地的寒霜,绿天鹅绒睡袍严整地一直扣到下巴。壁炉里残余的灰烬味混合着她身上醒神药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锐利的镜片后,那双眼睛带着被深夜打扰的不悦审视着我,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是否有足够的价值打搅她的休息。
“马尔福先生?”她的声音比苏格兰高地的夜风还要冷。
德拉科将下巴又抬高了一点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教授,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但我必须报告一项极为严重的违纪行为,可能危及霍格沃茨的安全秩序。”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那个危险的词,“我相信,波特、韦斯莱和格兰杰,此刻正在尝试将一只极其危险的……”——我寻找着最能点火的措辞——“生物 ,运送出城堡。” 他巧妙地省略了“龙”这个词。一个模糊但足够指向“极其危险生物”的信息,加上波特的名字,便已是投掷进平静湖面的巨石。
麦格教授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锋利,仿佛能刺穿德拉科的皮肉。房间里的气压骤然降低,壁炉的余烬似乎暗了一瞬。她没有再问一个字,越过他身边大步向外走去,袍角带起冷冽的风。
“待在原地,马尔福先生。”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德拉科立刻转身跟上,落后一步,心像被扔进了油锅的火灰蛇蛋,滋滋作响地跳动着。该做的都已经做完,剩下就是等待。
胖夫人肖像洞开的画框像一个丑陋的伤口。波特他们三个正从洞里面出来——脸色发白得像抛了光的骨灰罐子,袍子上蹭满了灰尘,形状诡异,仿佛刚从霍格沃茨最肮脏的通风管道里爬出。而紧贴在他们身后的,是令人无比熟悉的阴冷阴影——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和他手里提着的、仿佛还带着夜露寒气的……
隐形衣?!
那一瞬间的狂喜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血液都在鼓噪!证据!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德拉科几乎要笑出声。
麦格教授像一尊从极地冰川凿出的冰雕,堵在了他们面前。壁灯昏暗的光线切割着她紧绷的面部线条,冰冷的声音砸向那三个呆若木鸡的人:“解释。”仅仅两个字,重若千钧。
“我——”波特试图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跟我来,波特先生。所有人。”她不容分说地打断,转身。费尔奇提着那件显形的罪证,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长期等待后终于逮到猎物的恶意满足,像驱赶猪猡般逼着那三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跟在后面,与德拉科擦肩而过。韦斯莱不看他,格兰杰死死咬着嘴唇,而波特……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飞快地抬眼扫向他。昏暗光线下,那匆匆一瞥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更像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认命的木然,仿佛撞上了一堵名为命运的叹息之墙。这种全然的“接受失败”的姿态,反而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泼在德拉科沸腾的得意上,激得他心底某处微微一沉。为什么?
办公室厚实的木门沉重地关上。温暖得近乎令人窒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墙壁上历任校长的肖像画发出不满的咕哝声和翻身被褥的窸窣声。麦格教授径直走到她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叠放于桌面。费尔奇像个忠诚的、渴望奖励的看门狗,提着隐形衣站在侧面。
死寂。只有壁炉里炉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麦格教授的目光如同量度用的精钢尺,缓慢地在波特、韦斯莱、格兰杰脸上划过去,最后,落定在费尔奇手中那件即使被揉作一团也依旧流淌着星光的织物上。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更加刻薄无情的直线。
“深夜,违反宵禁,在城堡内游荡,”她每个字都清晰地刻在寂静里,“甚至,试图转移一件危险程度远超你们所能想象的、绝对不允许存在于城堡范围内的魔法生物。”
她的目光刀子般剜向波特:“波特先生,你那件特殊的家族馈赠,绝不是让你用来掩护如此恶劣行径的工具!告诉我,龙呢?”
德拉科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在耳朵里冲撞。来了!审判的核心!
波特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诺伯……教授,”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被送走了。就在刚才,海格把它交给……”
“够了!”麦格教授的声调陡然拔高,像断裂的琴弦,“送走了?以这种……”她抬手,嫌恶地点了点他们布满灰黑污渍的袍子和费尔奇手里的隐形衣,“……近乎逃跑的姿态?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你们,连同你们的级长,似乎都把校规当成了可随意踩踏的泥潭!勇气从不是鲁莽的遮羞布!”
德拉科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打着,几乎要冲出喉咙。教授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成了!就在下一刻,那把悬在格兰芬多头顶的利斧——
麦格教授冰冷的目光转向德拉科,眼神里的锐利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增添了一种更为复杂的东西,像透过精心打磨的水晶审视杂质。“至于你,马尔福先生。”她开口。
德拉科挺直脊背,一种混合着期待和胜利的姿态,嘴角已准备好迎接那荣耀的宣判。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波特他们瞬间变得更白的脸。斯莱特林的分数会因为这史诗级的壮举而暴涨,而他,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将在斯莱特林的荣誉册上熠熠生辉……
“擅自离开公共休息室,深夜游荡于城堡,”麦格教授的声音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并试图向教授……传递未经确认、可能引发混乱的告密信息。”
什……什么?!
德拉科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耳中一片尖利的嗡鸣。告密?信息未经确认?这……不对!龙是事实!波特他们被当场抓获也是事实!
一个细小的、带着强烈鼻音的抽气声刺穿了凝固的空气,是韦斯莱发出的,像要哭却又没敢哭出来,扭曲成一团。
麦格教授的目光严厉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带着令人绝望的疲惫。“斯莱特林因马尔福先生的违规行为,扣除二十分。”她的语调恢复了某种刻板不变的腔调,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资产目录清单。
“至于你们,每人扣除五十分。”
在那种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巨大、荒谬的分数惩罚下,波特低垂着头,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却在麦格教授宣布那“二十”分的瞬间,像被无形的针猛地刺中,霍然抬起头!原本茫然黯淡的绿眼睛里仿佛瞬间被点燃了一簇幽冷的火苗,那目光,不再是木然或挫败,而是极其锐利的、带着一种几乎能穿透一切的审问力量,直直投向德拉科!
“等等,教授……” 波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凝滞的空气中。“你刚才说,马尔福也被扣了分?因为……”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伤疤在额前发丝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因为半夜游荡、试图告密?只扣了……二十分?”
波特终于问出来了!一种冰冷的、迟来的宿命感攫住了他。但另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同时在胸腔里炸开。波特竟然有脸问?!格兰芬多每人五十,而波特竟然有心思关心他那区区二十分?!
麦格教授显然也被波特这近乎顶撞的质询激怒了,她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用力收紧,指关节发白,像是要按住某种即将爆裂的情绪。“波特先生!”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钢铁般的回音,“我本以为经历了刚才的闹剧,你们至少该懂得闭紧嘴巴、为自己的鲁莽负责的含义!无论是我对马尔福先生的处理,还是对你们的惩处,都不需要——”
夜风猛地灌进走廊,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德拉科滚烫的脸上。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紧紧闭上,沉闷的响声隔绝了里面的灯光、壁炉的微温,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失败审判。
耻辱感像裹着无数倒刺的荨麻藤蔓,绞得他肺腑生疼。二十?……二十?!斯莱特林的沙漏里只会象征性地漏掉可怜的二十粒宝石砂,而格兰芬多……那哗啦啦砸下一百五十分的壮观碎裂声几乎还在耳边回响!那本该是胜利的交响!本该是……
怒火在血液里疯狂流窜。都怪波特!要不是为了堵住那帮蠢货,他怎么会……
就在下一秒,前方几步之遥的阴暗里,猛然掀开一道无声滑落的黑色幕布。
波特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仿佛是从幽暗的廊壁本身凝结出来的人形。他稳稳地立在过道正中,冰冷的城堡月光从他身后高高的窗户泼洒下来,斜斜切割过他的身体。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另一半被光线浸染,惨白,冰冷,还有额头上那道闪电般的伤疤在银辉下泛着微光。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件刚从费尔奇处领回来的、湿漉漉的隐形衣,指节因为用力而同样毫无血色。那双绿眼睛,在光暗的交界处,像淬了冰的翡翠,没有任何温度,只直勾勾地锁定了德拉科。
“每人五十。好手段。”波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却像细密的冰针扎进空气,“马尔福。”
那目光,那声音,像一道凝结成实体的审判。最后那个姓氏,被他吐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脏冻结的轻蔑。
轰!
积蓄了一路的屈辱、愤怒、以及那荒唐分数差带来的荒谬的、令人呕吐的委屈感,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引爆!德拉科所有的神经都崩断了,只剩下纯粹的、烧毁一切的怒火!
“那是因为你们自己蠢!”德拉科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撕裂尖锐,在幽长的走廊里带着嘶哑的回响,“自作聪明!看看你们那副样子!滚得满身泥巴的下水道老鼠!以为靠一件破袍子就能只手遮天?哈!活该被费尔奇那个老废物揪出来!活该被扣一百五十分!要不是你们自己漏洞百出……”他的声音猛地哽住,肺部火烧火燎地疼,一股更深的寒意却从脚底急速蔓延上来,包裹住所有情绪,只剩下一个冰冷尖锐的认知:不,漏洞在他这里。是他冲去报告,才引来了麦格……
这认知像毒蛇钻进了脑子,让德拉科接下来的咆哮更加歇斯底里,试图用分贝盖过那丝摇摇欲坠的念头:“……你们被扣光分数,是你们自己……愚蠢至极的报应!”
吼完,整个走廊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夜风吹拂过古老拱窗的细微呜咽声都被放大了数倍。波特就那样看着他,没有动怒,没有还口。只有他手中的隐形衣,因攥得死紧而微微颤抖着。
然后,波特扯了一下嘴角。
一个极微小、甚至不能称之为笑的动作。月光恰好滑过他抿起的唇线,勾勒出一种冰冷至极的弧度。
“真正的卑鄙小人……”波特缓缓地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量,像被冻过千年的石头,“原来是你。”
最后那个字出口的瞬间,波特额上的伤疤似乎微妙地闪动了一下。
卑鄙……小人?
仿佛一道无形的、却沉重无比的闸门轰然落下,砸在他和波特之间。空气被彻底冻结。
“你说……什么?” 声音从喉咙里干涩地挤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波特没有回答。他不再看德拉科。只是将手中的隐形衣猛地一抖,扬起的褶皱带出一片冰冷的暗影。他干脆利落地将那件散发着潮湿夜气的薄布往头上一罩。月光无声地流过织物表面光滑的魔法流质,几道涟漪般的波动后,他的头部轮廓,然后是整个身体,迅速地在眼前消融,像被无形的橡皮一点点擦除。
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那条寂静、空旷、被月光分成明暗两半的幽深走廊。
他真的走了。
带着他那扣掉五十分的“活该”,和他的伤疤,还有他那件该死的隐形衣,彻底消失了。
呃……又把保存按成发表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挪威脊背龙_诺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