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借用斯内普的盥洗室仔细清洗了一番，出来时，发现校长室靠窗的位置悄然多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家养小精灵已将早餐摆放妥当：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黄油面包片，边缘烤得焦脆的煎蛋和培根。
斯内普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翻阅着《预言家日报》，偶尔机械地送一口食物。
艾诺快步走到他对面坐下，久违的宁静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或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她内心异常平和。
她一边享用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一边望向窗外荒芜的魁地奇球场，杂草丛生，不见昔日的喧嚣与活力。
“我有事出去一趟，”斯内普见她放下餐具，立刻合上报纸，“你可以继续熬制你的魔药。记住，不许浪费材料，也别蠢到不知节制。累了就立刻滚回宿舍休息。”他的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补充了这句命令。
艾诺唇边泛起一丝了然的微笑。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是担心她尚未恢复的身体，却还非要刻薄一下。
她想起另一个隐患：“我的宿舍……安全吗？卡罗兄妹会不会……”
“不会，”斯内普声音低沉，“你的宿舍已经被我施加了强力防护咒，从外面无法进入——你也是。所以，”他顿了顿，略显生硬地说，“你只能通过这里的壁炉往返宿舍。另外，我……嗯……已经告知他们，你经受不住惩罚，死了。”
“谢谢。”艾诺捕捉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轻声说道。
“嗯。”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
之后的几天，斯内普以艾诺身体尚未恢复为由，坚决暂停了决斗训练。甚至连熬制魔药的时间也被他严格把控，每当艾诺在坩埚前待上超过四个小时，他就会幽灵般地出现在她身后，用“成品色泽浑浊”、“火候明显失控”、“搅拌手法粗劣不堪”等挑剔至极的理由将她斥责回寝室。
这天晚上，被困在校长室和宿舍两点一线近一周的艾诺，望着窗外清澈的夜空，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凑到正在进行魔药研究的斯内普桌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西弗勒斯，你看今晚的星星，多亮啊。”
斯内普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墨痕，头也不抬地拒绝：“别想出去。”
“我只是想去天文塔透透气，看看星星！整整一个星期了！”艾诺据理力争，竖起手指保证，“我发誓会施最强的幻身咒，绝对……”
眼看她态度坚决，斯内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终于放下笔。他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厚重的校长长袍披上，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看起来空无一物的东西。
他手指灵活地将那团空气抖开，递给艾诺：“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支撑幻身咒的魔力消耗是愚蠢的。用这个，隐形衣。不许弄坏。”
艾诺惊喜地接过，入手是冰凉柔滑的触感。她迅速将隐形衣披在身上，又顺手把兜帽摘下来，于是空气中诡异地悬浮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庞：“西弗勒斯，你这隐形衣哪儿来的？我记得波特也有一件……”
“黑市买的，没有波特那件效果那么好，短时间用用还行。”
斯内普魔杖一挥，那无形的兜帽精准地落回艾诺头上，将她整个人彻底隐藏，
“走吧。”斯内普拉开办公室的大门，示意她先走。
“什么？你也要去？”空气中传来艾诺诧异的声音，“不……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妄想在我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样，”斯内普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跟上。”
通往天文塔的走廊寂静无声。
当两人终于踏上塔楼开阔的平台时，艾诺迫不及待地脱下隐形衣塞进外袍口袋，随手给地面施了个“清洁一新”，然后便毫无形象地躺了下去。
“别愣着呀，你也躺下呀！”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带着久违的轻快。
斯内普却僵立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望向平台中央那块空旷的区域，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仿佛被痛苦的回忆攫住了心神。
艾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天文塔！她怎么忘了，邓布利多就是在这里……
她猛地坐起身，满心歉意：“对不起，西弗勒斯，我忘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从冰冷的回忆中抽离。他摇了摇头，动作有些僵硬地在艾诺身边躺下，身体绷得笔直。
“别再自责了，西弗勒斯，”艾诺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打破了沉默，“那不是你的错。试着……放下过去，往前看，”她抬手指向深邃的夜空，“你看，前方的景色，多美……”
斯内普依言望去，璀璨的星河在墨蓝的天幕上静静流淌。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看星星，它们能让我获得短暂的平静和清晰的思路。” 艾诺继续低语。
“那么你的天文学和占卜学成绩想必相当优异吧？”斯内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还可以，天文学一直是年级第一，”艾诺略带骄傲，随即又撇了撇嘴，“至于占卜学嘛……我不信这个，所以只学了一年就放弃了。”
“其他科目呢？” 斯内普难得地追问，似乎想更了解眼前这个与他命运交织的女人。
“魔咒学、变形术、魔药学、魔法史、麻瓜研究都是O，草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是E。我实战能力不太好，”艾诺坦诚道，“所以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当傲罗，去了法律执行司做文职。”
“真想不到你的魔药学如此优秀，”斯内普讽刺地笑了一下，“你还选修了麻瓜研究？”
艾诺咧了咧嘴：“是啊。我是混血。我父亲是麻瓜。母亲是克劳奇家的旁支。虽然从小生活在魔法界，但我对麻瓜社会也很感兴趣。我坚信，如果能将麻瓜科技与魔法结合在一起，一定会引发巨大的变革！”她的声音带着憧憬，随即又染上一丝沉重，“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巫师和麻瓜能够真正和平共存。”
斯内普有些惊讶于她的伟大抱负，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正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毕业后直接进入魔法法律执行司，给巴蒂克劳奇当助理。”艾诺陷入回忆，声音平静却带着岁月的重量，“我想从法律层面，为两个世界的和平共处铺路。可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不到一年，我的父母……双双被食死徒杀害了。”
斯内普屏住了呼吸。
“那天我下班回家，远远就看到了我家屋顶上空的……黑魔标记。”艾诺的声音哽了一下，她用力吸了口气，“他们倒在客厅。是阿瓦达索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艾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才再次开口：“小时候，每次我心情不好，父母总会陪我在夜空下看星星。可是从那以后，星空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斯内普震惊地看着她月光下模糊的轮廓，迟疑地开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艾诺摇摇头：“我回去的时候，凶手已经离开了。”
“那你……想知道吗？”斯内普声音低沉。如果她问，他会去帮她查的，应该不难。
可是艾诺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不想。”
“你难道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斯内普追问。
“当然想，”艾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所以我把这笔账，算到了伏……神秘人头上，加入了凤凰社。但是因为我实战能力不足，只能做些情报工作——帮邓布利多留意魔法部和克劳奇那边的动向。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股复仇的火焰似乎就慢慢熄灭了。我想，比起复仇，我的父母说不定更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她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当然，这很可能是我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不，”斯内普立刻反驳，声音异常严肃，“这不是懦弱，艾诺。这恰恰是一种勇气。有时候，背负着伤痛活下去，远比选择死亡更需要力量。”他突然有些钦佩眼前这个女人。。
“或许吧，”艾诺叹了口气，“总之，从那件事以后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和身边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既不疏离，也不亲近，跟学生时代的朋友也不再亲密。我孑然一身了。”
斯内普的心被狠狠触动——命运竟将他们推向了如此相似的孤独境地。
“西弗勒斯，愿意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艾诺冷不丁地发问。
斯内普一愣，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有些难堪。但看到身边这个平静如湖水的女人，他忍不住想把他那段不堪的过往吐露出来。
湖水会包容一切，不是吗？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他的故事。充斥着暴戾与冷漠的蜘蛛尾巷童年、与莉莉的相遇、与劫道者无休止的针锋相对、年轻时的迷失与食死徒的烙印、那个导致莉莉死亡的预言、无尽的悔恨、对邓布利多的绝望求助，以及这十几年来在双重身份下如履薄冰的煎熬……他惊讶地发现，当这些沉重的碎片被逐一摊开时，预想中的羞愧与痛苦并未淹没他，反而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
艾诺安静地聆听着，月光下她的眼睛清澈而专注，偶尔会微微侧头，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精炼地将故事讲完，没花多长时间——或许只用了两分钟。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西弗勒斯，”艾诺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你知道我和所有人都保持那种不咸不淡关系的诀窍是什么吗？”
“什么？”斯内普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对上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睛。
艾诺盯着斯内普，认真地说：“我从来，不喊任何人的教名，西弗勒斯。”
“那我很荣幸。” 斯内普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希望我也能得此殊荣。” 艾诺的目光坦然而直接，望进斯内普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对，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斯内普感到心口被一股陌生的暖流和巨大的恐慌同时击中。他猛地移开视线，望向深邃的夜空：“对不起，艾诺，我们的事……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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