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的松动始于一场掌声,率先自围观人群之中响起,只不过是意大利那一拨。东道主仗着人多,很快便涌动成热烈激动的狂潮,硬生生将他们这边衬托成了一群心胸狭窄的小气鬼——虽然千代心底里确实是这么想皇太子的。
“想不到日本也有这样杰出的女官,”意方外交官真心实意地说,“还如此幽默!”
“或许我们该请学者研究研究,优秀女性与岛国之间存在的必然联系。”海军将领也说,“了不起,小姐!了不起!明知不可能,但我甚至已经起了爱才之心。”
“侥幸而已。”直子姬将枪一丢,胳膊抖得都抬不起来了,“就算我真的具备您所以为的这种才华,海军里也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陆战队可以,那也归我管!”海军将领显然并不认同直子姬的“解释”,“但这并不是军种的问题,或许我们活着是见不到女性进入军队、像男人一样为国家国民服务的一天了。”
“倒也未必。”直子姬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不定我会活得很久。”
意大利人纷纷笑了起来。“没错!”外交官频频点头,“生活还是要抱有希望的,不能太悲观。”
那边越是其乐融融,越显得他们这边气氛僵硬,还好皇太子还记得国家的颜面、并没有拂袖而去。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但以往最擅察言观色的直子姬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她若无其事地走回到皇太子身边,笑意盈盈地等着下文。
哪还有什么下文?立即就散了,连带着下午的活动也都取消了。直子姬拖着两条水煮荞麦面般的手臂,遗憾地表示这个山到底还是爬不成,但千代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山了,她问直子姬:“殿下不高兴了,您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啊。”直子姬懒洋洋地梳理着刚洗好的长发,靶场上曝了一层土,“我不想忍他了,就这样。”
“啊?”
“以前是能忍的,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唉,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直子姬说完就回房午觉去了,千代可还不能睡,她得去清点接收直子姬订的货——行程太紧,军舰离港之前,还是有不少东西没法交付,商店会直接送往“香取”号返程路上的补给点。
“这是什么?”千代踢了踢一只巨大的木板箱,“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一沓订购单。
“好像是个轮胎吧?”揽总的年轻人回答,一面弯下腰去看箱子上印刷的商标,“藤典侍有汽车?”
“太小。”千代倒是不怀疑,这年轻人姓德川,他们家的人外语都不错,“这么大的轮胎,得多大的车能装?”
“不晓得。”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正因为日本现在根本生产不了这么大的轮胎。”
“噢……”千代也明白了,又谢过年轻人指点迷津。
“不算什么。”他客气地笑笑,“去年家主受命去华盛顿开会,如果没有典侍的一封手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千代对这种正事了解得不多,在她眼里,现在直子姬就是忽然振翅飞上天摘颗星星下来,那都不稀奇。
第二天,“香取”号启程离开意大利,踏上返回日本的归途。
打从上船以来,千代便发现皇太子很少传召直子姬去他身边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常常找来聊天。她汇报了自己的重大发现,可直子姬却嗤之以鼻:“随便他!当我很稀罕做他无趣政治婚姻里的调味品吗?还好这张脸生得不俊!”
这样也不错,千代心想,这样她就能够成天成天地和直子姬待在一起了,比如现在,她们可以一起在甲板上散步,四舍五入一下、和在巴黎时也没什么区别。
“那是做什么的船?”直子姬指着不远处一艘有些眼熟的船,另一只手还抚着舰炮的炮管,她似乎很喜欢这些冰冷沉重的武器,在甲板上时总围着它们打转,听说来时她随皇太子参观炮舱,也总是问个不停,“这几天似乎总是看到她。”
千代也不知道,干脆找了个水兵问了问。
“是英国第一批归还文物的船,永山君。”水兵的脸涨得通红,“这几天我们一直和她较劲呢。”
千代撇撇嘴,有些提不起劲儿。直子姬却很有兴致似的,甚至踮起脚、手搭凉棚去看:“哦?那是艘军舰吗?”
“不是吧?”千代招招手,很快就有人送上望远镜,直子姬却摆摆手不肯要,她只好帮她看,“我没看到军旗。”
“英国船?”
“他们有那么大的脸?”
说话间那船已经追上来了,“香取”号也开始加速。离得近,不难发现这应该是一艘退役的铁甲舰,岁月的痕迹很明显,甲板上残留着舰炮底座,被海风与水汽侵蚀得锈迹斑斑。
“英国人也不帮着造一艘像话点儿的船。”千代眼睛紧紧贴在望远镜上,“您看她这幅样子,怕不是二十年前的手下败将吧?”
“当然不是。”直子姬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僵硬,“二十年前哪有手下败将,不是……全军覆没,都沉了吗?”①
“您没事吧?”千代关心地问了一句。
直子姬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向无垠的天际:“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时间过得也太慢了。”
千代感同身受地点头,虽然在船上可以和直子姬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但她也想家了,她想要赶紧靠岸回到祖国。
浅浅的愁绪还没来得及盈满千代与直子姬之间的距离,二人就被一声尖利的哨声双双打破了沉思。
“您需要马上离开甲板,请回到自己的舱室里去!”刚刚回答问题的水兵冲上前来,顾不得与直子姬之间的格差,简直是在用命令的语气大喊!
“发生什么事了?”千代吓了一跳,连忙挡在二人之间——通常情况下,直子姬是不会、也不该和水兵这样的人直接对话的。
“作战指令。”直子姬回头一望,几乎是立即解读出了信号兵手里飞速变动的旗语,“三级战备……炮击?”
“请您服从命令!”水兵不依不饶,甚至准备伸手来拉人。
“滚!”千代张嘴要骂,那句脏话却是出自直子姬之口。她抬手一巴掌将水兵扇翻在地,提起裙摆就向舰桥跑去。
“……姬君?”千代喃喃地瞪着直子姬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拔步追上去。她们甚至并未受到太多阻拦,虽然明治维新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但这群拥有自己的姓氏还没几年的庶民,并没有几个人真有胆子去拦公爵家的姬君。
“地中海不是公海!你在别人的地盘上想要做——”千代追着直子姬冲进舰桥,直子姬愤怒的质问却戛然而止——
皇太子正优哉游哉地坐在舰长的位置上,满心愉悦地看着一份什么文件。
“向您问安。”直子姬脸色难看地低下头去,膝盖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典侍考虑得很周到。”皇太子漫不经心地说,“准备好了吗,三浦?”
舰长三浦的神情比直子姬还要难看。“还没有。”他说道,还想要再劝,“殿下,请您——”
“这片海上目之所及只有两艘船,击沉她要不了两发炮弹,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皇太子也很惊讶似的,似乎不明白他们在急些什么,“难得的机会,可以出口气,我甚至还觉得不够过瘾。”
“但这里并非公海,几年前这里还是战区,至今马尔马拉海里还有英、法、美联军驻扎——在华盛顿已经开完会的情况下。”舰长真的急了,“请您看一下海图,殿下,我们离达达尼尔海峡相当之近。”
“我当然知道。”皇太子用手指一划,“只要我们全速前进,来得及。”
“您没有权力!”直子姬忽然提高了声音,“皇太子也好,贵族院议员也好,都没有发动国战的权力,这是违背《宪法》的!哪怕是今上,在‘香取’号上也该尊重舰长的意见。”
千代吓得呼吸都停了,她心里再怎么不待见皇太子,也顶多敢私下里和直子姬小声逼逼这样子,这、这——这可是皇太子啊,他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是神民啊!
“是吗?”皇太子反问,手指在海图上扣了扣,“向典侍问好。”
“砰”的一声!千代吓得险些尖叫起来。
一直宛如透明人般、存在感极低的大副忽然抄起桌上的铜制烟灰缸,抡圆了手臂拍在舰长头上!舰长连哼都没哼一声,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凳倒桌翻的声音,他彻底不会再碍皇太子的眼了。
“向您问好,典侍。”大副彬彬有礼地说,滴血的烟灰缸被他放回桌上,就在直子姬眼前,那黏稠的血汇聚成了一线,滴滴答答地擦着她的裙摆洒落。
“您……至于这样吗?”直子姬忽然平静下来,脸上甚至有一丝探究式的微笑。
“典侍提出问题,我来解决。”皇太子无辜地反问,“当舰长失去决策能力时,大副自动替补,不是吗?”
直子姬好像并不惋惜,也不失望。千代甚至看到她在用脚踩舰长的手指。
“既然如此,我请求到甲板上去。”直子姬平静地说,“我还没有见过海战,想见见世面。”
千代满以为直子姬一旦离了皇太子眼前,八成会被气哭甚至发怒。但她好像真的很期待一样,拎着裙子一路小跑,在甲板上比比划划,似乎在找一个最佳观赏点。
“姬君?”千代紧紧跟在她身边,有点慌了,“你怎么了?”
“怎么?”直子姬笑道,拉她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位置站好,“譬如你总是做一道菜送给别人吃,自己却从来没尝过,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你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噢噢,千代明白了,是说直子姬发动了很多次海战、自己却没亲眼见过的意思呗?她反正已经彻底被直子姬驯服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很正常。
成群结队的水兵在她们身边跑过,头顶旗语挥动,耳边哨声尖锐,“香取”号改变了航向,渐渐向着运送文物的退役军舰靠拢。舰炮的炮弹也被拉了上来,水兵们合力抬起它,装填,然后待命——
旗帜用力挥下!
主炮、副炮、舷炮的炮口处同时迸发出闪亮的火花,极短的寂静过后,轰然的爆炸声吞噬了整艘“香取”号。
生死面前,时间在千代眼中再一次被拉得很长。四面八方都被火光、烟雾与碎片包围了,地动山摇之间,她甚至无法站稳,还好直子姬护着她。千代睁着一双被火药呛得泪流不止的眼,想说什么,却发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怎么了?她是聋了吗?
直子姬现在已经没有刚刚笑得那么开心了,大概是意识到问题严重程度了吧?刚刚爆炸的一瞬间,她明明看见,直子姬是那样满面笑容地环顾四周,仿佛这是爱人放给她的漫天烟花。
“怎么办?”千代拼命比着口型,“怎么办,姬君?”
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她们是该逃命的,在这茫茫海上,又往哪里逃呢?要、要跳下去吗?
直子姬摇摇头,她的左手一直在重复一个奇怪的动作,类似于招手叫什么东西过来。千代还没来得及发问,忽然觉得摇摇欲坠的舰身一震,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比先前猛烈数倍的爆炸直接掀翻了她们身处的甲板,千代感到自己高高地飞了起来,她用力想要拉紧直子姬的手,可现在由不得她了;因为千代自己在下落,可直子姬却还在向上飞,越飞越高。
同样都是被爆炸冲击,她和直子姬体重差这么多吗?既然这样的话,怎么她的下坠拉不住直子姬呢?
千代无暇思考,她只是头破血流地仰望着像一片羽毛般浑不受力的直子姬,在滚滚黑烟与火花里,她飞得那么高,仿佛伸手就要够到晴空里隐匿的星辰。
在千代即将狠狠撞上“香取”号残骸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嗖”的飞过来,一把把她抄走了。
她是被疼醒的。
就在不久以前,被裹成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人还是直子姬,可风水轮流转,千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她趴在病床上疼得直哭,越哭越疼——因为脸上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护士劝她、她也听不懂,醒来好几天,连自己现在身处何方都不晓得。
“香取”号是代表着帝国海军巅峰的旗舰哪,怎么会这样?皇太子呢,难道也一齐被炸死了吗?还有结伴前往欧洲的其他人,都死了吗?千代最后才敢想到直子姬,一时悲从中来,搂着被子嚎啕大哭,不小心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哭声便化作困兽般的一声声嚎叫。
胀痛难忍的脊背忽然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
千代只当是护士来了,并没当回事,可护士帮她换药时可不会这么笨手笨脚。她一边嗷嗷哭,一边艰难地回过头去——
直子姬侧身坐在床边,手里托着一只锡镴制的小碗,正翘起右手三根手指,往碗里蘸药呢!
千代眨眨眼,觉得自己大抵是疼出了幻觉,她贪恋的目光在直子姬浑身上下流连,直到看到那身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病号服,看到她左臂上缠着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色,才隐隐有了些真实的触感。
“姬君?”千代鼻子一酸。
“嗯。”直子姬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哭了?”
一句话又把千代弄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左不过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心头耿耿于怀的种种疑问,直子姬耐心等她呜哩哇啦完了,才把她按了回去,继续给她抹药。
“船已经没了,船上的人也十不存一,我们活着,是因为我们运气好,被人救了。”直子姬的手指萦绕着某种菊科植物的味道,徐徐在她背上推动。
“谁这么厉害啊?”千代的声音闷在被褥里。
“还记得英国那群魔法使吧?”直子姬说着自己都笑了,“真想不到,世界可真是小!”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我哪知道,我可不敢猜,万一猜着了又说我是哪个女巫假扮的!”直子姬接着打趣,“这药可是他们给的,不是我的。”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开罗,英国人救的嘛!”
“那皇太子殿下呢?”
“活着。”直子姬的声音慢慢绷紧了,“我来就是提醒你,明天开始会有人来调查这件事,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知道!”千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哪怕是我拿刀架在舰长脖子上逼迫他,都不可能是皇太子……说起来,那船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炸膛了吧?”直子姬似乎也不是很明白,“哎,不管,等明天人来了就知道了。”
紧急赶来的是驻英、意两国公使,此事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天塌了。据说皇太子经此一事后脾气变得格外乖戾,这件事轻不得,这个人却又重不得,真是让人两头为难。千代趴在床上,天天听着病房外走廊上焦头烂额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等质询流程真的走到自己,反而不慌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也算是实话实说,“我与姬君在甲板上散步,忽然有人吹哨,然后他们就让我们回舱室里去……后来第一次爆炸发生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是第二次……”
“第一次爆炸?”文官头也不抬地问。
“对啊。”
“是吗?”
“是——”千代一愣,忽然福至心灵,“不是!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次爆炸,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生,我——”
“舰船偏离了航线,撞上了一枚战时失落的鱼雷。”文官平静地说,“德国人出品的,质量很不错,至今没有被海水腐蚀。”②
千代很费解地看着他,她现在勉强能倚着床头斜靠着坐了。
“可是……鱼雷会沉底吧?”她小小声地说,“船……她够不着啊!”
“所以现在全世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永山君。”文官掀起眼皮,冷冷盯着她,“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什么‘第一次爆炸’上面。你得知道,‘炸膛’的前提是点火击发,在别国领海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只能说,‘香取’号完全沉没,是一个好消息。”
被提前预告数日的质询很快就结束了,哪怕是在幸存者里,千代的“价值”都很低——她并没有一个高贵的家格,也没有一个能够提出专业意见的身份。但麻烦并未结束,因为英国人的调查团也随之跟进了。
“怎么是英国啊?”千代悄悄问直子姬。
“老地盘,”直子姬拍了拍屁股下的凳子,又指了指北方,“新地盘,外加一场胜仗——只要够不要脸,全世界它都可以指手画脚。”
千代撇撇嘴,她现在对英国的感情很复杂,和真正的、活的英国人相处过后,她不再像出国以前对这个国家满心抵触,就连皇太子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但是……千代总感觉,日本和英国之间,一直隐隐约约隔着些什么。
“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了。”直子姬笃定地说,“按照魔法使的联合会与各国政府签署的什么协议,他们有一套很完备的善后措施。”
“啊?”千代惊恐地捂住两侧太阳穴,“我的记忆?”
“走个过场而已。”直子姬隔着薄被拍了拍她,“忘了我当时了?”
千代长舒一口气,依赖般地向直子姬身边蹭了蹭。直子姬的伤势比千代轻得多,很早就能下地走动了,但她大概是实在和皇太子相看两厌,不需要配合调查员谈话时,几乎一整天都泡在千代的病房里,省得总被要求去皇太子驾前侍奉。
正说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永山小姐,联合调查团的特别专员想和您谈一谈。”护士的阿拉伯味儿英语真的很难懂。
直子姬向她努了努嘴,千代会意,挺了挺身体扬声答道:“请进。”
“我先回去吃饭。”直子姬冲她点点头,“今天有你喜欢的酸奶布丁,饭后我给你拿过来。”
“我怎么好总是抢您份额里的菜——”千代连忙推辞,或者解读为“撒娇”更为合适,直子姬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将行,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千代不明就里,也跟着探身去瞧,只见门边笑眯眯站着一位极年轻的女孩,漆黑的长发微微打卷儿,扎成一条松散的粗辫子搭在肩头。见二人回望,她坦然伸出手来:“我是欧洲巫师紧急救援协会的利乌斯·斯内普,很高兴认识你。”③
①二十年前是个约数,准确地说是二十五年前,1894年。
②油纸包!油纸包!埋在珊瑚丛里!挖出来还能用!
③纯巧合,斯内普哪敢对利芙说昨天巴黎碰见你妈了,吃个饭的功夫利芙能把他看个底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0章 99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