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都说了,她的伤口是凭空出现的!”
“佩妮,声音小一点!”
门外的吵嚷声把古尔芒从混沌中抽离出来,她的眼皮很沉重,可她仍然努力地转动着眼珠,试图撑起无力的双睑。
不知过了多久,古尔芒虚弱地抬起眼眶骨上那层薄薄的皮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以后,她便将恍惚的目光聚集在米黄色的天花板上。
古尔芒的思绪渐渐回笼,此时,门外的声响也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佩妮,住嘴!不要再说了!”
低声呵斥出这句话的,是一个男人。这是一道厚重的男声,听上去,男人大约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我不要!她就是被魔鬼附身了!我怎么说不得了!”
“佩妮!这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
“我才没有这样的怪胎妹妹!”佩妮尖声打断道,“我绝对不会承认她——”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在门外响起,突兀地结束了两人的争执,又出让了一段并不和谐的沉默。
“……爸爸,你打我?”
佩妮嚅嗫着开口,嗓音中带着哭腔,随后就是一阵小跑远去的声音。
“我……”
男人大声地叹了口气。随后,男人还想说些什么,也只是用一声懊悔的叹息替代过去。
“你快去追她啊!出了事可怎么办?”
这次是古尔芒熟悉的女声,她记得这个女人——不过,她似乎……是自己的妈妈?
又过了一会儿,古尔芒听见门外没了声响,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指节,慢慢从被褥里伸出双臂。她一只手捂着包扎严实的脑袋,另一只手很不熟练地支撑着床板,略有些费力地,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同一时间,一道身影轻悄地推门而入。
古尔芒察觉到细小的噪声,手臂上的神经微颤,接着抬眼望去,原来是她的“妈妈”。
“莉莉,你醒了?”女人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嗯……”
古尔芒有些不情不愿的答道,听见这个名字,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现在感觉怎么样?”女人踱步走到床边,双眸中的关切藏不住地外泄而出。
“就是,还有点……晕……”古尔芒很是不适应的避开女人的眼神,细声细气地回答。
“你睡了一天多,莉莉,妈妈待会儿给你煮些粥喝……”女人柔声应道。
只是,女人再看向古尔芒额上的纱布,声音变得有些不确定。
“可是,你头上的伤……这是……”
这句话是用疑问的口吻提出来的,只不过女人的话没有说完,尾音就断在了原地。
又过了几十秒,古尔芒侧头探向女人的双目——女人不说,古尔芒也不答,尴尬的寂静流转在两人之间,也彻底隔绝了两人的交谈。
缓慢地度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最终,古尔芒在女人包含情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得先行开口道。
“现在……我想休息一下……妈,妈妈……”
古尔芒真的很不习惯说出这个词来,可她更不习惯女人待在她的身边。或许,把女人支走才是她现在最该做的。
“好……那我先出去了,”女人扶着古尔芒躺进被窝,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半响后,女人深吸一口气,才轻声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莉莉……”
古尔芒平躺在床上,望着女人掖被子的动作,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但是就在她听见“莉莉”这个名字后,那股胸腔中刚升起的暖意立刻消散。
古尔芒的嘴角一垮,随即又别过了脑袋。直到听见关门声和离开的脚步声,她才缓缓送出一口浊气。
她应该是叫莉莉吧……古尔芒在心里胡思乱想着。
但是,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无论自己怎么咀嚼,都充满了无法名状的陌生感和排斥感……
可换句话说,她如果不叫莉莉,那她到底该叫什么呢?
随着这类困惑的再一次产生,古尔芒的脑海里蹦出了许多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开始用不同的语气和声调轻唤着她的名字……这些声响,一道接着一道重合在一起,反倒搅动着她的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古尔芒刚抬起胳膊,预备按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可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手腕处又兀地猛一发烫,这股灼烧感甚至有向小臂上扩散的迹象。
古尔芒举起右小臂,下意识地将手掌攥紧,握成拳的指缝中渗出丝丝黑气来。片刻后,古尔芒放松掌力,一圈又一圈的红绳一分一毫地显现出来,然后逐渐环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直至黑气完全散去,手腕上的三圈红绳像是纹身一样印在其上,只留下一根虚晃的细绳,闪着淡淡的红晕,这一头连接着那三处印记。古尔芒顺着红线延伸的方向,把目光朝着门口探去,细长的红线穿过了那扇木门,不知通向外面的哪个地方。
古尔芒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干脆掀起被角、下了床。
古尔芒踩上一双毛绒绒的粉红色拖鞋,迈着小步移动到门口,然后悄咪咪地打开了房门。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发觉二楼没有任何人影之后,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走到客厅与餐厅的夹道时,古尔芒仰头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大概刚过六点钟。而后,古尔芒侧身瞄了一下厨房内部,她的“妈妈”正在案台旁切菜——而女人的整个身子都被笼在阴影下面,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古尔芒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空中漂浮着的红线上。这根线已经延长到客厅的门口,直直穿过了大门,通向了屋外。她小心翼翼地脱下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身体,以防止发出任何轻微的脚步声。
待到她移步到门口的鞋柜边上后,古尔芒大致比对了一下拖鞋鞋码大小,挑出一双素面的童鞋换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扭动门锁,打开了大门。
古尔芒只敢把门拉开一条仅限通行的缝隙,等她出门后,也只是把门虚掩上,害怕发出任何的大动静。
做完这些以后,古尔芒总算是来到了室外——不得不说的是,屋外的阳光正好,面前的街道也很是干净整洁。
放眼望去,对门的几乎每一家住户,都在二楼临街的阳台栏杆上多架了一层窄台,然后把一盆一盆的花儿都栽种在台子上面,一团团的姹紫嫣红,冲着路过的行人不留余力地盛放,倒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古尔芒没有被锦簇的花团们迷了眼,她低下头,继续跟着红线前行。
绕过了三四条小巷,一路上都能看见结伴的老人们,舒适地靠在躺椅上,享受着落日前的阳光与美景。其中不乏有与她相熟识的老人家,见到古尔芒的到来以后,不仅热情同她打招呼,还关心着她头上的伤口。老人们过分亲切的问候,让古尔芒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对古尔芒而言,这些陌生人散发出的莫名其妙的友善,确实让她无法理解。所以,古尔芒敷衍地回过话后,反倒是愈发地加快了步伐,最后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离开了这片居民区。
不多时,古尔芒又通过了两条繁华的商业街,再走了几百步以后,她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到红线的尽头,却被一股酸臭**的味道,生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古尔芒连忙捂住了口鼻,但是这股要命的恶臭味,依然横冲直撞的钻进了她的鼻腔之中。她朝着左前方眺望,在杂草和垃圾覆盖之下似乎是一条河流。
远处的遮挡物太多,古尔芒看得不太真切。她又上前了几十步,走到了立在河道边的铁牌子前面。
这里的臭味更浓了,垃圾腐化的酸味和河中死鱼尸体的腥味混杂在一起,让古尔芒不由得干呕了好几下才慢慢缓了过来。
古尔芒把注意力放在铁牌上,牌子的潮气很重,下面的竖杆上长满了青苔,铁牌上的字迹也生锈到难以辨认。古尔芒凑上去盯了好久,才勉强拼写出“蜘蛛巷”的各个字母来。
古尔芒很是嫌弃地收回了视线,把目光移至前方脏兮兮的道路上,那条细长的红线仍在半空中轻微晃动,直直地延伸到了道路的尽头。
古尔芒用两根手指死死捏着鼻翼两侧,望着前方的漫漫长路,她感到十分头疼。可正当她踌躇不前的时候,她的手腕处突然被猛地一烧,这次的烧痛短小急促,却又来势汹汹,疼得古尔芒不由闷声低骂了一句。
疼痛所带来的、一长串属于未知的不安情绪,逐渐在古尔芒心里发酵,可她不想被莫名的东西桎梏住。于是,她迅速抬起脚步,随着红线的方向奔跑着前进。
古尔芒快步穿行过几条脏乱不堪的小巷,再一个拐弯后,就在她只脚踏出“T”型路口的一刹那,古尔芒顺势向路的右侧望去,只见红线的另一头断结在向前五六米的地方——
那是一幢灰扑扑、脏兮兮的房子,门前有个瘦弱的小男孩环抱着双臂、蹲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像极了一只羸弱又受了伤的小兽,在无声呜咽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而那根红线,正松松垮垮地缠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眼前的这一幕,让古尔芒屏住了呼吸,她尽力压下鼻腔里的辛酸,紧接着缓步上前,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
男孩大概是七八岁的年纪,一件极其不合身的宽大短袖套在他的身上,让本就营养不良的孩子看上去更加瘦小。
他面上的两颊深陷,左眼的眼眶旁边是一大块淤紫,另一侧的脸上是一长段指节分明的巴掌印,而颧骨处则又是一处青黑……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此时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冷风里夹杂着**的气味,不留情面地扑打向男孩的身躯,让他止不住地轻轻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感受到了头顶上罩下的一片阴影,男孩抬起头来,透着委屈泪光的黑眸直愣愣地闯进古尔芒的眼中。
“西弗勒斯.斯内普?”
古尔芒惊呼一声,可她明明不认识他,为什么能清清楚楚地唤出他的名字?
思绪纠缠不休,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又刺眼,大片大片的光斑闪耀起来,古尔芒恍觉自己正在飞速下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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