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号,傍晚。
德拉科一身白色晚礼服,胸前还搭配了墨绿色的手帕,一头金发梳的油光发亮,完全是一副小孩扮作大人的假模假样。
古尔芒换上了潘西早早寄来一条淡绿色的长裙,刺绣长领的设计,恰好能掩盖住古尔芒脖颈上的封印纹路。古尔芒再次用魔杖盘起头发,挽了一个利落的发髻——一切准备就绪。
晚上六点不到,古尔芒挽着德拉科坐上了那辆熟悉的四轮轿式马车。几分钟的时间,马车就停在了帕金森庄园的门口,两个人随着人流一起走向庄园中心的那座古老建筑。
穿过门厅,来到举办舞会的正厅,德拉科瞧了瞧时间还早,随手取了两杯橘汁,递给古尔芒一杯后,他又开始讲起他养在庄园内的、也是他最喜欢的那只白孔雀的故事了。
古尔芒百无聊赖地听着,不知道前两天在马尔福庄园里已经听德拉科吹嘘过多少遍了。她敷衍着应和着,能回答得恰到好处,全部得益于她早已把这几个故事烂熟于心了——古尔芒瞧上一会儿德拉科那张喜悦快活的脸庞,又转眼观望一会儿大厅里筹光交错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否只是她本人的错觉,除了一帮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和德拉科一样脸上挂着满心的喜悦;那些前来赴宴的大人、或是年纪稍大一些的青年,笑起来总是携着一种虚情假意的无力感,就好像风雨欲来,凋敝的落叶抬头仰望着簇新的花瓣,曾几何时他们共为一体,现在却各有烦恼?
正胡思乱想着,一位穿着讲究的先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看模样大约也是三十来岁,背脊挺直,身体强健,正值壮年。
“赛尔温先生。”德拉科一看见他,率先打出招呼;古尔芒紧随其后,也用相同的称谓问候。
“你们好,”赛尔温看上去有些愁眉不展,“大马尔福先生今天没有来吗?”
“是的,”德拉科一板一眼地答道,“我爸爸去德国了。”
赛尔温急忙开口,“不知道大马尔福先生什么时候能回英国,他与我约好了——”
德拉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赛尔温先生,马尔福是不会食言的。”
赛尔温愣了愣,呼出一口气,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祝我们都好运。”说罢,正像他来时那样步履匆匆,去时也一晃眼就不见了身影。
“那是谁?”古尔芒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爸爸的一个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赛尔温家的长子,当年和我爸爸是上下两届的斯莱特林学生——我知道他,还是因为去年的时候,他唯一的弟弟死在了阿兹卡班。”
“令人惋惜。”
古尔芒随口答了一句,就把这个小插曲彻底抛在了脑后。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古尔芒远远瞧见通往门厅的走廊另一端,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近。
西奥多在他们面前站定,问候道:“德拉科,古尔——献上迟来的圣诞祝福。”
“西奥,我正想着你也应该到了——”德拉科放下了手里的橘汁,“那么,你的舞伴我为你平安送达,我现在也要去找我的舞伴了——两位,回见。”
德拉科向留在原地的两人挥挥手,离开了。
“古尔,这是给你的——”西奥多说着,从燕尾礼服的内口袋里取出一个绒面的细长盒子。
古尔芒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合身的礼服里竟然还有多余的空间放下长盒子,“我真没想到,这个盒子可不小呢?”
“是空间延伸咒,一个放置在内口袋里的另一个口袋,”西奥多勾起两侧的嘴角,那副模式化的淡笑变得真切了许多,“有点像你的那个戒指。”说罢,他抬腕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条白珍珠编缀的束带。
“我不如潘西懂得这些。”西奥多淡淡一笑,屈起另一只手的臂肘,露出袖口那只浅绿色宝石的袖扣,“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我觉得很不错。”古尔芒的脸上浮出些泛红的窘色,“可是我也没有潘西的好手艺,我根本就不会在头发上缠束带。”
“如果你能放心,可以把后背交给我吗?”西奥多稍稍颔首,“束带上特意附上了魔咒,我想需要我做得也不会很复杂。”
“那实在太棒了,”古尔芒转过身去,听见布料与珍珠少许摩擦发出的细响,随后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发髻被一条绸带给牢牢固定住了,“谢谢你,西奥,还是你想得周到。”
西奥多见古尔芒转回身面向自己,他的脸上重新挂起固定格式的淡笑,“我们是巫师不是么。”
话音落下,一声悠扬的弦乐器由轻奏响,大厅厅顶忽然自上而下垂下十几条墨绿色的长长绸缎,绸缎落下一半、滞留在头顶之上的半空中,又一声管乐器忽而吹响,绸缎坠下的一端高高扬起,在厅顶上打出了几个漂亮的蝴蝶结——至此,大厅里的乐声彻底奏起了成曲的篇章。
“瞧,潘西和德拉科来了。”
西奥多把手里的绒面长盒随手搁在身后的圆桌上,然后,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一杯蜂蜜酒凭空出现在圆桌中央。
“我们先去给主人家打个招呼吧,古尔。”他说着,抬臂屈肘,等待古尔芒挽上他的臂弯。
两人略过许多位西装革履又风度翩翩的少年们,他们个个瞧上去都仪表堂堂却面有饥色,好像只有在此地擭取到更多的财富与权利才能使他们永葆靡丽的年华。
“潘西,生日快乐,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古尔芒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潘西。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德拉科为什么要在胸前放一块墨绿色手帕了,因为今天生日宴上的主角潘西,正是身着一条点缀着银白色钻石的墨绿长裙。
“那当然!”潘西仰着头,脸上摆出了一副骄傲中不乏傲慢的神情,“我说过我要是整个舞会上第一漂亮的姑娘!”说罢,她用指尖捂住笑脸,偏头看向身边的德拉科,可惜德拉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这边。这会儿,他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那些举杯搭腔的青年们,眉头紧锁,面露嫌色。
潘西有些不高兴了,此时西奥多上前一步,递出手中的水晶杯,笑着祝贺道:“潘西,生日快乐。”
潘西回过神来,面上下意识地显出礼节性的微笑,同时举起手中的杯子与之相碰。
“我想我们就不打扰了。”
西奥多说完,见潘西的一双眼睛早就钉在德拉科的身上了。他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侧眼望向身边的古尔芒,她的脸上正努力维持着带着倦意的僵笑。
“古尔,跟我来一下。”他说着,牵起她的手腕带她离开了大厅,躲进了侧廊里的一间挂着帘子的休息室里。
“你在学校里总是活力十足,没想到在这里,这么快就没了精神。”西奥多的话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古尔芒缓下一口气,顺着西奥多的手势落了座。
“入乡随俗后,规矩大不相同,我还在顽强地适应当中。”
“我就算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能自证完全适应了所有的一切。”西奥多低声说着,坐在了古尔芒身边。
古尔芒有些讶然,她没想到西奥多会跟它讲出这种话,可他表情如常,反而衬得她的情绪变得大惊小怪了。
“我想就算活上一万年也没法彻底适应吧,见了人要说人话,见了鬼就要说鬼话,我们需要一会儿做做人、一会儿当当鬼——如果真的适应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定义自己呢,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嗯,恐怕要把灵魂都分裂成两半,才能算真正适应吧。”西奥多的眸子亮了一瞬,脸上浮起一层像是被俏皮话给逗乐了的表情。
“不过分裂灵魂也太疯狂了,真的这样做了,人会疯掉的。”古尔芒耸耸肩说道。
“可是,如果既做人又做鬼,总有一天会分不清自己,到了那一天,就算那人还能被当做一个人,恐怕也早就疯掉了。”
“是这样没错——要我说,掌握平衡非常重要。”
“平衡?”西奥多有些困惑。
古尔芒注视着他的眼睛,攒眉蹙额,思索再三,开口说道。
“如果必须要让我用语言形容的话……我想,我会这么描述……生命的一开始,大家都是笨蛋,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活得越久,就要用天真换成长……假如天真是人,而且最初的那部分是个孩子,然而成长是鬼,那掌握平衡,就是需要我们保住那个小孩,其余的部分做人最鬼都无所谓啦!”
“这样不会很奇怪吗?”隔了好一会儿,西奥多才出了声。
古尔芒歪着脑袋瞧他,“你说说看?”
“顺着你的思路,也许我也可以这么说——我始终保留着最初的部分,把它当做小孩子一样守护着。那么,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它们就像是一件件厚重的衣服……你护着那个孩子,让它永远只当个孩子,那么,你用天真换取的成长,也就永远无法让小孩长大。而活得越久,它们只会与日增加,变成一件又一件的外袍,一层又一层地压在孩子的身上,两者之间永远无法融合在一起,直到小孩再也承受不住衣服的重量,被活活压死。”
“那只能变成疯子了,我想当疯子总比被压死好。”古尔芒笑呵呵地说道,语气中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狂意,“在做人和做鬼之间,找点儿空隙,疯掉一会儿,把那些压死人的衣服甩掉一会儿。”
“我大概理解了你说的那种平衡,很有趣。”西奥多说着,脸上扬起笑容,像一个活人从冰封中解冻了。
“我待会儿可以请你跳支舞吗,舞会的最后一支舞。”他突然说。
“当然可以啦,还要多亏了你耐心教我。”古尔芒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想我的脚趾承受了许多苦难。”西奥多好笑地说。
“啊——你说得我又紧张起来了。”
“放轻松,”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或许,这就是你为我穿上的一件衣服吧,我有了新的成长,就算你把我的鞋都踩坏了,我也不会觉得痛了……”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