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婚礼这个词时，首先闯进她脑海里的是粘在女人洁白裙摆上猩红的玫瑰花瓣。她不记得是哪次婚礼了。她参加过好几次姨妈的婚礼，最早能记起来的是六岁，由她和布雷斯担任花童。她还记得餐后甜点是淋了蜂蜜与燕麦的华夫饼。
姨妈的那任丈夫是个奥地利人，混血。所以在三年级布巴吉教授的选修课上，当教授热情地让她来回答麻瓜与巫师有何相似之处这个问题时，她能鼓起勇气谈及她并不像许多纯血巫师那般对麻瓜的生活一无所知，至少她知道他们的婚礼上有让小朋友为新郎新娘送上戒指的习俗。
布巴吉教授笑意盈盈地听她描述麻瓜的婚礼。她的眼睛是黄褐色的，带着些许绿色的斑点。一对黄澄澄的眼珠子直视着她，不断逼近，多奇怪啊，它们越来越近了，却活像两颗死板的玻璃球，没有倒映出她的身影来——
“梅菲丝，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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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一次很像，她先听到女人的惊叫声，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了，是她第一次被施钻心咒时。
她身旁的人翻了个身，从仰躺变为侧对着她，声音里犹带着将醒未醒的困意，“怎么了？”
“没事。一个梦而已。”
梅菲丝想重新躺下，却发现德拉科已经把被子卷走了。
一床盛大的锦缎织造的绸被，正面绣着两只交颈的白孔雀，它们的尾羽拖得极长，化作繁密的花边，纳西莎介绍这床被子由远洋数十名女巫绣了足足三个月时，她真想说要不拿给你和卢修斯去睡吧，我完全没意见。不过她忍住了，因为不想打破二人勉力维持的和平。
深夜的凉意一点点爬上她的小腿与胳膊。她想起身，但这样迷糊中感觉到她没在身边的德拉科就会醒过来，新婚生活第一课，她发现他们俩的睡眠质量都因成日与一群杀人犯为伍而岌岌可危。所以梅菲丝躺回去，适应黑暗以后她默默数着垂下来的天鹅绒床幔边缘坠着的流苏，数完之后再数另一边，渐渐有光线透进来，把窗帘的颜色逐步染亮。
距离她的婚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那床造价昂贵到滑稽可笑的被单只是他们收到的众多新婚礼物之一。特拉弗斯与她父亲自幼相识，送来一对造型夸张的珐琅烛台，被摆在她原来的卧房桌上，那里如今充当库房，她的行李与其余宾客们的贺礼堆积在一起；莱斯特兰奇夫妇送了一对纯金手镯，两条交缠的蛇身上的鳞片镶嵌着数颗各色宝石，在水晶吊灯强烈的光线下折射出夺目的彩色光辉，她发现纳西莎与她姐姐的审美可谓是截然不同；穆尔塞伯父子不尽真诚地送了一套有关黑魔法的藏书，她清楚地记得自家藏书室第三个书架第四层上摆有印刷年份更早的版本；卢克伍德在婚礼后半个月送来一幅肖像画，是照着《预言家日报》头版的婚礼照片临摹的。
唯一合她心意的礼物是斯内普送的福灵剂，他熬制的魔药必然是上等品质，去年德拉科还很希望得到斯拉格霍恩的奖励呢，这样说不定能给任务带来点好运，不过德拉科说这瓶福灵剂由她来保管，于是梅菲丝变出金色的细长链条将其挂在脖子上，每日摩挲着瓶身睡觉，如此一来起码心安不少。
只是今天晚上它失效了，她又一次梦见了婚礼，红玫瑰，布巴吉教授，这意象大约是由于她血的颜色。她目睹她被巨蛇吞噬。
前段时间他们收到了七年级的书单，霍格沃茨的猫头鹰一向聪敏，去年她O.W.L.s的成绩单与六年级的书单也是寄到马尔福庄园的，只不过今年信封上的名字已经变成了梅菲丝·马尔福。
为什么女性结婚之后必须要随夫姓呢？她的O.W.L.s证书全部要随之更改姓氏，手续还得本人去魔法部办理，八月她头一回去时整个办公室空无一人，他们的下班时间真是早得惊人，第二次去又被一个官员推诿该去其他部门，而德拉科却完全不用操心这些——但她以后真的用得上她没日没夜地埋头苦读考来的证书吗，她能够出去工作吗，以一名食死徒、以马尔福家女主人的身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逐步了接纳德拉科的靠近，却依旧极其反感这个高贵的头衔。
过去对未来满怀憧憬时，她没奢望过自家的遗产会传给她——假使她抗拒联姻并选择了乔治，父亲最“宽仁”的举动也会是把她除名。嫁给德拉科意味着她能保留继承权，然而父亲入狱后她就查看过古灵阁的财产清单，知道家里的祖产除去分散在国外与乡下各地的几处不动产外已经被挥霍得所剩无多。
可她不愿依附马尔福家的财富生存，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且不想再给卢修斯和纳西莎添一个看扁她的由头。但食死徒杀人，治疗师救人，从这点上来看她获得理想职位的可能性又更渺小了几分。
她的情绪总是因为这类问题而低落着。
与书单一并寄来的还有学生会女主席的徽章，德拉科则成为了男主席。梅菲丝没有当过级长，但对这枚徽章并不感到意外——几日前的食死徒会议上早就把这一切内定好了。校董会中不少人因惧怕或支持黑魔王的势力而同意斯内普成为校长，他则把同僚招进了学校，同时也不忘提携同僚的儿女。得知卡罗兄妹即将成为黑魔法防御术与麻瓜研究课的教师后，她当或不当这个学生会女主席，意义都不大了。
——她原以为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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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号，回学校的列车上，他们要负责召开会议，向各年级的级长们布置任务。“每年都是一样的，分配晚上巡逻的搭档、地段与时间段，嘱咐五年级的级长记得晚宴之后带着新生回公共休息室，并在开学初的几周照看他们。”走进包厢前，德拉科一路都在介绍学生会主席与级长要做的事，尽管暑假里他已经说过几次了，他担心她不适应。
“或许今年会不太一样。”梅菲丝望着包厢门，这是她未曾踏足的领域。德拉科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拉开车门。
他们一上车就直奔这节包厢，以为是来得最早的，但布雷斯正等在里面。德拉科被选为男主席后七年级男生级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梅菲丝原以为会由诺特来担任，她知道级长是由各个学院的院长与校长商量选好的，斯拉格霍恩肯定会把决定权交给校长，那么问题来了，斯内普选布雷斯做什么，他不应该选个新晋的食死徒、好让他来辅佐他吗？
“新婚快乐。”布雷斯递过来两个礼物，是一对掌心大小的双面镜，木质边框的花纹似乎是非洲那边的工艺风格。
布雷斯送她和德拉科一对双面镜做什么？虽然也算应景。“谢谢姨妈为我定制的婚纱，我很喜欢。”梅菲丝率先开口。
“嗯，她看到《预言家日报》了，不过觉得你们的照片还能拍得更好些。”布雷斯抬腕看表，其他级长随时会过来，于是他省去寒暄的客套话，“所以是真的吗？麻瓜出身的学生被限制入学了。”
梅菲丝突然明白布雷斯为什么来得这么早了，他就只为问他们这个问题，更准确来说是为了那个格兰芬多队的追球手姑娘。
“对，今年的新生是这样，但老生并不尽然。有些对风向不敏感的麻瓜家长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恐怕开学之后卡罗他们就会对学生们展开出身登记与血统调查——不要主动与卡罗发生冲突，千万不要。”八月里魔法部已经迅速出台了一个新部门：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只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并且这一部门的官员……相当地不友善。
布雷斯与梅菲丝对上眼神，这对表兄妹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轻轻颔首，没再说什么。之后其余的级长陆续赶到，赫敏也没返校，格兰芬多的七年级级长变成了隆巴顿与佩蒂尔，二人都是纯血，但佩蒂尔是亚裔……梅菲丝扫了眼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的女生级长，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她不对认为麻瓜都是猪猡的卡罗兄妹抱什么期待，只希望她们有自保的能力。
“怎么是你？韦斯莱得了散花痘，格兰杰呢？”德拉科皱着眉头审视手里的名单，佩蒂尔仰着脑袋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知道，但麦格教授给我寄来了级长徽章。”
他用鼻子哼了声，继续摆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一一点名，他们肩负排查波特在不在火车上的任务，尽管波特只要长了一个功能齐全的大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但他们一会儿还得一个个包间查过去，所以他很不耐烦。如今梅菲丝与他相熟，很难说这究竟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还是性格使然。德拉科点到帕金森时后者低着头应了一声，自从帕金森与斯莱特林六年级的女生级长相伴走进包厢以后，她没有向德拉科投来一眼。
梅菲丝不想掺和这些事，也完全不同情前几年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奚落她的帕金森，她只在分配巡逻搭档时负责念名字，让说得口干舌燥的德拉科歇了会。他嘱咐完引领新生的事后看向她，以目光询问她有没有要补充的。
“那么，”梅菲丝冷不丁的开口把几个神游已久的级长吓了一跳，“今年会更换两位新教师。我的建议是，所有级长最好再三跟各自学院的学生强调，下课后立刻回公共休息室，不要在外面逗留。”
“呃……以前的校规里并没有这条规定。”赫奇帕奇七年级的男生级长麦克米兰说，梅菲丝扯了下嘴角，“这不是校规，我说了这只是建议。”
“所以这并不是必须的？”
很难想象能当上级长的人长着一个这么蠢的脑子，亦或者他只是单纯看她和德拉科不顺眼，“如果你不想执行，请自便。现在散会。”
拉文克劳的男生级长拽住麦克米兰示意他别说了，但他显然并不服气，几乎是敌视地瞪着他们，“学校为什么突然宣布停止招麻瓜出身的生源？他们也是巫师。”
“……我恐怕一些教授并不这么认为。”她尽量克制地给出暗示，麦克米兰这话要是当着卡罗兄妹的面说，那两人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麦克米兰并未退缩，“他们有接受教育、参加考试的权利——”
“——你觉得顶撞学生会女主席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麦克米兰？”德拉科语带威胁，这时列车忽然停了，从窗户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与山脉定格住，整趟车停在了高高架起的轨道正中央。天色迅速变暗，与之一并降下来的是四周的温度，玻璃窗边沿骤然结出一层冰渣与霜花，众人迟疑惊恐的呼吸间吞吐出白雾。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上一次霍格沃茨特快上发生这种情形时，在场所有学生都入学了。没工夫为精神可嘉的麦克米兰颁奖，德拉科与梅菲丝是反应最快的，他们同时抽出魔杖，在昏暗的光线下冲彼此点点头，他们没被提前通知，但现在能派摄魂怪来的必定是黑魔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所有人现在去列车走廊巡逻，每条走廊两个级长，把学生们都赶回包间里。”德拉科厉声道，梅菲丝匆忙补充，“如果正面遇上摄魂怪自保要紧，躲进就近的包间，只要让它们知道波特不在火车上就行。”一群惶恐不安的级长听见她话的尾音时她与德拉科已经冲出去了，他们要赶去最远的车厢确保那儿的学生没事，特别是食死徒可能会挨个讯问麻瓜出身或混血的学生。
“我真诚地，由衷地，完全地讨厌这份差事，”德拉科抱怨着，飞快赶路的步子却没停歇，“我对别人的死活并没有什么掌控欲。”
婚礼之后他们算是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再为了父母或婚事而争吵，称得上是和睦中带着默契，梅菲丝挥开一道不知被哪个顽皮学生锁住的车门，轻快地说，“是啊，亲爱的，我也一样。”
在G号车厢他们遇上了此时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两只摄魂怪。他们同时甩出障碍重重与统统石化，但毫无作用，“哈利·波特不在这里！”那两只虚无缥缈又畸形恐怖的玩意儿的靠近使得她愈发呼吸困难，它们开始摄入了，但她有什么快乐能被它们吸走的呢——雾蓝色的蒲绒绒突然在她眼前冒出来，还有铺满新雪的天文塔楼顶，雪，德拉科粗制滥造的雪球没一个砸中她的，那时的情绪如此鲜明，她能感受到它们逐渐流失——梅菲丝的手在抖，她快要握不住魔杖了，神志在崩溃边缘，但一股出离的愤怒主宰了她，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给她带来最为深重的痛苦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她不允许就被这么两个非人的东西夺走她的情感与意识——她至少得保留愤怒的权利！
“呼神护卫！”
喷涌而出的银雾尖锐地逼退了摄魂怪。银白色的雾光照耀了整间车厢，起先只是一大片雾，她还能看见摄魂怪被击到了走廊的另一端，但这还不够，她用左手支撑着用力到魔杖差点脱手的右手，胳膊、指尖至魔杖尖一路的魔力流动从未如此通畅。随后她看见了，一只，两只，成群的银白色鸟儿，它们发出愤怒的尖啸，德拉科及时把车厢连接处的天窗打开，两只摄魂怪被驱逐出了车厢。
梅菲丝的右手大拇指与食指酸疼，魔杖跌落到了地上，她剧烈地喘着气，还没回过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所看到的。她的实体的、具有准确s动物形态的守护神。原来如此娇嫩、渺小的鸟儿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金丝雀。
梅菲丝，做得好。
好像有宝宝在红薯推荐了这篇文，怪不得收藏涨那么快，真的非常感谢！！！[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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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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