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灯光一如既往的调得暗。客厅里弥漫着泡面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茶几上散落着零食包装袋和空饮料瓶。闵玧其慢条斯理地解开鞋带，目光扫过客厅里或坐或卧的成员们。
田柾国几乎是冲出了卧室，却在玄关处猛地刹住脚步。少年抿着嘴唇，眼神里带着克制的急切。闵玧其注意到他连拖鞋都穿反了。
"怎么了？"闵玧其弯腰取出拖鞋，"舞蹈室被人炸了？"
金南俊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哥回来了？"
"嗯。"闵玧其径直走向沙发中央的空位。
闵玧其嗯了一声，径直走过田柾国，到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七个人罕见地聚齐了。金泰亨和朴智旻盘腿坐在地毯上，郑号锡正往膝盖上贴膏药，金硕珍抱着抱枕闭幕养神。田柾国站在原地没动，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个阵仗让闵玧其想起两个月前朴智旻加入时的情形。那时大家都以为七是个圆满的数字，七个少年，七种色彩，足够在未来的风雨中并肩而行。
现在，突然间有一人要加入？这不又得让出道推迟？或者更致命的——删减成员？
"柾国念叨了几个月的舞蹈老师。"郑号锡说，"听经纪人说今天真来公司了？哥你见到他了？"
朴智旻和金泰亨交换了一个眼神。
闵玧其点点头。
金硕珍睁开了眼睛，笑了一声，"公司居然真把那个LA的编舞师弄来了。"
“他跳舞没得说。”郑号锡问：“但rap和vocal呢？”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这显然是闵玧其回来前他们争论的焦点。
可是，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哪怕是模糊的答复。就连田柾国也从来没有和申承铉谈论过他这方面的经验。
闵玧其开口：“明天自见分晓。”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看过来，“都这个时候了，公司没有任何理由供着个闲人。”
田柾国坐在窗边，一直没说话。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紧绷的轮廓。直到金泰亨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少年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这个哥很帅吧？"朴智旻突然笑着问。
闵玧其思索片刻："像好莱坞青春冒险片男主。”
“五官深邃有八块腹肌的那种哥哥？”金泰亨眼睛一亮。
“八块腹肌不知道，没让他脱衣服。”闵玧其皱着眉头。“他五官不是深邃，倒是端正，鼻子倒像是混血，但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没有白人那种菱角。”
田柾国微微点头，仿佛在确认记忆中的模样。
"他也是92年生？"金硕珍追问。
“嗯，他气质上也像个哥。”闵玧其说。
"所以..."朴智旻说，"我们又要有个比队长还大的成员了？"
金南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没关系，防弹的队长不是按年龄选的。”他语气平和，“如果他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事实，是可以理解的。”
“不会的。”田柾国突然抬头，眼神笃定，“承铉哥不是那种人。”
闵玧其想起不久前简短的交际。“他情商不低。”
客厅一时陷入沉默。这种话题就像反复加热的泡面，再有意思也熬不出新滋味——毕竟明天一早，答案自会揭晓。
金泰亨突然把抱枕砸向朴智旻："今天饭店阿姨给的泡菜又少了一半！"这个生硬的转折引得众人发笑。
"你那份明明比我的多。"朴智旻接住抱枕。
"那是因为我去的早！"金泰亨立刻抗议。
话题一打开，就像撒落的弹珠般在练习生宿舍里蹦跳不停：从隔壁练习室新来的女团预备成员，到最近在弘大街头看到的表演，最后落到昨天声乐老师发火的趣事上。
金泰亨和朴智旻已经开始为某个团的新歌争论不休，气氛松弛下来。
只有田柾国一声不发。
申承铉对于被束缚有一种骨子里的排斥，这他敢肯定。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拖着行李箱来到了他们的小公司。他想不通是什么让申承铉改变了主意。
至于哥哥们的担心——这个92年出生的、正式工作过的成年人会不会不服气。
但田柾国相信，对于那个初遇时笑着说'只要我知道你在叫我，怎么称呼都可以'的人，从未为年龄与地位忧虑过。
但有些解释，他不能说。
但也不用说。
闵玧其起身去厨房倒水时，发现田柾国跟了过来。少年靠在冰箱门上，声音压得很低：“玧其哥，你觉得……他能留下来吗？”
热水壶的蒸汽在两人之间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表情。闵玧其看着杯中旋转的水流，说，“看他自己想不想。”
田柾国悄悄望向窗外。夜色中的首尔依旧灯火通明，某个旅馆的窗户里，或许也有人正望着同样的方向。少年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是申承铉发来的简讯，就一句：
[明早练习室见]
＿＿＿＿＿＿＿
申承铉将手机扔在酒店床上，屏幕还亮着刚发送的简讯界面。
他抬手扯松了衬衫领口，布料摩擦过喉结。
酒店的空调的嗡鸣像不协调的节拍器，让他想起白天练习室参观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太规整了。
真让他窒息。
那七个少年忙得够呛，都没有注意到他。
申承铉拧开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一次就灌了半瓶，开始对着空气练习那韩语的说唱。他的flow里带着西海岸特有的慵懒切分，咬字却刻意模仿着韩语特有的韵律。
歌词在房间里回荡，撞上墙壁又弹回来，一句情又一句爱。他随着节奏晃动，额发被汗水浸得半湿。
申承铉突然停下，抓过手机打开录音软件。刚才有段旋律在他脑中盘旋不去，像只被困的蜂鸟。
手机屏幕上赫然有几条信息，田柾国的消息气泡跳出来：[哥明天想吃什么？]。
申承铉突然想起那天他带柾国出去吃东西，少年在车里摸着他那堆录音设备问他。而他只是回答那是姐姐的东西。
现在那些谎话像卡在喉间的鱼刺。他盯着自己映在手机屏幕上的脸——是不是像骗小孩的坏大人。拇指在键盘上悬停半晌，最终只回复了句：[你定]。
申承铉赤脚踩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时发现地板某处会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正好可以当节拍器。
"Second Verse..."他低声呢喃，指尖在窗玻璃上敲出鼓点。歌词在唇齿间重组：
No need for a compass,
Just the ache in my feet
From all the floors I’ve worn down,
All the rhythms I’ve beat.
92 in a 21 game,
To be real numbers cut deeper than scars do.
They want a soldier, I take the blade,
That got too used to cutting loose.
录音结束后，申承铉倒在床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侧，隔着衣料追寻纹身的轮廓：一句Amordángel。
西语里的天使之恋—amor de ángel合成一句，动荡的十八岁时印到了他的身上。
申承铉的说唱算不上精湛，可是中学时的热爱不会止步于中学。
那些押韵与节奏曾是他对抗世界的武器，直到现实生活让少年丧失了诉说自己的勇气。
可热爱是藏不住的。
BigHit的合约摊在床头，条款里写着"创作自由"异样抓眼。跨越太平洋追逐一个云间城，就像用火柴点燃整个黑夜。
多少人在同样的星光下耗尽青春，最终只剩下一身伤病和银行账户里冷酷的数字。
生活终究是琐碎的。日复一日把自己打磨成某种形状，从此柴米油盐都成了习惯，这需要比比终生遗憾更决绝的狠心。
申承铉不确定自己是否具备这样的勇气。
可他怎么能辜负这份从记事起就扎根在血液里的热爱？二十岁的年纪，此时不孤注一掷，难道要等到三十岁对着健身房的镜子后悔？
岁月从来只让他变得清醒，而非更年轻。
首尔只是开始。签约练习生是开始，出道是开始，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崭新的开始。
练习室地板上凝结的汗渍会干涸，但永远会有新的汗水滴落。
思绪间，他头突然重重一坠，简直像是昏了过去。
大家每一条评论我都认真读过，都好可爱。
[撒花][紫心][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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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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