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推开公司后门，夜风正卷着便利店塑料袋在街上打转，像无坟可归的幽灵。
低头看了一眼锁屏——制作人发来的加急通告，凌晨前要交的编曲修改。
地铁末班车呼啸而过的震动从地底传来，震得他直头皮发麻。
大邱此刻应该飘着金黄色的落叶吧？妈晒的柿子饼还挂在老房子的阳台上，甜得发腻。
突然，路灯"滋"地闪烁了一下。
他眯起眼，看见路灯下站着个人——黑色卫衣戴着帽子，双肩包，拉杆箱，一手拿着手机。
那人察觉到视线，半侧过脸，用目光回敬。
闵玧其心里自嘲了一声——自己的生活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还有闲心打量街上的陌生人？
那人似乎也认同他的嘲讽，嘴角弯了弯。
闵玧其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都说灯下看人，不美也成三分颜色，而这人本就清秀，身形修长得像跳现代舞的，在街灯下，像戏里的角儿。
路灯又“滋”地响了一声，像是催促什么。
那人动了，拖着拉杆箱朝他走来。轮子碾过不平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在空荡的街上传得很远。闵玧其下意识绷紧了肩线。
那人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晚上好，打扰了。”他的韩语带着轻微的美式口音，音调却意外地温和，“请问这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吗？”
“前面路口右转，走两百米左右有一家。”闵玧其的声音低哑得厉害，用得狠了就成了这样。
“啊，谢了。”那人调整了下背包肩带，拉杆箱的轮子跟着转了半圈。
他似乎也不急着走，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你是BigHit的练习生吧？”
闵玧其把手指往袖口里缩了缩。他是什么人？游客？哪会有游客专程来论岘洞参观一家小公司，更别说是在这种连野猫都不会出街的时辰。
他想起上个月关于的私生粉丝的谈话，语气不由得带上了警戒："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啊对，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的。”他含着歉意说，“我算是BigHit新的练习生了，我叫申承铉，洛杉矶人，92年生。”
闵玧其愣住了。
申承铉？那个申老师？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田柾国那个小子的白日梦也是成真了。
"我知道您，孙老师和柾国都有提到过您。"闵玧其补上一句，"我是闵玧其，93年生人，是BigHit的练习生。”
“不用说敬语，玧其xi。我都叫柾国直接叫我名字的。”
闵玧其嘴角抽了抽——那孩子还不至于这么没规矩。"那么..."他顿了顿，"我叫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申承铉笑了笑，"你这么晚了还在公司？"
"刚结束作曲。"闵玧其下意识摸了摸耳骨，那里还残留着长时间戴耳机的酸痛，"哥呢？这个点拖着行李..."
"和工作人员谈话谈过头了。现在在找晚饭。"
便利店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
闵玧其突然指了指里面："要不...先吃点关东煮？"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什么——这位洛杉矶来的韩裔，该不会不知道关东煮是什么吧？
"关东煮？好啊。”
闵玧其松了口气。
推开便利店的门，暖气混着汤底的香气扑面而来。
申承铉站在玻璃柜前，微微俯身盯着冒着热气的格子锅："和日本便利店的一模一样。"他的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这个白萝卜，还有鸡蛋...啊，鱼糕。美国的亚洲超市也有卖，但总差点意思。"
闵玧其不知道怎么接，就问，“哥常来韩国吗？”
“每年暑假能来一次。我父母都是首尔人。说实话，我的韩语听起来像上世纪的，都是跟他们学的。"
闵玧其歪过来看他。申承铉的发音确实带着某种老派的正统感，像是从旧电影里走出来的台词。
"比如我到现在还会说电视机而不是简化的TV，"申承铉用指尖在空气里写下个个单词，"偶尔会把手机叫手提电话。"
闵玧其突然想起什么："哥知道'gabbun'是什么意思吗？"
申承铉停住："...甲苯？化学那个？"
"是'gabjagi bun-wigi'的缩写。"闵玧其忍不住笑了，"突然冷场的意思。"
"啊，完了。我在这里就是活的‘冷场’。"
闵玧其注意到他说某些词时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像是大脑在某个老旧的韩语词典里翻找对应的页码。
"最可怕的是敬语。"申承铉突然压低声音，正色道，"我爸坚持要我背《标准语法》，结果现在我对十代少年说'您'，把人吓得不轻。所以，要是哪天听到我说官人啊'或者妇女之类的——"
闵玧其若有所思，说，“我会帮哥下载翻译。”
他们再这么挑，关东煮也就那么些，两人每种都拿了一两样，一人捧着一个纸杯。
"我来——"闵玧其刚想说。
"我来吧。"申承铉已经掏出钱包。他冲闵玧其眨眨眼，从夹层抽出一张崭新的韩元，"在机场换的，正好试试手感。"
闵玧其张了张嘴，没再推辞。
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申承铉咬了一口浸满汤汁的白萝卜，眯起眼。
闵玧其小口啜饮着热汤，悄悄观察对方——申承铉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
不——他干任何事都有那种全神贯注的劲头。
和你交谈，你会产生一种自己是这天地间存在过最幽默风趣的人的错觉。
"对了，"申承铉看向他，"你刚才说在作曲？Rap？"
"嗯，也会做点beat。"
“哪种？”
“House，80年代那种。”
"That’s sick. (很带感啊。)"申承铉的英语脱口而出，又笑着切换回韩语，"下次能听听看吗？柾国说他韩国哥哥们的mixtape很炸。"
“真的吗？国儿他最崇拜金南俊，我们94年的队长。”
“听说过他——非常厉害的第一位’防弹少年’。”申承铉说。“对了，防弹少年团，团名真有意思。”
闵玧其眼皮跳了跳，像是被强光突然照射的猫："我觉得吗...倒也不必如此'特别'。"他说"特别"时嘴角抽动，仿佛在咀嚼一颗酸柠檬。
“真的吗？这名字别的不说，很有冲击力。”
“哥，你难道不也是一位‘防弹少年’了吗？”
“其实我还没签约，也不住宿舍，试一段时间。不知道我适不适合这样的生活。”申承铉咬了一口鱼糕，没给闵玧其考虑他刚刚的话的时间，"说起来，你们一般练习到几点？"
闵玧其盯着自己杯里漂浮的昆布：“看情况。凌晨是常态。”
申承铉吹了吹热气：“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在LA带课的时候，有个学生每天练到舞蹈室锁门，是你们的忙内。”
“柾国他前几个月每次考核前躲在洗手间练到手脚都抽筋，他算极端的。”
申承铉用竹签戳了戳萝卜，“有所耳闻。上周他给我看练习室地都磨出凹痕了，真吓人。”
便利店阿姨突然推开窗户：“你们注意，要下雨了！”
他们匆忙吃完最后几口。申承铉把纸杯捏扁投进垃圾桶，像在投篮：“说起来，你们宿舍有热水器吗？我听说过一些极限生存故事。”
“有是有，"闵玧其苦笑，"就是水压时大时小。”
雨点开始砸在柏油路上时，申承铉突然问：“你觉得我能跟上你们进度吗？”
闵玧其顿了顿。他的回答什么其实不重要，自然不能往坏了说。只是，不管怎么看，申承铉不比他们宿舍七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差，就凭借他那舞台经验，就比宿舍里一半的人多了一份强劲的保证。
时间过的不管多慢，都是要过的。他们都听到了远处传来公交进站的声音。
闵玧其站起身，“哥往在哪个方向走？”
申承铉指了指右边：“商务酒店。你呢？”
“宿舍在反方向。”
他们在便利店门口道别，申承铉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水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远，最后尽然融入这黑夜里——消失不见了。
闵玧其没有立即往左边走，而是摸出手机，锁屏上是田柾国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哥！！！承铉哥真的来了？？？]
他慢慢打字：[嗯]
[请我吃了关东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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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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