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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Last dance (七)

124.Last dance (七)

权志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似轻松的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能感觉到膝盖正因为过度紧张的情绪在微微发抖。

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询问对方的选择,就不是权志龙的作风。

没得选。

他就不是会给对方选择空间的人,也不是会让别人对自己挑挑拣拣的人,强烈到尖锐的气场与笃定自信的态度,正是权志龙一贯的风格。

可如果站在天平另一端的人,也是自己呢?

权志龙不知道。

明明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是他陪伴在江留月的身边,他们跨过了种种磨难和误会,抹去了彼此心中的隔阂,日日耳鬓厮磨。

怎么看都是2022年的另一个自己无法企及的。

这要怎么比呢?

他是来自于2024年的权志龙,2022年是他已经度过的时间,2022年的自己拥有的一切,他都拥有,2022年的自己做不到的陪伴,他也做到了,怎么看都是必胜局。

可笃定的话语说出口的瞬间,为什么空落落的掉了下去呢?

更令他不安的是,江留月一直没有说话。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眼神有些直愣愣的,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像是无法理解他说的话,又像是在烦恼的思索。

有什么好思索的呢?

天平两端,他应该是那个立刻下落的沉甸甸的人啊。

权志龙有些焦躁,不自觉的咬紧了后牙,下颚线绷紧,他觉得对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又觉得是自己的不安拖长了时间。

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

“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话,你几岁了,还喜欢问这种问题?”

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权志龙的心情骤然变得糟糕起来,他想争辩或者追问几句,又觉得没有意义,于是闷闷的坐在那,不再说话。

江留月起身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她细软的手掌上残留着身体乳的香味,是甜甜的桃子味,香得让他都有些晕眩了。

“好了,哥哥,对你自己好点吧,干嘛要欺负他啊。”

她张嘴就是为那个人说话。

权志龙气不过的反驳道:“我哪有!?”

这一句话就打碎了之前略有沉重的气氛,江留月挑眉看着他,表情就像在说‘看吧看吧,你果然是在吃醋所以乱说话’。

权志龙更生气了,一团气窝在心口,憋得他要死,他真想大吵大闹要她给个说法,到底是选他还是选那个怎么都比不上他的家伙,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生气了,伸手推开了江留月,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走到了阳台,江留月伸头看了他一眼,又喊了一声:“别生气啦~!”

她没有追上来,大概过了几分钟,权志龙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回过头,客厅里已经空了——江留月去安慰另一个他了。

东京的三月,早樱是粉色的薄雾一团团的被收拢在街道两侧,权志龙呼出一口香烟的青色雾气,看着烟气逐渐飘散,融入青蓝色的夜晚。

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单薄的针织衫渗透进来,权志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作为魂体的他保持着五感,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可到底他不是。

占领着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权志龙’并不是他。

权志龙曾经与过去的自己相处过很长时间,从2021年那次碰面之后,他就往返于首尔与江留月身边,时常沉默的观察着自己的过去。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不愿意回忆的嘴脸与令人不悦的事件按部就班的发生,他产生过强烈的抵触和厌倦,甚至一度想要‘剧透’来阻止这一切。

当然了,‘自己’的一意孤行也在意料之中,最终权志龙抱着想要试试看‘是否能改变未来,看到不同未来’的想法,他最终没有干涉‘自己’的选择。

如今,崔胜铉的退团公告发布,他们的单曲音源公开,大家吃的饭带了点‘散伙饭’的意味,说是bigbang还有三位成员,但大家也都透了底,接下来各有各的去处和规划,只是碍于成年人的体面和复杂的情绪,没有真的把话说透罢了。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2022年没有区别,

如果说有什么变数。

那就只有江留月。

在过去,她不曾来过首尔,更没有和他见面、和好,没有去木浦当过说客,自然也没能借着柳天赐的婚礼这件事儿恢复和原本圈子的联系。

虽然她这只小蝴蝶最终并没有影响到重大事件,但依然带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变化。

权志龙给自己点上了第二支烟。

2022年的记忆在这一刻也被烟雾笼罩,他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单曲发表之后,他很是因为bigbang的4人回归失败和崔胜铉的退队陷入情绪低谷,有一阵子状态非常不好,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一方面他自己也有点想要逃避,一方面是周围的人和关系都在试图打探他未来的发展,过于直白的刺探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只记得那阵子自己很迷茫,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脑子乱糟糟的,强烈的痛苦与拉扯本应变为创作的源泉,却最终只成为混乱的线条与不成调的音符。

他在那个瞬间,失去的东西似乎不只是他的团。

他连自己都弄丢了。

要继续当G-Dragon,还是去当叫权志龙的普通人?

是借着余韵开始筹备自己的solo专辑,还是就此隐入幕后?

权志龙真的想不起来细节。

都说人在经历重大痛苦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被伤害的太厉害,会建立防御机制,刻意遗忘和抹杀那时的痛苦。

……他当时,到底是太痛苦了没有记得这一切,还是因为都过去了,所以自己选择了遗忘?

“……完全想不起来。”

权志龙揉着太阳穴,他的脑袋一阵阵抽痛,喉咙黏涩发苦,香烟烧到了手指根,烫得他一抖,香烟从指尖坠落摔在阳台的瓷砖上,啪的炸出许多火花。

他怔怔的出神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处。

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毫无征兆的,从他的心口炸裂开来。

眼泪骤然从眼睛里涌出来,他的视线一片模糊,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YG破旧的灰扑扑的楼,吱呀作响的地板,他推开门,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桌子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披萨与思慕雪,两个忙内在争夺一个水果杯,崔胜铉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翻杂志,东永裴正一边挑拣CD一边随着音乐律动,江留月坐在地板上摞得高高的杂志上正在努力跟披萨上的芝士做斗争,看到他腾不出嘴所以急得一个劲儿‘嗯嗯嗯’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抽出一片用烘焙纸裹着的芝士披萨,看来是特意给他留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先揉了揉江留月的头发,然后直接啃了她那个吃了一半的披萨一大口,小孩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而他呢,则快速囫囵咽下,兴奋的举起手里的U盘:“呀,孩子们,快来听听我的新曲子,这次绝对完爆!!!”

权志龙在这一刻才终于知道自己刻意遗忘的是什么。

是怨恨。

他恨得要命,恨得要死,恨得眼睛和心都在滴血,恨得有时候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他想要挥刀向毁了他人生梦想与未来的人,可拿起刀却又看到,他想要报复的一切,都是他的人生、梦想、过去、未来的一部分。

他本来就很痛了。

如果去报复、撕咬、争论对错……

他只会更痛苦。

可如果不去处理,这份痛苦,他消化不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消化,能哭泣的地方好像很多,可是……

“妈妈,我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妈妈。”

权志龙的眼泪不停的涌出来,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断地呜咽着,委屈得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想要故作镇定和倔强的撇开脸,手却一直攥着江留月的睡衣。

本来是演的,可不知道怎么了,江留月推开门走进这个房间,凑到赌气用被子蒙着头的他旁边,轻轻的用手拍着他,声音软软的说:

“好了,志龙哥,我知道你很委屈,也很痛,我就在这呢。”

他猛然掀开被子,气得语无伦次的说她坏,说她偏心眼,说她根本就不爱他,也不在乎他,说她干嘛现在还要装模作样关心他。

“你根本、根本就不喜欢我了,塔伊。”

权志龙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委屈巴巴的说:“你喜欢他是不是,他比我好是不是,你这么觉得,你就是,就是等着时间到了,我会变成他了,你就抛弃我了是不是?”

他越想越有可能,这样一个‘未来的自己’的存在,到底会存在到什么时候?

说是从2024年来的,现在都2022年了,也不过两年的光景,如果到时候时间重叠,他会被取而代之吗?

如果两个人不融合,到时候有了两个2024年的权志龙,他一定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吧。

“塔伊。”

他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只觉得自己变得孱弱又渺小,他所拥有的一切名誉地位金钱,对眼前这个人来说,都没有意义。

“我是因为太想你了才来找你的……因为你不来找我才来找你的……我太想你了……那个人每天都能看见你,我们都一个月没见面了……你想我的时候能看见他,我想你的时候要怎么办啊塔伊…”

想到‘未来的自己’能够24小时陪伴在江留月的身边,他无时不刻都能凝视她、触碰她,每个夜晚他们两个人都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权志龙就嫉妒得发疯,这种嫉妒就像是岩浆缠绕着冰山,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腐蚀着他的心。

一样又不一样。

就像是权志龙和G-Dragon。

身材纤细瘦弱、容貌普通清秀的普通男人与光芒万丈,受到千万人疯狂追捧的大明星,明明他才是后者,可……

他拥有的这些对江留月没有用。

他脾气暴躁,性格敏感多疑又跳脱,即便是和好的那天,他也在和江留月吵架,这孩子用疲倦又抗拒的眼神看着他,却用依赖眷恋的眼神看着‘他’,她用成熟稳重的态度处理着他们的关系,温柔又妥帖的照顾着他,却像是小鸟一样撒娇耍赖对着‘他’叫妈妈。

——真的被抢走了。

权志龙在无数个瞬间意识到。

在江留月一个人偷偷去春川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干涉,他能处理好这一切吗?

本来就伤心得快要碎掉的那个孩子,会因为他的缘故,变得更加的伤心吗?

在过去无数个瞬间里,她抹去眼泪对他笑的时候,到底是因为被哄好了,不难过了,还是为了不继续卷入负面情绪和无意义的对抗中,选择了自己默默忍受消化?

可是,他又做不到去处处模仿和学习未来的自己。

真奇怪啊,明明对方就是‘未来的自己’,再过个2年,那就是他的样子。

可是就是……

很抗拒。

学不来。

好狡诈。

好卑劣。

但……没办法放手,只是想一味的缠上去,像是现在这样,扑到她的怀里,把自己硬是挤进去她温暖的怀里,要贴着那柔软的胸脯。

“塔伊。”

权志龙搂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江留月站在床边,他则跪坐在床上,将人紧紧地扣在自己的身边。

她微微皱着眉,手指在给他擦眼泪,眼神里是带着心疼和无奈的情绪,她身上传来好闻的气味,让他的脑袋晕晕的,鼻子酸酸的。

“我没办法像是他那样……我不能做那样的‘妈妈’,你会对我失望吗,你会丢弃我吗?”

他不应该这样说,他应该摆出自己的优势,表明自己的能力,应该像是开屏的孔雀,尽情的展示自己的魅力。

但权志龙顾不得了,他有什么优势呢,他比对方年轻2年,那两年后呢?他无法时刻陪伴,他对江留月的了解比起对方太少太少,他缺席了江留月太久的时间,他甚至都没有和她好好的推心置腹的深聊过,没有讲过离开她的这段日子里,他想起她的每个瞬间。

他掏来掏去,索性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出来:

“我脾气没有那么好……耐心也没有那么好……我爱吃醋,爱嫉妒,我想当你的唯一,希望你永远只看着我,我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逃避……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对我失望……其实我不擅长很多事情……我还很幼稚……我很卑鄙……我有时候会很凶……”

他想把自己的缺点都掏出来,又有点不敢说了,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叽里咕噜蒙混过关,唯有看着江留月的眼睛,热切到近乎绝望:

“我搞砸了好多事儿,塔伊,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好伤心啊,塔伊,我不该一直软弱的哭的,但是我,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再见不到你我要疯了……”

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塔伊——————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看我一眼吧。

我好痛苦。

看到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的乞求,来抱着我,安抚我,拥抱我,亲吻我吧。

塔伊。

“不要抛弃我,塔伊,我不能当你的小孩吗?”

“不能当你的‘妈妈’,那我可以当小孩吗?”

“这样你就不会抛弃我了,对不对,塔伊?”

权志龙近乎绝望的在江留月的腹部抬起头,他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因为睡眠不足有些黛色的眼睛,掉色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他的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腰,眨眼睛的时候湿漉漉的睫毛被黏成一簇一簇。

“别骂我,塔伊,别骂我。”

他呜呜的哭了:

“我真的很痛,你救救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揪着江留月的衣服,他急促的呼吸,时不时艰难的吞咽口水,像是在强行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却又很快憋不住的呛咳起来。

权志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江留月这里搞砸。

他其实想的很好,他要偷偷来看她的演唱会,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新闻出来之后,江留月肯定会主动联系他,他只是想顺理成章的见面,他想抱抱她,亲亲她,想要被她摸一摸后背,想要她亲一口脸颊,想要她端着一杯热茶躺在他的怀里看电视,想要听她吃苹果条的时咯吱咯吱的小松鼠一样的声音,想要将头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的心跳声和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几乎是趋于本能的想要找她,想要呆在她旁边,想要被摸摸头。

他要告诉她。

这些天来,他发在信息框里的那些‘我很好’‘我没事儿。’‘已经解决了’都是假的。

他解决不了。

他很有事儿。

可是,江留月身边跟着那个成熟可靠,总是完美解决一切的‘未来的他’,他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变得难以宣之于口。

如果对方是一个人熬过去了呢。

如果他没有要她的亲亲抱抱,没有要她小肚子的柔软的咕噜咕噜也熬过去了呢。

那他岂不是很没有出息。

权志龙哭得很厉害,他眼前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只感觉到江留月抬起手,拨开了他过长的刘海。

他莫名有些瑟缩,然后,感觉到了很痒的,轻轻的气息吹过。

江留月‘呼呼’的吹了吹他的眼睛和湿漉漉的睫毛,大拇指轻轻的按着他的太阳穴,其余的手指则揉着他的耳朵。冰冷的耳朵被暖热的手指揉着,权志龙呼吸都顿住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一滴泪滑出来,江留月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她还是低垂着头,用温柔的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嘟起嘴又吹了吹他的额头:

“不痛不痛,志龙哥,我在这。”

权志龙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往后倒在床上,江留月被扯得也摔倒在他身上,想要爬起来却被死死攥着。

“换——换个姿势——嘶——弄疼我了!”

江留月被攥得疼到抽气,她没好气的揪着权志龙的耳朵拧,权志龙果然松了手,她赶紧爬起来。

权志龙跟着爬起来,乱七八糟的坐在那,头发炸得起飞,眼睛红红的,还没什么焦距,只是随着江留月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她。

江留月扯了枕头垫在自己身后,然后自己靠了上去又晃了晃身子确认舒服,这才半靠着对权志龙张开了双臂。

她哥还坐在那不动,呆呆地看着她。

啧。

这时候一点都不聪明。

江留月心想。

“不是说要给我孩子吗。”

她啪啪拍了两下手,然后对着权志龙打开双臂示意他过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还不到妈妈怀里来吗?”

权志龙僵硬又下意识的靠了过去,他的骨架是真不小,就算瘦得一把骨头,也把江留月整个都盖住,她只好吃力的张开双臂努力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个姿势让权志龙觉得很生疏,就连情绪都回落了,他手脚僵硬,人也变得不自在起来,江留月却呼噜了两下她哥的头,胆大包天到了极点,她哥条件反射性的觉得被冒犯到了,几乎是立刻像是炸毛的狮子一样抬起了头瞪着她。

江留月一点都不怂,反而捏了下他的脸:“你哭不哭,你不哭我就走了。”

“不许走!”

权志龙急了,立刻攥住她的衣角。

江留月挑眉,等着他哭。

这一下子情绪哪里能到位呢,权志龙急得要命,拼命的回想自己的泪点,偏偏这个时候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一下子脸都涨红了。

“哭不出来我们聊聊天呗,说出来可能会好点。”

江留月提议。

“……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很好。”

权志龙下意识说完这句话,差点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哽住,低头沉默了几秒,很别扭的低下头,江留月没有催促,依然是用手轻轻的揉着他小巧的耳朵。

“你不好。”

过了一会儿,江留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她哥的脸,心中涌出无限酸涩:

“权志龙,你真是……”

“平时蹭破皮都要发100条1000条短信让我掉眼泪的人,为什么痛苦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呢?”

权志龙还是不说话,他应该有试图张嘴,但是嘴巴张合了几次,又很倔强的抿住了。

可恨又可怜。

江留月宰相肚里能撑船,她不计前嫌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那你要不要听一会儿咕噜咕噜。”

他要。

他躺在江留月的怀里,听着她的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江留月的手一直在摸他的头和耳朵,摸着摸着,眼泪毫无征兆的从权志龙的眼睛里再次涌出来。

起初是静默的流淌,然后是止不住的抽噎,权志龙声音很轻:

“我要怎么办啊,塔伊。”

权志龙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带着浓重的哭腔说:

“妈妈,我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妈妈。”

他喃喃了两句之后,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江留月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要怎么办,我才能挽回自己想挽回的一切呢。

我为什么不能是超人,是无所不能的神呢?

妈妈,我要怎么才能总是写出正确答案,能正确的爱一个人呢?

我没有答案,妈妈。

哪怕看着未来的自己,我也没有答案。

我并不羡慕他。

我只是感觉到非常的……害怕。

那是我。

那是……

很多很多很多的痛苦,比现在还要多无数倍的痛苦,堆砌出来的我。

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我呢,妈妈。

我可以永远留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吗。

要怎么样她才能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吃掉她或者被吃掉。

人如果是泥巴、种子、鱼就好了。

我们可以融为一体、可以互存共生、可以在同一个鱼缸里。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如此广袤呢。

我想回家。

让我回家吧。

*

那天之后,大家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了。

江留月的日本首站巡演完美落幕,她又在东京录了两个谈话综艺和一个音综,采访中,向来敢问的日本综艺自然问道了她的私人感情问题。

“前阵子感情上遭遇了一些比较有冲击性的事故,所以现在正在慢慢的整理思绪,在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对很多事情和人的想法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那些闪闪发光的情谊的重要性。”

“在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冲动做了很多让我后悔的事情,在还有机会可以挽回的时候,我也想去修补自己做错的事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展现给大家更好的精神面貌,也想要大家尽情的期待Alice以后的发展。”

这样大大方方在摄像头面前说出‘Alice’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留月自己也微微怔了片刻,然后就对着摄像头,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笑容。

弯弯的月牙眼,翘起来的唇角,不太明显的很浅的单边酒窝,因为是外国人所以难免有些嚼字的日语发音。

距离江留月第一次上日本的综艺,已经过去了13年,这13年,到底带走和改变了什么呢?

江留月自己也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

她现在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

2022年的权志龙在她怀里情绪崩溃嚎啕大哭的那个夜晚,她不知不觉的靠在床边睡着,当她醒来的时候,大家都一副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可是江留月能感觉到,两个‘权志龙’之间,有着正在涌动的暗流。

他们之间针锋相对、阴阳怪气的对话减少了,两个人同时退行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尽量避开了三个人同时在场的场合。

东京的日程完全结束后,江留月暂且回到了北京处理其余工作,距离大阪的演唱会时间有一个月之久,她需要在这期间拍摄KTS牵头制作的悬疑电视剧的客串部分镜头。

说是客串,制作方也很鸡贼,精准的将她的戏份剪碎分散在每一集出其不意的片段,累积加起来倒也有个两三周的拍摄周期。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剧组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些过分恭敬反而显得疏离,大家总是若有似无的在议论什么,同公司出身的演员们更是抱团扎堆,很少往她身边凑。

这种程度的把戏江留月全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闲,左右在剧中的角色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人物,而是有点脸谱化的幕后boss一类的角色,前期都没有什么高光,她将剧本看完了,就会在助理支好的凉棚下面处理自己的工作或者看书。

她很少躲到房车里,尽量让来探班和偷拍的私生和粉丝能拍到她工作和待机的样子,免得被捏一个消极怠工的罪名。

日本巡演的大获成功成功洗掉了她‘媚日哈韩’的刻板印象与她频繁和日韩艺人联络互动带来的立场猜疑,毕竟她实打实开拓了自己的事业线,全开麦 连续3小时solo演唱会,再无人能置喙她的实力。

比起事业上的一帆风顺,江留月的情场就没有那么顺遂了。

权志龙开始频繁的‘消失’。

他有时候会去首尔,有时候会自己去游荡,江留月能感觉到他的‘力量’比起以前强大许多,偶尔她还看到权志龙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十分中二的用她在环球买的魔法棍遥控家里的物品。

他们之间的沟通也变得少了,权志龙看着闷闷的,她凑上去撒娇,他又会笑起来,欣然接受她的亲近。

但江留月就是能感觉到,自从那个‘选择的夜晚’之后,权志龙就变了。

……虽然她大概也能知道对方为什么变啦。

无非就是没有立刻坚定毫不犹豫的说选择他。

小气鬼。

江留月心想。

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家伙。

但她确实没有精力慢慢端水,自日本巡演敲定之后,她的事业未来发展又有了微妙变化,吉如心和她正在商讨出一张正规日本专辑,这毕竟是世界第二大音乐市场,作为歌手,她很难舍弃这么大的舞台。

工作忙起来的时候,感情上的需求似乎变得薄弱了,她经常忙得在沙发上睡着,醒来的时候,总是在柔软的床上,换好了睡衣。

有时候权志龙在陪她睡,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她就像是小仓鼠一样往她哥怀里钻,三两下就把她哥给弄醒了,她就舔着脸嘿嘿笑,手不老实的在哥哥的手臂胸口一阵摸。

被吵醒的权志龙叹了口气低下头和她接吻,把她压在床上伺候,江留月舒服完了就接着睡回笼觉,有时候也会因为闹得太凶险些迟到而手忙脚乱。

有时候权志龙不在床上,江留月就会躺在床上玩手机,然后扯着嗓子喊哥喊妈的,能叫她哥过来,她就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偶尔触发上面的剧情,偶尔就是躺在哥哥的大腿上碎碎念工作上的事儿。

有时候叫不来她哥,那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江留月拿着手机发信息给他,她还记得端水,也给另外一位发去一张睡眼朦胧的自拍,或者将手机卡在枕头缝里歪着头和得空的首尔大忙人视频。

经过短暂的崩溃之后,权志龙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精神状态也好,身体状况也好都有很明显的变化,他剪掉了头发,整个人都看起来清爽精神了很多。

他向来如此,即便看起来要碎掉,垮掉,但喘匀了气,他就会若无其事、悠然自得的再次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只要熬过了那个坎,那些探询的视线,似是而非的口吻,带着不善的打量与阴阳怪气的话语都难再伤害他分毫,如此这般狂风骤雨,是他这座不可逾越的高峰的春和景明,滋养着他的山脉与溪流。

江留月没有什么时间再去首尔,她哥来北京也不方便,两个人就透过视频聊解相思,经常说着说着,身后忽然出现一条手臂,将手机一下扣下。

“你去哪里了。”

江留月歪着头问。

“去处理点私事儿。”

权志龙平静的垂着睫毛:“起来吃点东西吧,塔伊,我给你点了外卖。”

他在生气。

江留月感觉到了。

但她假装自己没有感知到,就那么笑着和手机的那位告别挂了视频,然后翻身爬起来。

权志龙很生气的话就会直接走去餐厅,她会叼着牙刷直接跑下去撒娇,没有很生气的话就在床边双手环胸站着,她就像是小牛犊一下子撞她哥身上,给她哥撞一个趔趄。

“你在生气吗?”

吃饭的时候,江留月忽然问。

“……为什么那么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她哥语气平静的说:“我很好。”

江留月撇着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争辩下去。

哎呀,这从来不会改的狗脾气和硬得掉到汉江里面之后会带着他的身体浮起来的嘴哦……

怎么说呢,至少会比以前好点。

权志龙年轻的时候真是轻狂又自我,他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检讨自己,如果是因为独占欲和吃醋,他往往会把脾气发到她身上,莫名的发火、找茬、生气,甚至在她高高兴兴的时候把她恶意弄哭,然后才像是舒服了一样开始哄她。

他在她身上感受的失控与恐惧,用‘掌控’的形式在她身上重新找了回来。

好像她的喜怒哀乐都来自于他,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和踏实。

现在权志龙吃了太多教训,她也有了立身于圈子里的底气与实力,他的掌控在她身上失灵了,他的恐惧被层层叠叠的压制,反而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哥,你最近好像很忙……在忙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江留月眨巴着眼睛看着权志龙。

权志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绷着下颚线没有说话,江留月注意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大约是要说的话被咽了回去。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用担心。”

他碗里面的食物都没怎么动,这会儿已经放下了筷子。

“你光是自己的工作都很累了,哥哥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

……可真倔啊。

江留月想。

她无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想到她哥被她气得眼睛红红的掉眼泪,对着她大发脾气的吼叫,因为她的受伤和痛苦,他反过头来责问她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为什么总是对着他沉默不语。

她倒是能理解到了这种想要掀了桌子,想要大吼大叫的憋闷感。

但如果这样做,那么她此刻在权志龙心里,大约和2017年的权志龙在自己的心里的形象差不多。

唉,男人心,海底针啊。

江留月琢磨着要如何破局,这事儿可比经营事业难多了,她的脸蛋上,不可避免出现了一些愁眉苦脸的情绪。

“什么事儿让你那么烦心?”

一个保温杯放在了她面前的露营桌上,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她头顶响起。

江留月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毫无攻击性的,温润如玉的脸庞。

“很少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呢,明月。”

周以端。

在这部电视剧里,他是男三,扮演女主的哥哥,角色是一名失去挚爱之后黑化的医生,江留月扮演的角色因此招募他成为‘清道夫’的一员,前期她一直在扮演对方的病人,因此两个人对手戏很是频繁。

她和周以端早就认识,说来也巧,那次江留月也是客串,不太习惯国内剧组的她受了周以端不少照拂,之后江留月和他之间逢年过节的问候,社媒上互相宣传作品的互动也是没少过,两个人的关系算是不错的朋友。

因此周以端一来,她就示意对方请坐,还将零食盘子朝着周以端推了推:“在想怎么哄男人。”

周以端眉毛一挑,忍不住有些笑意:“你犯了什么事儿?说来听听,我来给你出点子,毕竟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露营桌的盘子里装着红枣和桂圆干,江留月一只骨肉匀停的手放在上面来回拨动,像是在拨弄什么算盘珠子一样。

她心里头的算盘珠子也拨了一圈,思索片刻之后,“嗨——”的长叹一声,开始了这场略显私密的对话。

江留月养了个情人的事儿,不算什么秘密,这个圈子里,艺人们里哪些是爱玩的,哪些是比较传统思想的,大家都门清,江留月就属于那种不爱玩的,她一直都倾向于固定伴侣,这也是为什么柳知聿还没下线,大批人马都想顶号的原因——她年轻貌美有资源有良心又大方,是再好不过的来往对象。

因此柳知聿下线之后,各方人马都对这个神秘的情人报以十万分的好奇心,什么样的人能干掉如日中天的柳知聿,还不漏一点风声,不显一点面貌呢?

更不要说江留月从那之后就安分守己,本就不多的社交更是趋于0,整日除了工作就是窝在自己家里头,偏偏每次出来都是桃腮粉面,一看就知道情感上被滋润得十分舒展,这得是多能伺候人的一个狠角色啊?

聊了不多时,周以端就听懂了:这位狠角色因为江留月回首尔的事儿在发脾气,多半是怕她与旧爱死灰复燃,自己地位不保。

他还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听江留月的语气,这位狠角色好像比她那名声在外的超级巨星旧爱还要大上几岁,因此情绪是往里收的那种,反而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闷闷的。

“……我喜欢年龄大的还不行?”

江留月说这话有点臊得慌,但她还是梗着脖子说了。

谁让她在权志龙回来之前接触的都是柳知聿那种小鲜肉呢!

“理解理解,喜欢这事儿本来就是讲缘分的嘛。”

周以端一边听一边想到年初她父亲再婚的那个新闻,心里头想,大约这就是童年父亲缺席的女孩的通病,她们会被年龄大的成熟男性吸引,用来填补自己心中父爱的空缺。

两个人且聊且围炉煮茶,江留月满嘴胡说八道,这话也是越谈越深,聊到最后那是意犹未尽,于是两个人愉快的挥手告别。

江留月和周以端聊私事儿有自己的打算,这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被粉丝拍了照片更新在剧组日记里,孩子们被吓得瞳孔地震,个个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话题一不小心就顶到了圈内热搜。

江留月不觉得有啥,剧组拍摄期间出一两个热搜没啥,比起和男主男二那群人上热搜,根正苗红的周以端风评可好太多了。

但她哥显然不觉得。

权志龙忽然闪现的时候,江留月还被吓一跳呢,她好阵子没见到她哥脸色严肃成这样了,黑得都有些吓人了。

她干巴巴的咽了口口水,等着她哥小发雷霆审问热搜,结果她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她今天的工作日常,然后又陪她吃了饭,吃完了饭就把她往床上拉。

“哥,哥……你饶我一命……真、真不行了……我、我明天还要吊威亚……”

江留月哑着嗓子求饶,她没想到权志龙竟然在这里小发雷霆,她哪里受得住她哥这样压迫,可她哥都没提周以端,她这时候如果主动提,只会更惨,所以只能揪着工作来当挡箭牌。

权志龙没有说话。

他只是粗重的喘息着,手指陷入她丰腴的大腿肉,整个人用绝对压制的姿势摁着她,江留月的头发散乱,眼睛里噙着泪花,所以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噘着嘴撒娇,看不见她哥脸上的表情有多恐怖。

她腿都要抽筋了,还翘着脚趾头讨好的蹭蹭哥哥的腿肚子,委屈巴巴的为自己申诉。

好在此招确实有效。

过了一会儿,权志龙发出很长的叹息,然后将她拎起来结束了这场堪称拷问的情事。

“塔伊。”

他声音嘶哑的说:“你乖一点。”

江留月小鸡啄米的点头,信誓旦旦的表忠心,就差没有三根手指头并起来发誓了。

还好她哥吃软不吃硬,最终江留月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八小时睡眠,还喜提了贴心的腰部按摩,她累坏了,被揉揉捏捏就舒服的打了个滚,骨碌到她哥怀里睡沉了。

她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权志龙就恢复了24小时盯梢制,哪儿不去的寸步不离,就连她拍摄都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死盯着她。

那一双眼睛盯得江留月后背发凉,台词都说错了好几次,明显的精神涣散。

周以端还走过来关心她呢,吓得她一边挤出礼貌的笑容一边礼貌的找借口开溜,甚至直接躲到了房车里。

“那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目睹了她和周以端的互动,权志龙总算是提起了这茬。

江留月咽了口口水:“算、算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朋友?”

“就只是朋友?”

权志龙的声音听起来凉飕飕的。

江留月懵了,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房车窗户,想看看周以端这个样子是怎么入了她哥的眼,把他视为威胁的。

她扭头的这个动作不知道哪里惹了权志龙,他走过来,掰着她的脑袋瓜又给扭了回来,让她看着他。

江留月更懵了。

她以为权志龙只是醋她和别的男人一起聊天太久了!还能醋她对周以端有什么吗?!

就算是昨天一起聊天,她和周以端可隔着那么长的桌子,桌子上还摆着小炭炉,桌子椅子下面都是空的,能看到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啊!

迟疑了一会儿,江留月茫然的问:“……那、那还能是啥?”

权志龙紧绷着脸看着她,脸上飞速闪过她看不懂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眸子里,有太多郁色。

她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胸脯,膝盖绷直。

“不要喜欢他,塔伊,不要靠近他,不要和他有任何关系。”

权志龙说。

江留月:“……?”

她卡了三四秒才处理完了这句话,然后用茫然的表情看着她哥。

不是……真醋啊?!

但,这表情,怎么感觉也不是醋……

就是感觉,怪伤心的……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江留月很会哄人,她赶紧伸出手握住哥哥的手摸摸:“我才不喜欢他啊,哥,你在说啥呢,那不是我的style啊。”

她啾啾权志龙:“喜欢你,我就喜欢你。”

她的心脏传来刺刺的锐痛,完全看不得权志龙这个样子,于是说完了又啾啾她哥。

权志龙垂着睫毛被她啾啾,视线落在自己搭在她后腰上的手上。

丝丝缕缕的如同触手一样的黑色从指尖蔓延出来,像是实质性的蜘蛛网一样,缓慢又不容抗拒的缠绕上江留月的腰和双腿。

那孩子无知无觉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是他脸庞的倒影。

“塔伊。”

权志龙忍不住轻声说:“你会选我的,对不对。”

选我吧选我吧选我吧选我吧。

我快要被你摇摆的态度,对他人的温柔,看向他人的眼神,对他人倾诉的爱意逼疯了。

“什么?”

江留月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我已经……”

“哒哒。”

房车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是工作人员提醒江留月重拍的时间到了。

黑色的触手无声无息的消失,权志龙摸着脸颊上被江留月亲的时候留下的濡湿的口水的痕迹,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待到工作结束,两个人却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只是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闷了。

江留月能察觉到权志龙的不对劲儿,但她也很清楚,此刻对他许下‘我只选择你’的承诺,2022年的那个权志龙,必然会遭受到什么事情。

于是她咬紧了牙没有松下这个气,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只是她工作的强度陡然增加了许多,她变得越发忙碌,整日对着手机和平板,经常戴着耳机假寐的时候,耳朵里是七嘴八舌的开会的讨论声。

她想提前两三天就去大阪,中国不是见面的好地方,也不是解决这事儿的好地方,这也不是她和眼前这个权志龙‘两个人’的问题。

哄好了这个再去安抚那个,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跷跷板,一边落下一边就要抬起,她总不能永远当一个疲于奔命的安全员。

可这世上有个定律,叫做‘你越是着急做什么,就越是要出岔子’。

比起威亚的金属扣发出甩脱的声音刺痛耳朵,江留月的身体先体验到了强烈高速的坠落带来的眩晕感。

她下意识的发出尖叫,想要用双手抱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手臂都有其他的威亚绳子,没有办法在这种极速瞬间做出反应。

这个瞬间太快了,快得甚至连回马灯都没有,地面的距离骤然贴脸的瞬间,江留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烈的被拽了一把。

像是一面蜘蛛网凭空出现兜住了她,然后将她再次弹起,精准的弹到了旁边的海绵垫上,她的身体感受到了海绵凹陷的包裹感还有手腕上的刺痛——她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撑住什么,在海绵垫和海绵垫的缝隙里一下子窜了进去怼到了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混乱到了极点,惊声尖叫的工作人员,乱成一套的剧组,围观粉丝的爆发的骚乱,曹姐挤开众人的呼唤,救护车哇啦哇啦的鸣笛……

总之,这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故。

不幸中的万幸是,江留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竟然被降速两次最后有惊无险的摔在了海绵垫上,只有手腕拉伸伤与少量的软组织挫伤。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各路神仙,救苦救难。”

曹姐脸色煞白的在旁边双手合十,转着圈在她病床旁祈福。

江留月惊魂未定,听到她的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床边,手指轻轻的勾了勾‘菩萨’的手掌心。

权志龙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被挠了手心都没什么反应,他的手冰凉而潮湿,就连手心都是冷汗。

他背对着她坐在病床上,一直不肯转过脸看她,只是握着手也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

江留月找借口打发走了曹姐和其他人,等到病房的门关了,她就坐起来,贴上了那宽阔的脊背。

她的好手打着点滴,受伤的手腕被护具固定着,因此抱她哥也只能虚虚的摆个姿势,表示自己在努力罢了。

权志龙一直背对着她坐着,被抱着也无动于衷的样子,江留月知道自己把她哥吓坏了,讨好的蛄蛹着蹭他:“我没事,哥,就是手抻着了,很快就能好,也不会耽误演唱会……哎呀!”

听到她这话,权志龙猛然回头,江留月差点被掀翻,但好在及时被她哥从后面捞住了。

这一回头,江留月也吓一跳,因为她这才看到,权志龙的眼珠子都是红的,眼白跟渗了血一样,忒吓人了。

权志龙一只手稳住差点被带倒的输液架,一只手稳着她手腕的护具,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狠话一样。

……等等。

江留月忽然顿住了,她看了看她哥扶着架子的手,又看看她哥托着她手腕的手,最后扭了扭腰,确认后腰那确实还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仔细回忆一下,又似乎想起来自己坠落的瞬间,那张像是蜘蛛网一样的东西……

两个人四目相对,权志龙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然惊醒,几乎是瞬间,江留月感觉到什么东西嗖的从自己的后腰抽走,像是小蛇一样窜回了她哥的衣服里。

江留月:“……”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她没眼花吧。

那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是从她哥身体里伸出来的?

那是啥?!!!!!!!

她呆呆地看着权志龙,可能是她的表情太空白了,权志龙后知后觉冒起了冷汗,几乎是磕磕巴巴的解释:“这、这是……这是……”

他窘迫得要命,手脚都要蜷缩起来,活像是当场捉到的小偷一样。

“你、你别害怕……你别害怕……塔伊,这、这是为了保、保护你……它、它不伤害你……塔伊……”

权志龙急得要晕过去一样,耳朵通红,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江留月看了好一会儿,她在权志龙极度紧张的眼神里开口了:

“给我摸摸。”

权志龙:“别害……啊?”

江留月两眼放光:“给我摸摸,给我摸摸!”

权志龙脸蛋爆红,忸怩了一会儿,两条小触手从袖口里冒出来,圆滚滚肥嘟嘟白里透红的羞答答的放在了江留月的手心。

江留月捏了捏,手感又弹又韧又Q,看着像是章鱼的腕足,又像是一条没有眼睛和嘴巴的小蛇,她咽了口口水,莫名有些想起葱爆开花大鱿鱼的味道。

“你不害怕……?”

权志龙看她摆弄着两条可怜巴巴的小触手,耳朵红红,声音轻轻的问。

江留月:“啊?”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脸茫然:“为什么?”

她太过理所当然,反而把权志龙问住了。

“你、你说为什么……”

权志龙莫名底气不足,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所谓的‘规则之力’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很多双眼睛很多双手和很多耳朵’,也可能是章鱼近乎可怖的智商与杀伤力让触手成为‘绞杀’的代名词,也可能是这孩子无数次说过‘Alice’是一条孤独的小鲸鱼,他在试图控制那些失控的力量并使用它们的时候,它们的具象化就成为了触手一样的存在。

而且……一旦使用力量,就会窜出来。

权志龙已经在梦游廊和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试图使用过了,结果都一样,这力量非常容易暴走,经常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经常光压制就身心俱疲。

那个光团更是因为他在梦游廊的数次失控吓得都不敢出现了,毕竟上一次暴走的时候,差点光团变光点……直接被抽散架了。

权志龙不知道这种力量是从何而来,就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为什么会在梦游廊里可以肆意使用可怕的规则之力,明明之前完全无法使用这种力量……

他这些天一直在试探和摸索这种力量的秘密,隐约感觉碰触到了什么却又被强行拒绝,他迫切的想要将这些力量全部收为自己所用,如果有了这些力量,他就……

“所以,你之前一直躲着我,就是在研究这个?”

江留月问。

权志龙不吭声,嗖的收回自己的小触手,可是只跑掉了一条,还有一条被江留月眼疾手快给攥住了,攥得他脚趾都一下子蜷缩起来了。

“呀,松手、松手、松手……”

权志龙急得要命,又不敢跟她一个手背还打着针的人拉扯。

“你别说话。”

江留月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回头对他说,但她发现自己没有手拿手机,于是将手机丢在枕头上,手滑了一下接听键。

权志龙听见自己的声音急切异常的从电话那头传来,显然有人终于知道了江留月出事儿的消息。

其实,不是终于。

权志龙想。

江留月的团队里,跟着几个东京演唱会之后从日本带回来了的舞团老师与伴奏师,这是江留月团队里的新血液,因为大阪演唱会打算出更新曲目,即便在剧组拍戏,江留月也让他们就近跟着住在同一家酒店,下了组之后就去酒店每天开小会。

也是2022年的权志龙的新耳朵。

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江留月出事,只是也同时知道她并无大碍,所以才忍到了现在,还能借机表达一下在这‘漫长的等待里’自己多么的焦心与着急。

……这种把戏,怎么还在玩啊。

权志龙忍不住想,他有些气闷,甚至想要对江留月揭发他,但又害怕揭发之后,反而被她给迁怒。

因为,对方也是权志龙啊。

真烦。

不明白塔伊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既不能时刻陪伴,也不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阻止这一切,出事之后无法赶到身边,只能通过没有意义的电流和屏幕,说着并不能缓解痛苦和解决问题的话。

为什么……

塔伊还要喜欢他、包容他呢?

他没有诚恳的道歉和忏悔,没有被她报复回去,没有见证她的每一滴眼泪的来处,没有经历过她经历过的苦难与委屈,也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那么多那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

塔伊。

……你为什么还没有抛弃他?

“我会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去大阪的,我们大阪见吧,哥哥。”

江留月的话,让权志龙的耳朵有点痛。

他抿着嘴,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该不会真的就这样厚着脸皮出现在大阪吧,该不会就这样真的不来到病房吧,该不会就真的相信‘耳朵’和‘眼睛’的话,认为她没事儿吧。

怎么会没事呢,打着吊水戴着护具,嘴巴还有些发紫,戏服太薄,海绵垫太粗糙,她的胳膊和腿上到处都是淤青……

如果没有他在场,这孩子会摔得多惨,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的话该有多委屈,工作人员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吗?

“志龙哥,你怎么了?”

那孩子歪着头看着他,头发散落在病号服上,这衣服真讨厌。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选我吗,塔伊?”

权志龙忍不住问:“你应该选我的,我有着比他强大得多的力量,你感受到了,我用它救了你,也可以用它一直守护你,我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碰到危险……”

他想了想,又说:“我比他好得多不是吗,塔伊?我从来不乱发脾气,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乱吃醋,我也不会被任何人拍到看到,不会因此影响你的事业,我支持你做的一切,你有任何伤心的难过的事情,我都可以安慰你,我……”

权志龙顿了顿,又把自己的小触手放了出来,他把软弹的小触手放在江留月的手心里:“你想捏就捏,想玩就玩,我还能变小,塔伊,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

“选我,塔伊。”

权志龙的声音里期盼中带着绝望:

“你怎么能不选我呢?”

——这人。

江留月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多少能撑到到大阪呢。

结果完全撑不住啊。

看起来锋利又漂亮,结果易碎又软弱。

“哥。”

江留月看着他,说:

“我不能抛弃那个人。”

权志龙愣了一下,然后陡然激动了起来,他声音都高了八度,看起来完无害的小触手陡然变成黏腻的黑色流动物质,迅速增殖,几乎是瞬间就将病床和病床上的人死死地扣下,藤蔓一样的黑色荆棘爬上江留月纤细的脚踝,顺着她的病号服裤腿钻进去,缠绕着那匀称的小腿、膝盖向上攀爬缠绕,像是要将她从脚开始一口一口吃掉一般。

“为什么不能抛弃他——!塔伊!?你有我就够了——你明明有我就够了!!!你忘记他对你做的一切了吗塔伊?!他有认真的诚恳的对你道歉悔改吗?没有吧?!

他压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和你争吵,只要你去看别的男人一眼就嫉妒得发疯,对着你乱发脾气——他根本不考虑你的身份职业,总是想要去炫耀你,他那些粉丝一定会骂你的,你又做错了什么要被骂啊!

还有、还有……他能力堪忧,没有什么可说的本事,自己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年龄也变大了,他的人生如果走下坡路了,那你要怎么办?Bigbang也好,GD也好,你知道他以后会遭遇什么吗?你要跟着一起挨骂吗?他如果连累你了,也不会对你说好话的,只会因为该死的自尊心,反而对你说狠话,不停的猜忌怀疑你会离开,死死地缠着你……这种男人——这种男人————”

他越说越急促,越说越高昂,像是一柄审判的锤子,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

他死死地盯着江留月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她的动摇与认可,期盼她的反应。

他所恋慕、所依赖、所迷恋、所怜爱、所嫉恨的那张脸上,却始终是一汪平静的,碧盈盈的,水汪汪的湖水。

她说:

“那我也爱你。”

“你不用完美,也不用一直都厉害,你也可以衰老、变丑,他可以嫉妒,也可以死不悔改,就算你连累我,我也会跟你走。”

江留月用那双他最爱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永远爱你,权志龙。”

“永远的意思就是——”

“2008年的我,是真的在暗恋你,从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我没有停止过爱你。”

“你要怎么从里面拿走2021年和2022年呢。”

“我在这个时间点爱你,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权志龙茫然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仓皇的低下头,又很快抬起头看着她,有些磕巴的说:“可、可……可是我……不、不是我,是、是他……是他……他……他没有……”

他的痛苦太短暂了。

他的和好太容易了。

他……

他活得太幸福了。

“没关系。”

江留月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要抱抱的动作,权志龙动作大于本能的往前走,顺着她的意愿弯下腰,直到被她的一只手摸了摸头。

“我原谅你。”

“我原谅所有时间的你。”

权志龙木木的。

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甚至有点想落荒而逃,他有一大堆道理,却堵在喉咙口里说不出也咽不下去。

“不、不要……不要原谅……”

他有些急促的、破碎的说道。

不要原谅他。

塔伊。

不要……

“他……他……”

“志龙哥,这不是你的错。”

江留月攥住了他的一只手。

她在输液,又没有好好盖被子,那只小手冰凉冰凉的。

手被攥住的瞬间,权志龙打了个哆嗦,他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几乎要发起抖来,太过痛苦的记忆翻涌出来,快要将他扼杀在这里。

你不知道,塔伊,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在你孤独的一个人熬过这漫长的时间的时候,我在自以为是的干什么。

我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你呢。

为什么要让你独自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为什么没有鼓足勇气去演唱会后台找你打招呼,为什么没有在巴黎见面的时候摸摸你的头,为什么没有主动邀请你看秀,为什么没有在你待在首尔的那些日子里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为什么要让你独自在雪夜开车,为什么不知道你出了车祸,又为什么……

哪怕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我舍下了这该死的没有用的自尊心,我能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能注意到你消瘦的身影,我能握住这只手的话……

我要怎么丢下那样的你,忽然得到幸福呢。

直到今日。

我也无法原谅和面对,那个抛下你,独自过得幸福的你。

塔伊。

如果那个我不存在的话。

那个犯下错误的我不存在的话。

你是不是才会永远爱我?

那场冰冷的灾难,是不是才永远不会发生?

“我现在在这里,因为哥哥得救了,而且,我现在因为你,非常的幸福。”

“我爱你。”

“所以……已经没关系了,志龙哥。”

黑色的藤蔓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江留月重获自由,她于是扑进了权志龙的怀里,抱紧他的脖子。

权志龙闻起来冷冷的,灰灰的,他流了好多眼泪和汗水,摸起来像是凉凉的鳞片。

“我就在这,我哪里都不去。”

*

一场事故,让江留月的中国行程提前画上了句号。

不知是不是因为权志龙出手救了她的缘故,当时的摄像机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没有人真的拍摄下出事的过程,只有江留月坠地之后的影像得以保存。

剧组专门成立了调查组来调查此事,结果发现当时负责威亚安全的道具组的员工不知道为什么在多个巧合下没有在岗位上履行职责,威亚的扣子也不符合标准,存在非常严重的违规现象。

江留月到底是倒霉还是被人害了,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总之她命大只是伤了手腕,倒也短时间之内无法再继续拍摄了。

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巨大,再加上江留月年初才出了父亲再婚的事儿,她很快就让公司发了公告,声称为了筹备大阪演唱会也为了给手腕更好的休养空间,她将提前飞往日本进行康复训练与演唱会事前筹备。

至于坊间说她是去‘避难’也好,是为了‘疗愈身心’也好,江留月留下了给大众想象的空间之后,将烂摊子甩给了龚池去处理。

KTS内部消化剧里出现这种事儿,龚池难辞其咎,这时候夹着尾巴自然不敢多放一个屁,江留月在合同到期之前也不想提前撕破脸,便也随他去了。

此时距离江留月的大阪演唱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江留月包下了一座温泉旅馆作为暂居点,将各别馆划分区域范围,并盛情邀请了首尔的小伙伴们来一起‘放松放松’。

权志龙有心多陪陪她,于是正在加班加点处理手头的工作,因此和江留月泡温泉的第一个号码牌,被2NE1的4位女宾带着手牌领走了。

“你们算和好了?”

女孩们泡在温泉里毫无顾忌的聊八卦,李彩麟愤愤不平:“这也太便宜他了——你知道那时候来劝你们和好我有多难受吗?!啊真是……那个欧巴真的很让人头疼,可是如果你们分手的话你可能会离开我……我只想留下你啊死丫头!!”

她一巴掌拍在江留月的肩膀上,拍得水花四溅又想到她是个病号,赶紧伸手去揉。

“没关系,我说个事儿给你们解解气。”

江留月跟个登徒子一样勾着敏智的肩膀,一只手指在拨弄她的脸颊,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我在中国还养了一个。”

女孩们整整齐齐地倒抽一口冷气,朴春更是激动到直接站了起来,雄伟的山峰蔚为壮观,其他人都齐整整的再次倒抽一口冷气。

“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更是齐整整的,无人谴责江留月的三心二意,反而颇为兴奋激动的询问道。

江留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她哥那小章鱼样,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张嘴就是编:“是一位非常有教养的绅士,情绪稳定、温柔平和,从来不乱发脾气乱吃醋,不仅尊重我的工作,还每天都为我做饭洗衣打扫家里,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我,甚至我和志龙哥吵架,他还会替他道歉,来平息我的委屈!”

众人再次齐整整感叹了起来,纷纷表示此等才是江留月该翻的牌子。

只是这时候朴春冷不丁问道:

“那你怎么还能看得上……”

好问题。

可能是因为她确实有点子不同寻常在身上,总是会被奇怪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吧。

“让我摸摸。”

今天江留月也巴在她哥身上苦苦哀求。

“……撒手。”

权志龙被缠得快疯了,身上的浴袍都被扯开大半,露出雪白的胸膛,但江留月毫无兴趣,一心只摸他的胳肢窝:“是不是从这里

钻出来的,快搞出来给我摸摸。”

权志龙:“……”

这孩子一天疯过一天了!!!

于是,紧赶慢赶的来到大阪,推开纸门的权志龙看到的就是江留月将另一个自己压在榻榻米的被褥上,仅凭一只好手就将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小爪子还神出鬼没专门往奇怪的地方戳的离奇景象。

偏偏这丫头还是个病号,手上的护具还没拆,所以哪怕被骚扰得满脸通红,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敢真的对她使劲儿。

但现在帮手来了。

“快快快,帮我按住他!!!”

江留月贼兴奋的使唤她哥。

然后她就被按住了。

江留月:……????????

“哥,你按错了。”

江留月指出对方的不对劲儿,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切成一张讨好的谄媚样:“志龙哥,你下了飞机就过来,辛不辛苦?”

她艰难的使用自己的护具去敲敲那扣着她的好手的那支手腕:“你看你,怎么能衣服都不换就往干净被褥上挪呢,快松开我,去泡个温泉吧。”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我们三个人可以玩花牌,我现在技术特别厉害!”(注:一种韩国传统纸牌)

她的头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江留月浑身毛都炸了,就差没有猛猛对着她哥哈气了:“你笑什么!!!!”

权志龙保持着半躺在被褥中,浴袍要散不开的样子,结实宽阔的胸膛还有刚才江留月没轻没重抓出来的红印子,他单手撑着自己,一只手伸出来撩开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似笑非笑:“塔伊,你不是说,会爱我每个样子吗?”

江留月的眼睛立刻圆滚滚的瞪圆了,她嗷了一声就试图往外窜,结果她哥一只手就摁得她动弹不得,还用膝盖压住了她乱扑腾的小腿。

她恶狠狠瞪着对方,却发现这人穿得真是骚得没边,艳橙色针织内搭米黄小吊带,凹陷处能养鱼的锁骨上方,刺青若隐若现,察觉到她的视线,这人还歪了歪头,露出脖颈上的路西法翅膀与耳垂上摇晃的钻石耳坠。

没错,是耳坠,垂在刺青与鼓起的血管中微微摇晃,晃得江留月心都慌了。

她艰难的吞着口水,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哥,什么爱不爱的,生活不是电视剧,怎么能总是提这茬呢?”

“哦,那就是不算数了。”

权志龙颇为受教,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粉嘟嘟的耳垂肉眼可见的弥漫上很深的红色,几乎都要滴血。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小骗子,嘴硬胆小。”

什么小骗子!!

她是真心的!!

她是搞纯爱的!!!她说的是爱他的每个时期每个样子,不是……不是……混蛋这话权志龙好意思脑补她都不好意思说!!

……不是。

等等。

不是她想得那样吧……不能的,不能的,她哥连别人挨着她都接受不了……

不能、不能吧……

她可怜巴巴,怂成一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啦,塔伊,怎么紧张成这样?你的小脑袋里现在在想什么呢?”

权志龙漫不经心的凑过来问。

江留月面红耳赤,一边摇头一边往后缩。

“小色女。”

不知道是谁的手指,轻轻的触碰了她的后背,从后脖颈顺着脊骨的走向一直轻柔的滑到后腰,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现在开始,哥哥来验证一下好不好?”

江留月没骨气的打了个哆嗦,她太熟悉权志龙的这个口吻了,每次听到这个语气的话,她都要遭大罪。

她立刻眼泪水就涌出来了,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反应太过了,权志龙猛然顿了一下,然后笑了,低头舔掉了她的眼泪:

“好了好了,吓你的,哥跟你开玩笑的。”

江留月狐疑的用含着泪的大眼睛挨个看,两个人都是一脸‘真的是逗你的看你吓得那样’的无奈脸,她的心才放下,又冷不防被亲了一口:

“谁让你掉眼泪的时候那么可爱,哥哥真是没忍住。”

江留月:“……”

变态!!!!

死变态!!!!!!

她的愤怒和控诉显然太溢于言表,压着她手腕的那位忍不住笑了,低头在她脖颈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吭哧在她脸颊上也咬了一口:

“真的好可爱。”

江留月:“……”

两个都是变态!!!!!!!!!!!!!!

都给她滚开啊啊啊啊啊!!!!补药靠近她啊啊啊啊啊啊!!!!!

首先回应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夹了。

大家回忆一下2014年的日本温泉旅馆,妹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24和14伺候了一下……然后其实是记忆里有些内容在相似场景之下即便被抹去也深深烙印,开始闪回。

至于为什么会夹,其实大家可以理解为,22龙是权志龙想要舍弃的‘自己’,在GD和权志龙这两个选择中,权志龙是被2014年的他抛弃的身份,在‘神明’与GD之间,他又试图抛弃自己作为‘GD’的身份,理由也非常简单,他一直都在选择更为强大的力量(暗指身份地位权力),在这个过程中不断与‘自我’妥协和对抗,24现在再怎么会演,他终于演得厌倦的一天,本性也从未发生改变(虽然妹能感觉到他在演只是从没有戳穿过),22更像是那个不演的‘本我’。

我之前在世界观设定的时候就说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权志龙,他的所有的性格形成、每个阶段的人物特征,都最终融合为2024年的他自己,正如现实世界的权志龙,也是通过自我、本我、超我的不断蜕变成为了如今的自己。

人越是成功越是无法面对自己的缺陷和阴暗面,会试图掩盖的同时,也渴望‘本真的自己’被看到,‘真实的痛苦’被看到,问题回到曾经塔伊和龙之间的那段话:

‘如果不够漂亮,也不够听话,那么能得到爱吗?’

【可以。】

就是有人爱你本来面貌。

鸿蒙生两仪,爱为恨之极。

权志龙的尖锐、毛糙、多疑、敏感,甚至暴躁、喜怒无常,既是他性格的阴暗面,也是支撑他精神世界的基石之一,是他的美好品质的折射(比如责任心极强的人才会在工作上大包大揽,专注力和决策力极强的人会显得独裁)他的完美主义和大男子主义为人诟病也具有十足的魅力,年幼的塔伊被闪闪发光的一面吸引,成长中的她为尖锐的一面刺伤,在事业中逐渐找回自我,逐渐成熟的她又完成了对权志龙隔着时差的理解与共鸣。

因此她能知道权志龙的负面情绪来自于哪里,又要如何抚平,她成为过他,所以懂他的一切。

当然了,妹妹虽然能接受每个权龙,但是不代表她能立刻接受夹,这必然是有个过程的,我就不展开写了。

另外说一下为什么会最后走到夹,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妹妹本质上一直都很爱权龙,她其实一直盼望着和好,和24磨合那么久,不是因为她不肯原谅对方,而是因为她为自己不值得,还有一口气没出掉,那口气最后撒出去了,她的自洽其实就完成了,不然也不会那么顺理成章就和2021年的权龙滚上了床,因为对她来说,这事儿其实过去了,她和22龙之间还略显尴尬和生疏只是因为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没有来得及熟悉彼此,一起住上一阵子就能解决掉这事儿。

还有就是两个人一直在互相雄竞扯头花,妹妹是有点疲于应对的,她也不太可能一碗水端平,24和22的时间也是完全不均衡的状态,22在经历着人生重大打击的情况下,塔伊是心疼他的(去当说客的时候她其实就是在心疼权龙,她不去当说客就得权龙去,她等于是不想让权龙直面可能很伤害他的东西),更不可能拒绝他,而且她也挺怕麻烦的,再这样拉扯坐跷跷板,她可能两个都有点不想要了。(bushi)

当然了,这个东西,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有人觉得夹不太现实,权龙必不能容忍这一切,那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我不会明确在正文写到,所以大家可自行脑补。

从头到尾,不管是说所谓的规则之力、触手、神明以及自我分裂认知,大家一定要以24为主体,我就算其中写了14和22,大家请注意,他们是24的一部分,他们最终会成为24。

PS:大家不要管22了,他很清楚自己是个捡漏的,能有得吃只会猛猛吃

哦对了,看到这跟大家说一声。

这是最后一碗甜甜饭,下一章开始就有点狠毒了,因为信息量和其他关系,更新的字数会减少(万字更信息量太多会分散注意力),如果你是真的吃不了虐的话……就等完结了再看(我认真的),完结的话,五万字之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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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Last dance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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